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贪官的贤内助》弑忧

57、吃货

　　柒锦然并不知道后来的事，他晕过去的时候，连遂州的信使都还没来。
　　这几日事情有些多，他初时晕了，后来竟好像是睡着了，依稀做了个很长的梦，尽是些从前的事，既有齐璞瑜经历过的事，也有柒锦然的，模糊混乱，界限难定。
　　脸上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柒锦然紧锁眉头，困难地睁开了眼。
　　“好些了吗？”耳边传来清润温雅的声音，如溪涧清泉一般，缓缓淌过四肢百骸，令人浑身舒坦。
　　柒锦然迷惘地打量着对方，在脑中搜索这人是谁。
　　李遥川抬手将柒锦然的头发理顺，却发现后者一脸呆滞，不由感到疑惑：“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柒锦然显然还没有彻底清醒，一是保持沉默，嘴唇微微张开，茫然地半睁着眼，有一撮刘海翘在脑门上方，李遥川用手按了两下都没服帖。
　　跟个奶狗似的。
　　李遥川一时没忍住，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乖锦儿，你不认识为夫了？”手感挺软的，使劲揉揉。
　　柒锦然这才恍惚回过神来，扭头躲开李遥川的手，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什么时辰了？”他一清醒，脸上便浮现出几分淡漠疏离，可脑门上那撮刘海翘得更高了。
　　李遥川忍不住用力揉了两把，笑得十分欢愉：“才下午，你也没睡多久。”
　　“哦……”柒锦然不耐烦他，躲到一边自己整理头发，可想起被程广清杖毙的那些人，脸色又有些白。
　　“先前大夫来过，说是气血不足，要好好休息，别想那些事了。”那种场面根本忘不掉，就连他看过都吐了，更不要说柒锦然，这孩子才十四岁。
　　柒锦然也没说话，慢慢整理头发，理顺了整理衣裳，心中却在琢磨最近的事，这阵子的事很奇怪，程广清对待沖国使者的态度很奇怪，今天他无缘无故杖毙那么多人也很奇怪，燕王受伤更是奇怪，连滕封的行踪都很奇怪。
　　李遥川也不打扰他，他其实看不透柒锦然，这个人虽然年纪小，心思却很重，一天到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人找不准节奏。
　　帐篷里静静的，于是外面的声音就清晰起来，脚步声、马蹄声、车轱辘声，嘈杂如同街市。
　　柒锦然微微抬头，从门口的缝隙里朝外面看：“外面怎么了？”
　　“大约是演练吧！”李遥川笑意吟吟，“你可别再去凑热闹了，好好休息两天。”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打算告诉柒锦然。
　　以他的直觉，燕王和滕封肯定有什么安排，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燕王那边至今没有什么动静，想来一切都还在控制中。
　　既然如此，他什么也不担心，好好和媳妇儿培养感情才是真的。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他凑近柒锦然，双眸亮亮的，身上的淡香飘了过来，惹得柒锦然一脸怪异：“现在还有什么吃的？”
　　李遥川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裹，不紧不慢地展开，却是一只烤兔腿。
　　柒锦然回过头来，脸色微黑，就说李遥川身上的香味奇怪！还以为什么香料如此诡异！竟原来是烤肉！怎么会有人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李遥川把兔腿递给柒锦然，后者默默地接过，看了半天，总觉得诡异得紧……
　　李遥川推了推他的手，将兔腿推到他嘴边：“烤兔腿，快尝尝。”
　　柒锦然一脸嫌弃：“脏不脏？”这东西，不会从胳肢窝里拿出来的吧？他的神色更加诡异了。
　　李遥川手上微一用力，直接把兔腿塞进了柒锦然嘴里，后者顿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吃吧吃吧，多长点肉。”抱着更有手感。
　　柒锦然吐也吐不掉，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心里虽然还有些介怀，可想着李遥川也不是那么恶心的人，估计做不出那么恶心的事，于是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他慢悠悠咬了几口，却不小心吃到头发，呸呸两声，懊恼的将长发往后拨了拨，要不是担心太特立独行、惹人非议，他真想去剃个小平头。
　　李遥川看他一脸不耐烦，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动，我帮你束好。”他挪到柒锦然身后坐下，拔下自己绾发的玉簪，小心地将柒锦然的头发盘了起来。
　　“怎么总是不绾头发？”这一头青丝总是随性的披散在肩上，别说是簪花垂髻，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把它梳顺……
　　后院里那些小妾，不都喜欢珠花碧簪么？常常因为一些首饰争得面红耳赤，他怎么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
　　兔肉挺好吃，柒锦然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抬起手想摸摸头上，却被李遥川给挡住了：“手脏。”
　　柒锦然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随即作罢：“我见很多人也不绾发，太重了。”
　　“发簪太重了？”李遥川笑得很包容，将簪子取下来放在一边，又在袖子里摸了摸，找到一根杏黄色的缎带，将柒锦然的头发拢到一起，轻轻绑起来。
　　这次绑的很松，及腰的长发只在发尾收拢，倒有一股名流之士的韵味，李遥川看着满意，忍不住揉了揉柒锦然的脑袋：“咱们锦儿模样好看，怎么样都是好的。”
　　先前他取下了自己的簪子，头发便散了，这会儿也梳不好，只随意拢了拢，绾了个松松的髻。
　　柒锦然侧目注视他的动作，李遥川露在袖子外的胳膊很白，白玉似的晃人眼，那一头青丝如黑瀑一般柔顺，比柒锦然的还长些，在白皙修长的指间穿梭，那是一种十分赏心悦目的画面。
