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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跟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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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李府,柒锦然的院子被护卫层层包围,下人们不得随意进出,整个院子里气氛沉重,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富丽堂皇的院子里盘旋着散不去的浓重药味,丫鬟端着煎好的药到柒锦然的卧室,由李遥川亲自接过,送入床帐中,给重病的柒锦然服下。
所有人都以为,昨夜柒锦然从燕王府回来后,便一病不起,李遥川片刻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除了早朝必须外出,其余时间就连公务都是在柒锦然房中处理的。
因为新婚当夜与次夜,李遥川都未在柒锦然处就寝,府里的侍妾就对这位夫人不大上心,像陈迎荷更是当着柒锦然的面来抢人。
而今柒锦然病了,李遥川竟是如此在乎对方,众人想法又不一样了。
屏退屋中的丫鬟,李遥川让长随李嵩进来,后者谨慎地关上门,低声对李遥川道:“老爷,几处城门依然没有消息,城外长亭的人也回了消息,到城门关闭时,并未看到滕封和夫人。”
李遥川正在查看工部递来的公务文书,听到李嵩的话,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询问:“城里搜查的人呢?”
“今天早晨,有人在铜鼓街看到过滕封,不过和他一起的不是夫人,而是一个少年,两人在车马行买了一辆牛车,朝着东城门的方向走了。”
李遥川垂眸继续看公文,视线在字里行间划过,不过因为要分心,所以看文的速度慢了不少:“锦儿若要扮男装,倒也是少年模样,既是朝东门口去的,那儿的人可有什么发现?那牛车呢?”
李嵩不知打听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古怪:“黄昏时刻,那牛车确是在东门口出现了,但车上没有滕封,少年亦不知所踪,只有一个进城做买卖的汉子。”
“换了?”
“是,那汉子说,有个少年要买他的担子,他没答应,后来另一个青年说服了他,用牛车换了他的担子,他还主动让那两人排到前面去,等咱们的人去找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李遥川终于放下手上的公文,揉着额头笑得无奈:“那少年便是锦儿,他帮滕封出城了。”
“这怎么可能?”李嵩不敢相信,“夫人为何要帮滕封?她知道您有多担心吗?”
李遥川倒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笑容风轻云淡:“她还是个孩子,大概是在府里闷了,想出门走走。”他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挑眉问道:“那丫鬟找着了?”
他问的是柒锦然身边的丫鬟秀儿,昨晚柒锦然失踪后,他和燕王连夜派人寻找,想要找人又不能惊动各方,暗中去侯府查探过也没有消息,直到寅时才回府,却来不及休息又匆匆去早朝了,早朝时太子突然向他发难,措不及防之下也费了他一番功夫,直到下朝回来,才被人告知柒锦然的院子里少了一个叫秀儿的丫鬟。
他直觉这丫鬟的失踪不同寻常,便命人暗中寻找,只是今日实在事情繁多,直到此时才想起来询问。
那李嵩正要回禀此事,便道:“这秀儿……恐怕有些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就不会在此时失踪了。
李遥川眉眼依旧温厚,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隐藏极深的寒光:“怎么说?”
“她恐怕是有人假冒的,小的特地让人去打听了,据燕王府的人说,那个叫秀儿的丫鬟身材娇小,自小便在燕王妃身边伺候,不久之前才调到夫人身边,后来一同嫁了过爱。”
“但夫人屋中有个丫鬟说,她曾听到那秀儿告诉夫人,说自己是燕王近期买来的,而且她身量高挑,与燕王府的秀儿有太大出入。”
李遥川没想到还有这茬,眉头微微拧起,沉思起来。
听这话里的意思,在柒锦然出嫁之前,秀儿便已经在他身边伺候了一阵子,也就是说,两人必定是相处过的。即便柒锦然不关注身边的丫鬟,总不至于换了人都没察觉,也就是说,丫鬟被掉包的事,柒锦然应该是知情的。
而且燕王府来的丫鬟不止秀儿一个,何至于丫鬟们都没发现异常?除非是柒锦然授意她们不要声张。
据他所知,那秀儿往日是柒锦然的贴身侍婢,昨日燕王府归宁,那丫鬟却没有跟着,偏偏晚间又发生了柒锦然被掳走一事,而李嵩打听来的情况则表明:柒锦然在主动帮滕封出城。
李遥川虽然娶了柒锦然,也尽可能对他好,却并未动情,他再如何爱美人,也不至于立刻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此时是冷静的,却发现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里都有柒锦然出手的痕迹,恐怕是他让秀儿事先联系好滕封,合力演了一出‘绑架’的好戏,所以他才会帮滕封出城,因为两人本就是合谋!
