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无措仓惶

15、第十五章

　　如今虽然边塞烽火不大，总体上是四海升平，不过呢，只要稍有松懈，四海周边那些个不安分的地方，就会蠢蠢欲动，负责镇守四方的四位异姓王，就是凭借这个，握有兵权。甚至有人猜测过，为了让自己手上的兵权不丢，四位异姓王有意义的纵容了一些纷争的诞生。至于是真是假，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知道，并且有能力深究的了。

　　不管怎么说，边塞烽火是断不了的，因为中原之地的富饶实在太令人垂涎，让人总想啃一口，磕了牙，也要弄点好处。四方王领麾下的军队，年年都有机会有实战。在历代东靖王的治理下，东靖王领地内是相当富裕的，就连边塞地区，也是繁华无比，勾的和东靖王领交界的地区，总是流着口水，想着什么时候做上一票。

　　常乐身为军中将领，并且是被寄予厚望的下代接班人，年纪又轻，当然要多磨练一下，每次实战都少不了常乐的身影，常年累月的不在沥城的宅子里，难得回来一次。

　　沥城的春意已经很浓了，春耕的时候，边塞总是少了烽火，常乐得了假，就告别了东靖领的边境，一路往沥城奔去。风尘仆仆的回到沥城，先到军部报个道，然后立刻回家看母亲。

　　常乐的母亲其实岁数不大，也就挨近四十而已，可是因为常年的辛苦和劳累，看起来像是接近五十的人一样，她本身除了身体的调养之外，也不爱往自己脸上做什么保养，按她的话来说，儿子都这么大，还打扮的那么花哨做什么，免得被外人说了闲话。觉得自己很没用的这位母亲，不希望儿子被自己连累了，花销也少，更不爱打扮自己，就怕儿子被人说了闲话。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这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教出了一个出色的儿子，能够有常乐这么一个知恩图报的儿子，常夫人本身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被东靖王救了之后，常夫人就一直对常乐说，要知道感恩，要尽心为东靖王做事。

　　常夫人在获救之后，直到常乐独立之前，都在东靖王府内工作，是厨房的厨娘，能吃苦，有肯学的她，很快就会了一手好手艺，深得镜栖阳的欢心。之后常乐独立建府之后，也常常做些点心小食给镜栖阳送去尝尝。

　　这常乐才回来，两母子叙了会话，常夫人知道常乐还没去看过镜栖阳之后，就连忙准备了小食，让常乐给镜栖阳送去。“我听说王爷最近身子不好，吃了不少药，这些甜食正好区区苦味。”经常会到王府走动的常夫人，倒是知道一些不算隐秘的公开消息，她知道镜栖阳身体不好，但是到底怎么了却一无所知。

　　常乐皱皱眉，点头。王爷的身子骨如何，和镜栖阳曾经共同学习过的常乐是知道的。对于镜栖阳，常乐的观感都是正面的，当年被镜栖阳所救，本身就心存感激，后来又被镜栖阳栽培，更是可以为其赴死。后来相处多年，更是把感情加深了。

　　在相处的最初，感激其善意，又敬畏其高高在上的身份，后来获悉镜栖阳父母双亡，又年龄幼小，心下存了怜惜，对其像弟弟一样关心着爱护着。可是偏偏他这般的表现，让镜栖阳进行了淡漠的疏远，开始常乐还为暗自自卑自己的低微，果然不配靠近镜栖阳，又回到了让镜栖阳觉得安全的距离。

　　人人都说常乐是军事天才，可是常乐却很清楚，镜栖阳才是天才，不出世的可怕天才。人人都知道镜栖阳医术非凡，又有几人知道，在军事领域，镜栖阳的可怕。他常乐的一身本事，虽然有军中前辈的教导，但是让他奠定基础和特点的，确实镜栖阳的指引。

　　在共同学习的过程当中，与其说他是和东靖王一起学习，不如说是东靖王在指导他们各自的道路，只有真正上了战场，才知道当初东靖王泄露出来的一星半点有多么可怕。常乐又将镜栖阳当做了智者和老师一样敬畏着。

　　对镜栖阳有些疏远淡漠的态度，常乐觉得很好。他本身就不是过于热切的人，本身有承了镜栖阳的恩惠，如果镜栖阳将他当做朋友，他反而不知道如何应对，还不如这样，敬畏尊重，犹如面对太阳，距离遥远，又在其光芒恩泽之下，为此感恩。

