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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楚宫。
      从南面朱雀门入,火红色的神鸟朱雀高约十丈,华羽纤足,展翅欲飞。过了汉白玉五拱桥,便是会见群臣的前正殿。
      可惜楚帝不是在这气势雄浑的外廷召见我,而是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无一不自成风景,又无一不交相辉映的内廷。
      我步步留心,真是人间仙境。
      一池荷花才见颓势,成片金桂早已飘香。踏长廊,入高林,落锦茵,百转千回,终于,到了。
      凭栏处,有一个衣饰华贵的年轻男人,他很高,到了我腰的栏杆才到他大腿根。乌发散落,只能隐约看到线条利落的侧脸。
      引路太监下跪,“奴才见过七皇子殿下。”
      他转过身,看着我,脸上无表情,语气无起伏。
      “你回来了。”
      为什么我觉得最温馨的一句话,能被他说得这么毫不相干。
      话说,太子长得好,我觉得没什么;这个七殿下长得好,我也觉得没什么;就是皇宫里的人都长得好,我还是觉得没什么。我想拿着石头砸天的是,凭什么全天下的好事,都让这一家人占了,还占得这么不留余地?
      “先带她去梳洗,别把里面的人吓着了。”
      他下过命令,就先行进去了。
      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好冷。
      等我打扮好,已经是过了很久的事了,那个鱼腥味实在是大工程。其间太监传唤三次。
      进去,那君臣一家上贤下孝的和谐画面瞬间就把我感动了:楚帝和严老爹正在下围棋,而七皇子和严大少爷分立两旁,不语。
      “皇上。”
      严老爹捻着黑子,看了看我。
      “下完再说。”
      楚帝头也不抬,似乎在思索。
      我就这么一直跪着。好困,我头垂啊垂的,几乎睡了一觉,杀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才鸣金收兵。
      “应该让她晚些过来,毁了一局好棋。”
      楚帝终于注意到我,面色不善。
      严老爹赶紧跪下,“皇上棋艺远高于臣,臣虽占尽先机,但后继乏力,无力回天。臣输得心服口服。”
      “你倒是爱女心切,”楚帝示意他起来,又转向我,“严冰,跟朕说说,你是如何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
      绑匪?
      我向严家人使眼色,不料两人无视,只得战战兢兢道:“那个……趁绑匪不注意,跳进了水里,被附近渔船所救,就,就逃出来了。”
      楚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再说说,严府守备森严,绑匪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把你劫出府的?”
      他把“悄无声息”说得特别轻,简直不想让人听见。
      “皇上,容臣禀……”严大少爷想替我解释。
      “朕要听她说。”
      “呃……我昏迷了,也没听见什么,可能就是这样才,悄无声息。”
      楚帝讲话,一字一句,气定神闲,慢条斯理,跟我舌头打结完全不同。按理说,这样的人性格温和才是,可他好凶!
      “你昏迷了,有人没昏迷。天河,把你在严府查到的线索跟三小姐讨论讨论,你们俩也可以顺便串串供,好安排些个绑匪,替你们顶罪才是。”
      七皇子,哦,楚天河是吧,倒是预料似的,在大家满面惊诧之下,跪得腰板笔直,“儿臣知罪,任凭父皇责罚。”
      “哼哼,”楚帝冷笑,“责罚?责罚也比接受朕的安排好,是吧?”
      “儿臣不敢。”
      这两父子演的是哪一出?罪魁祸首换人了?
      我偷瞄严氏父子,两人的脸都绷得铁紧。
      “天河,你就那么不想娶严冰?”
      楚天河低头,没有回答。
      “严冰你也不想嫁?”