他知道柒锦然不愿意嫁给自己,早在成婚前便几次三番闹死闹活的,他还以为既然成亲了,柒锦然也该安分下来,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出好戏。
因为并未对柒锦然动情,倒也说不上伤心难过,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悦的。
他远远地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院子,沉默半晌,缓声道:“把锦儿被掳走的消息散播出去。”
李嵩一惊:“老爷,您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此事隐瞒至今不说,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借此传播谣言,有损夫人清誉,要知道人心歹毒,这消息一旦传开了,夫人将会被传得极其不堪!即便被找回来,恐怕也难以回府了!
窗口吹来一阵微凉的风,烛火在摇晃,李遥川似乎有些出神,直到燃久的烛芯传来噼啪一声,他才恍然回神,淡淡地道:“去吧,我自有计较。”
李嵩领命离开,夜色中,谣言像随风飘摇的蒲公英,散开了便再也收不回来。
而此时的柒锦然,全然不知道李遥川做了什么,他垂着头跟在滕封身后,俊秀的眉眼间困意浓浓,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
他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也没有休息过,又累又困,几乎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
滕封想要背着他走,却被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只能尽量放慢脚步,好让柒锦然能够跟上。
十里长亭,只远不近,看着柒锦然几乎已经踉踉跄跄,滕封终于叹了一口气:“不如休息片刻,我那手下不等到人,是不会走的。”
柒锦然茫然地走了几步,直至撞上滕封的背,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却一脸迷惘地抬起头,不知道滕封在说什么。
滕封抬手将他凌乱的长发拨到脑后,手上微微用力,后者被扯得痛了一下,才勉强醒过神,讷讷地问:“你说什么?”
“休息一下再走吧,你身体撑不住了。”两天一夜没睡,又是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柒锦然早已是强弩之末。
柒锦然眼前都有些眩晕,他慢吞吞点了点头,自己走到路边石头上坐下,安安静静地出神着。
滕封是行伍出身,本就身强体壮,又常年身处腥风血雨的战场,精神力也远非常人可比,此时脸上丝毫不见疲色,因而并未坐下,而是在柒锦然面前蹲下,替他揉捏酸胀疼痛的小腿。
柒锦然起初还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躲,却听滕封道:“躲什么?我还会害你不成?”
柒锦然有气无力地缩了缩,发现没什么用便也听之任之了,可他实在累极,坐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沉沉起来,眼皮都已经睁不开。
滕封替他按了一会儿,若有所察地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官道上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风吹过时微弱的沙沙声,越发显得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四下无人。
滕封拍了拍柒锦然的脸:“别睡着,我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野物,你饿不饿?”
柒锦然不耐地扭过头,身子从石头上滑下来,挪到背面去坐在了地上:“你去吧。”
滕封有些不放心,解下腰间的匕首塞到他手里:“我去去就回,会用武器吧?”
“我会,你赶紧去。”柒锦然实在是头疼得狠,有些烦躁地推了推他。
滕封依旧不大放心,不过这儿是官道,两边稀稀落落的小树林应该藏不了猛兽,他犹豫一会儿,还是走进了林子。
柒锦然实在是累狠了,靠着石头坐了一会儿,呼吸声很快就变得缓慢,竟是眨眼间就睡着了。
他没看见的是,滕封进入林子里走了一段,很快就回到了官道上,然后向着来时的路溯流而上,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柒锦然睡得极沉,他又困又饿又累,即便不久之后滕封回来,也没有把他吵醒,他只是转了个身躺在地上,依旧睡的深沉。
滕封手里拎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深褐色短衫的年轻男人,头发随意挽了个髻,乱糟糟的,一副樵夫的模样。
但即便是在这深沉的黑暗中,那抹了灰的脸依旧俊美非凡,单论容貌丝毫不在滕封之下,只是略显阴柔,却是另一种不同的气质。
而此时,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里正爆发出滔天的怒意,如果视线能够化作实质,滕封早已被射成筛子了。
可惜这人嘴巴被布片堵住了,一句话也讲不出,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而这微弱的声音丝毫没有吵醒柒锦然。
滕封用膝盖狠狠装在此人腹部,后者痛得弯下腰,眉心攒成深深的川字,额迹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可见滕封下手有多狠。
滕封并没有马上问话,而是将自己的袍子脱下来盖在柒锦然身上,这才转头凝视那人。
“从城门口一路跟出来,阁下真是有耐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