　　柒锦然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李遥川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他才一下子回过神，下意识咬了一口兔肉，却咬在骨头上，他难受得咂咂嘴，神色有些不自然。
　　李遥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却故意装作没发现，抬手替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包裹。
　　“再吃点儿，吃得多才长得高。”他把东西递给柒锦然，竟还是热的。
　　茫然地接过，柒锦然有些怔愣：“这又是什么？”
　　“野菜饼，我吃了两个，好吃极了。”他献宝似的把外面的油纸打开，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柒锦然没忍住拿起一个，视线往李遥川袖口飘去。
　　“还要？”李遥川笑得宠溺，把手伸进袖子里摸索一会儿，竟然真的又掏出一个东西。
　　柒锦然惊得忘了咀嚼，无措地看着李遥川，一时找不到言语。
　　“这是昨秋新晒的地瓜干，很好吃。”
　　“你……”柒锦然欲言又止。
　　李遥川微微偏头：“要是不喜欢，那再换……”他又去袖子里掏，却被柒锦然一把按住了。
　　“你……你的袖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看上去飘逸华美的衣衫，你当麻袋用？
　　李遥川被他的表情逗得大笑：“没了！”他摸摸柒锦然的脑袋，长嘘一口气，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逗你玩呢！都吃了吧，特地给你留的。”
　　柒锦然纳闷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这样……
　　他拿了根地瓜干嚼着，外面却又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李遥川朝外面看看，笑得感慨：“听这战马嘶鸣，倒让我也有些热血沸腾，着实羡慕王爷与小侯爷那样的人，热血男儿确该如此。”
　　柒锦然撇撇嘴：“你便是上战场，也不是好男儿。”
　　“怎就不是好男儿了？”李遥川一脸委屈，“锦儿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世人皆知你贪得无厌，想来也是贪生怕死的，上了战场，也只会做缩头乌龟。”柒锦然坦然地说完，忽然惊觉有些恶毒，抿了抿嘴，闷声道：“反正你懂我的意思。”
　　李遥川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人……”他喉头动了动，费了好大的劲，一字一字道：“从来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这么说！”
　　柒锦然瞳孔微缩了一下，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这人也算是身居高位，作为一个出了名的贪官污吏，必定没少做草菅人命的事，自己说话惹恼了他，可会惹来杀身之祸？
　　李遥川咬紧牙，直勾勾盯着柒锦然，后者全身防备，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下一刻，李遥川一脸幽怨地别开头：“朝堂上那些人，尚且顾虑一下我的颜面，不会说的太露骨，锦儿你好狠心……”
　　柒锦然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腹诽，谁会顾虑你的颜面，他们顾虑的是皇帝的颜面。
　　又听见李遥川问：“我要是不贪……你跟我回京城吗？”
　　难道自己跟他回京城，还能洗白这个贪官？呵呵……
　　柒锦然面无表情，对于李遥川这种突袭一般的问题，没有一点反应。
　　李遥川期许地看着他半天，最后泄气：“再给我个机会吧！我回去就把小妾遣散了，咱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谁要跟你过日子，我两辈子都没打算和男人柴米油盐！而且你一旦知道我是男的，恐怕恨不得杀了我。
　　只见柒锦然不紧不慢地嚼着地瓜干，对自己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李遥川那漂亮的桃花眼都成了下垂眼：“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滕封，要是我当初做了什么惹你生气，我认错、反省，以后咱们家的事，你做主。”
　　“李遥川。”柒锦然侧过身，十分认真地望着眼前这个人，“不要再提这件事，我说过，你回京之后再娶一房，和人家姑娘好好过日子，我们绝对不合适。”
　　柒锦然其实不喜欢开门见山，这段话说的有点困难，说完之后想了想，补充道：“你其实不喜欢我，就是被我拒绝了，好胜心发作。”
　　李遥川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彻底，心里真的难受起来：“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后院那么多姬妾……”他说到一半猛地住口，神色微僵，“我……”
　　柒锦然摊了摊双手：“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月，你说你喜欢我，大概是喜欢我这张脸，这样吧……我其实还有个妹子……”
　　“你要把悠然嫁给他？”门口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柒锦然悚然抬头，炽烈的阳光下，一道人影如同神祗似的站在门口。
　　李遥川眨了一下眼睛，笑容绽放：“下官见过王爷。”说着起身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好看，看得出来，对于燕王的出现，他一点也不显得惊讶。
　　柒锦然慢了半拍，赶紧丢下手上的地瓜干，起来行礼。
　　来的正是燕王柒绍，他已经有七八天不露面，但此时看来并无重伤的迹象，气色也十分健康，只是神色依旧淡漠，透着一股孤高清冷。
　　一想起燕王刚才那句话，柒锦然低头捂住了脸：“我……只是说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