      楚帝的眼神比他人还凶,在这种目光压力之下,我也没胆量出声。
      “那好,朕从来都不喜欢勉强别人,”他阴恻恻地勾了勾嘴角,那叫一个老奸巨猾,“朕会让你们心甘情愿地成婚。来人,把他们俩打入天牢。”

      我坐在牢房里的稻草堆上,牢头大哥估计是知道我们的来历,很照顾不说,还送了很多新鲜的稻草过来。
      呼吸着潮湿又带着腐败又带着酸臭又带着血腥的空气,我竟然还在回想楚帝他老人家最后那抹不是笑容的笑容,不由得后怕。
      比这不见天日的天牢还要怕。
      七皇子楚天河走来走去,不到十平米的牢房,从这头走到那头,胜似闲庭信步。
      我觉着头昏,“殿下,劳烦您消停一下。”
      他站住,眼睛可以凿出火花来,“你有资格说我吗?”
      这人脾气好怪。不说就不说。
      我自己玩,把稻草管一根接一根,接得老长,拿在手里凭空乱戳。正巧楚天河一个背面大转身,原地甩尾,我刺啦一下,直取他面门。
      赶紧把肇事工具丢掉。
      在我戳向他的时候,他很自然地闭了闭眼,睫毛漂亮得不像话。我咽口水,这人确实很美貌。
      “你要是坐不住,可以去求我父皇,说你接受赐婚。”
      “那不行,我爹和我哥情何以堪。对了,为什么是你……”
      “父皇让我追查此事,是我和你父兄联手,以绑架为由隐瞒了下来。父皇都知道,但他的目的是逼我就范,所以放过了你的家人。”
      “哦,”我这才反应过来,顺口说道:“所以说,我这两天没有遇到阻截,是你帮我处理的?”
      “嗯。”
      “所以说,要是我没有中途折回,大家就都相安无事?”
      “至少没这么快。”
      难怪楚天河始终不给我好脸色看,我根本就是恩将仇报。
      稳住呼吸,鼓起勇气,“七殿下,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会补偿您的。”
      他把我从头看到脚,“不需要。”
      “那就算了。”
      片刻,他皱眉,“你怎么能这么说?”
      “是你说的不需要。我不说算了那说什么?”
      “你说话给我听。”
      “像你们这种人,应该不但不喜欢说话,而且还很讨厌多话的女人吧?你不嫌我闹吗?”
      他也坐到了稻草上,离我不近不远,“你还好。”
      我发现,这个七皇子,虽然很冷,但是不同于传统意义上,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那种。他说话,但是不多,而且简练,还不用感叹词,最重要的是,让人不好接下一句。
      其实还是沟通无力。
      我望着长苔的石壁和生锈的铁栅,忽而想起一句话。
      “殿下,您知道人生四大铁是什么吗?”
      楚天河朝我这边偏头,示意我说下去。
      “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蹲过仓,一起嫖过娼。我们现在一起蹲仓,算是一大铁了。”
      楚天河把头又憋了回去。
      很多年以后,我回想起这四大铁,只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和楚天河,终究是逃不过。
      在我们过了一夜,尝过第三次牢饭(?)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在楚帝派人来探监之时,主动向他老人家投诚,心甘情愿接受赐婚,一百年不变。
      然后严家人就把我扛回去了。
      严老爹直接没有脸见我,倒是严家哥哥一天到晚过来嘘寒问暖,附带开门见山结尾点题笑得百花齐放。我被他的招牌百花笑吓得不轻,而且这次牢狱之灾实在跟他们无关,也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这些天对楚天河是大大地了解。除了府里下人们流传的花边消息,还有百花哥哥总结的官方资料。
      楚帝有九子六女,最大的一个女儿三十有七,最小的一个儿子还抱在怀里。古代皇帝啊……身体状况令人发指……
      生母李皇贵妃,尊位仅次于皇后。李氏一族和严氏一族都是楚国开国功臣,不过严家主政,李家尚兵,李家掌握整个西南方和部分北方的兵权,民间有“严文李武”一说。
      由于特殊的政治背景,楚天河从小就走的是法家专制苛猛的路线,兼以兵家的利字当头。从十三岁起,就随着他舅舅李慕然将军四处征战,军功无数,残忍无比。两个月前被楚帝召回,负责掌管皇城禁军。
      如今楚天河二十一岁,无妻无妾无子,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不过据说他睡过的女人比他骑过的马还多,他的习惯是,打一次仗,换一匹马。
      我就说嘛,那么一个凶狠的楚帝,那么一个阴险的太子,楚天河要是好人,苦瓜藤上能结甜瓜。
      谁要嫁给他,甜瓜变苦瓜。
      还有就是夏国舅舅到底是谁的事。经过我潜入严家祠堂发现,严冰的早逝的亲娘,居然是二十年前,夏国送来和亲的,若水公主。那舅舅不是……
      又过了几天,我以为这次离家事件算是解决了,严家二小姐严霜,一个美艳泼辣的姑娘,杀气腾腾地冲到了我的朝暮楼,用她那纤纤蔻丹指着我。
      “你这小狐狸精,说,你施了什么法,能和太子表哥一起去书院念书?”