　　这就是镜栖阳的魅力，哪怕他将疏远表现的非常明显，依然会吸引无数人愿意跟随，愿意和他做有距离的朋友，因为镜栖阳的光太温暖，可是靠的太近，却又害怕被灼伤。常乐是如此，徐郁也是如此。

　　心思比常乐更复杂的徐郁看得比常乐更深，也更好的把握了位置，恰到好处，虽然看似比常乐和镜栖阳的关系更近，可是却比不上常乐等人的单纯。也不要紧，因为徐郁对镜栖阳的忠心和关心，并不会比常乐他们少，只是他的本性让他复杂了些。

　　常乐拿着常夫人进行准备的小食，出门就看到自己府外停着一辆马车，他认得这马车，徐郁的。马上的侍者到了常乐面前，请安之后，对常乐说，“我大人请将军上车，一同去王府。”常乐没有拒绝，上了马车。马车内，只有徐郁一个人，常乐点点头，算是问好，坐定之后，马车动了起来。

　　“伯母可好？”徐郁问了一声，常夫人在王府那段时间，徐郁也是被她照顾过的，对从小母亲的形象就不好的徐郁而言，常夫人简直是渴望的模板，他和常乐的关系会比其他人熟悉，也是因为常夫人的缘故。徐郁这个风流青年，梦想就是娶一个像常夫人一样忠贞慈爱的女人为妻。

　　“很好。”常乐应道。
　　徐郁笑了笑，手上的扇子敲打着掌心，“那是伯母为王爷做的”
　　“恩。”常乐寡言少语的，没多说半个字。

　　“想必伯母听说了王爷最近在养病吃药的事。”徐郁猜的很准。
　　“王爷一直不会照顾自己。”常乐对这一点也是非常气愤的，可是王爷不会听他的。

　　“确实不会，知道王爷这次是怎么回事？”徐郁突然冷笑了一声，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是怒气反笑的。

　　他徐郁，说出身好，是官宦之间，说不好，因为母亲身份太低，可是他一直自负极高，因为他的才学不比任何人差。可是这样的他，被内院的夫人整的焦头烂额，离家出走，颠沛流离之后，才发觉自己多么无用。如果不是东靖王相救，他早就横死街头，哪有如今的风光。

　　经过了生死之后，徐郁对自个的性命非常珍惜，对救了他的东靖王也感激不已，刚好又没有地方去，就让东靖王收留好了。天下四位异姓王之一，这个身份够尊贵，加上东靖王年纪又小，自己在他身边。做得好的话，以后定是心腹。抱着出人头地的野心，徐郁留在了东靖王府。

　　自负才学的徐郁在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是独领风骚，引来了不少敬佩的目光，可是其中不不包括镜栖阳。当时的徐郁猜测，以东靖王的身份，确实不需要对他敬佩。直到后来，看到镜栖阳指导常乐，他加了进去，才知道，镜栖阳是多么深不可测。

　　人人都是常乐是军事天才，他是世所罕见的奇才，可是他们却很清楚，东靖王镜栖阳才是最可怕的，可以称作怪物的天才。那种被压制，只能仰望到绝望的距离感，让徐郁畏惧着温和的镜栖阳。当镜栖阳可以疏远了距离之后，徐郁才松口气，因为他害怕，害怕镜栖阳过于亲近的态度，会让他彻底失去自己，将一个人当做人生全部的一切，迷失了自己。忠心可以交付，信仰给以寄托，可是唯有自己，不能迷失。

　　徐郁对镜栖阳害怕着，却又深受吸引，克制不住的去了解。了解镜栖阳这个矛盾的人。

　　有时如同孩子一般固执，有时比智者还要深渊，洞悉人心的可怕。你说他善良，但是镜栖阳的眼底永远清明，不管在悲惨的事情，他的眼中都没有动荡涟漪，你说他冷酷，他又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最需要的关注。你说他工于心计，但是只要和他相处过，你就会发现，他是这世上最没野心的人，如果不是东靖王府不是他背负的责任，镜栖阳早就不知道跑哪浪迹天涯去了。你说他温暖可亲，他又明显的拉开距离，将自己隔离在众人之外，独自一个世界。

　　对徐郁而言，镜栖阳是在神座上仰望的人，又是他想要亲近又不敢的人。就这样，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算特别亲近，却可以被信任，可以关心和被关心。

　　常乐摇头。徐郁这人很复杂，也很功利，可是常乐从不否认徐郁对东靖王的关心和忠心。这也是风格异常不同的两人，能够和睦相处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