《人生如能不相知》然而而然

60、上部结局

　　一路上我们都在“冷战”。大家不是瞎子，但估计就是不明白这两人为何昏了爱得死去活来醒了恨得不相往来，看我的眼神只有一个感觉：我就是那动物园里的非human being。
　　第一天我刻意起得大早，窜上自己的马车就没再冒头，下车也飙得飞快。但是第二天就被某人掌握了规律，仗着他膘肥体健，什么事都抢在了本弱质女子之前。此举甚好，于是我干脆每天睡到自然醒，某人倒是不介意，只是我一出门就觉着下面怨气冲天。
　　楚天河一复原，我们就不必再走官道，也不必再歇息在沿途官府，更不必再找草野庸医，时间节省了一大把。但他还嫌不够，有两天甚至客栈都不找，连夜赶路。这群人当过兵，骑马都能睡着，可怜我白天在马车咚里个咚，晚上还要在马车咚个里咚，吃不消啊！
　　尤其是，这段路，很可能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程，本来就不长了，现在还要快马加鞭。
　　似乎我都是被压迫出的楚京，然后又很狼狈地回来，繁华的帝都总是以它海纳百川的姿态迎接每一个满怀希望的人，接着践踏你，驱逐你，最恶劣的是你还得跟着摇尾乞怜。一到家门口，我就很决绝地下来了，头也不回地往里面冲，弄得出来迎接的严家上下分外尴尬。
　　楚天河在门外站了很久，其间还两次催促大家回府，不过正主不走没人敢走，统统静默。
　　我没有上帝视角，只是躲在了门后。我与楚天河之间没有千山万水，没有身份悬殊，没有心灵阻隔，有的只是一扇门罢了，其实算不上是苦命鸳鸯的。
　　后来我听到了车簌簌开动和马蹄哒哒落地之声，拔腿就跑。
　　当晚接风洗尘宴变得极度压抑，中年男爹爹把他满腔思念转化成了怨念，自家女儿如此不识大体缺乏礼教到底是遗传了谁。我想说不敢说，想哭又不能哭，只好猛往嘴里塞饭。
　　第二天上午我去了沈家一趟，只有老沈在，小沈这个三从四德的新好妇男陪着他刚怀孕的花魁老婆到医馆去了，其实以沈家财力物力完全可以让大夫上门，这两人在外面搞什么浪漫只有自己知道。老沈他是个妖怪，越老越成精，我只把来意点了一下，他稍思忖就给了我一个很像奥运金镶玉的牌牌，不过是方形版的，上面还用阳文刻了个沈字，盎有古意。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私家专属……空头支票？！
　　事实永远不如想象来得shock。不过也差不多了，除了一是不能在沈家赌场赊账，二是不能在沈家珠宝店免单（这是废话，因为沈家就如意斋一家珠宝店，还是老沈年轻时既想泡妞又想节约成本开来玩的，这个妖精！），三是在沈家钱庄提钱限额，还款免息。所以我给这牌牌取了个名字：沈家恩人最高级别之赠送基本消费优惠一般放贷卡，简称最高卡，英文名most card，译成中文卡魔。
　　道谢的时候老沈特别深沉，我还当他舍不得，其实我就单纯想来借钱的，随身都带了盒印泥，准备借据一写好手啪一下就摁上去。结果他整了句比他人还深沉的话：“严三小姐不必客气，沈某是为了儿子，更是为了未出世的孙子。”
　　他儿子跟我有交情不错，可他孙子跟我八竿子都打不到啊打不到，这人老傻了吧。
　　下午我进宫求见楚帝。
　　从前非常讨厌楚帝看我的眼神，透过严冰，寻找着夏若水的影子，对本人极不尊重。但我现在似乎能理解，比如今天在路上，我看到一个身材爆好的黑衣男，就算知道不是楚天河，都忍不住多瞄了两眼。如果我以后还能再找个伴，虽然对对方不公平，我想我也会尽量找个跟楚天河像一点的，活在美好的迷梦里，也胜过残酷的事实。
　　“冰儿你清减了些。”
　　我没有瘦我知道，封闭那几天尽暴饮暴食，把先前折磨掉的都补了回来。但我还是毕恭毕敬道：“皇上好眼力。”
　　楚帝眼眯了一下，竟有些动容：“朕都知道的。”然而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堆成小山的奏章上。
　　夏若水并不是牛人，她是进化后的牛魔王。虽然楚帝并不能封她为后，但是却把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给了她，这是她的悲哀，还是皇后的，抑或是整个后宫，整个为天家前赴后继的女人们的。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帝王之爱与国母之位孰鱼孰熊掌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或者，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身不由己。
　　“臣女今天来，请求皇上解除七殿下和臣女的婚约。”
　　和楚帝这样的人说话是不能打太极的，一显得诚恳，二他是张三丰。你再厉害都比不过祖师爷。
　　“冰儿你说说有多巧，老七上午才来请旨大婚，你下午就求朕解除婚约，你们两人，不是串通好故意给朕出难题的吧？”
　　“臣女不敢。”
　　“朕知道你不敢。你也就敢仗着老七喜欢你耍点小脾气，一个女人偶尔这样倒也知情识趣，可闹多了闹大了就反遭人厌了。你是要做老七正妃的人，气度远比聪明重要，这次朕就饶了你，退下吧。”
　　我两腿一弯，跪在地上，泪如泉涌：“我不是不愿嫁，只是不能嫁。皇上，我求求您，看在我娘的份上，放了我。”
　　接着我抽抽噎噎把事情讲了个大概。语毕，楚帝手一甩，奏章即刻散得满地都是。
　　“世上竟有毒比人心还狠，令有情人生生分离！就算朕依了你，老七也不会放手。”
　　“如果我‘死’了，那他不放也得放。天河他志向高远，只是现在儿女情长，将来他会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说……罢了，罢了，就由朕当这个恶人。夏国小王爷夏临川前几日来向朕辞行，说等你回来见上最后一面就动身，朕听说夏家人很挂念你，夏临川还曾表示想带你回去一趟，但被你爹拒绝了。不如现在朕下旨让你在大婚前回夏国省亲以告亡母在天之灵，然后再昭告天下你，嗯，生死不明，你觉着如何？”
　　“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你想清楚，这样的话，除非找到解药，你就再无法见老七一面，你可舍得？”
　　我抹掉还挂在脸上的泪，死死捏着手腕上的系魂，像是在捏自己的心，“不瞒皇上，臣女在路上已与七殿下私定终生。臣女今日来求皇上，是做了充分准备的，请皇上不要再动摇臣女。”
　　楚帝闭上眼睛，仰着头，靠在了那巨大无比的椅背上。
　　临走时，我分明听到他的轻叹：
　　“水儿，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那孽一般的缘。”
　　究竟什么是缘？以前上英语补习时，老师曾问我们缘怎么说，毕竟英语中没这个词。有人说fate，还有人说love，老师摇头，说他认为该是butterfly，因为这个词代表了中国流传最广影响最大同时也是最唯美最浪漫最深邃最神奇的感情——梁祝。
　　我们的缘分，结束于一场悲剧。

　　鸡冻鸡冻鸡冻
终于要写到冰川篇了
终于不要再虐了
这几章把我自己都虐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