      我正在向杏儿学画眉,被严霜一吼,笔一抖,好不容易快完成的柳叶眉顿时就连成了一字眉。我火气也上来了,使劲掐住严霜的虎口。
      “哎呦!”严霜叫疼,挣脱开来,对着已经被我掐出印子的手猛吹气,“你做什么?”
      “掐虎口对治牙疼最有效了。你嘴这么臭,牙疼是迟早的事。”
      “我娘说了,大狐狸精养出来的就是小狐狸精。”
      “你娘有没有说,大长舌妇养出来的就是小长舌妇。”
      “你!”她跺脚,“太子表哥不会喜欢你的!”
      “我也不喜欢他,你喜欢拿去就是。”
      “你不要脸!”
      我懒得理她,继续纠结我的眉毛。严霜气得在我房里砸东西,边砸边骂,倒是辛苦了杏儿她们这些丫环来收拾。
      “喂,这套白定是太子表哥送的,你再不看一眼我就砸了啊!”
      “随你。”
      只听见啪一声脆响。
      “你,你,你,呜呜呜……”
      居然哭了。
      我走过去把她举起的茶盘拿下来,居然把壶给砸了,剩几个光秃秃的杯子,“我要是喜欢他的话就不会随你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
      严霜哭得胭脂都花了,两颊七零八落,“我也想去书院,他们不让我去,呜呜……”
      “你自己去就好了。”
      “那里不让女人去。”
      “那我为什么可以去?”
      “我,我不知道啦!”
      她又跺脚,然后小碎步跑掉了,临走还没忘照照镜子,顺手就摸走了我的手帕。
      前脚走了严霜,后脚来了严老爹。他终于有勇气见我了。
      “咳咳,冰儿,是这样,皇上他,希望你和七殿下能够……”
      看他欲言又止,我直接打断。
      “我们已经同意了,他还想怎么样?”
      “别这么说,皇上也是好意。而且云深书院是楚国第一书院,你此番前去,定会大有长进。”
      “就算是为了撮合我们好了,为什么太子也要去?”
      “其实是太子殿下要求单独出去历练,但正巧你们的事和他的遇上了,所以皇上就把你们三人安排到一起。”
      这也太勉强了。
      “冰儿,”严老爹目光如炬,坚定不移,“你就当做是历练,只有半年。七殿下没有什么不良生活习惯,你只要基本伺候一下就行。”
      “基本伺候?”
      莫非还有什么特殊伺候?
      “就是端茶送水,洗衣烧饭之类。两位殿下身份尊贵,从小到大被人服侍惯了的,这次没有下人,你就得多担待了。”
      “可是你女儿也不差啊,凭什么就……”
      严冰是大家闺秀,细皮嫩肉的,哪里会做家务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严家的孩子,什么事都能做好,是吧?”
      我要死不断气,“是。”
      “乖,”严老爹慈笑着摸摸我的头,“有什么委屈先忍着,回来了爹爹一定好好补偿你。去东正街随便买怎么样?”
      东正街。传说中的奢侈品一条街,男人的地狱,女人的天堂。
      我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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