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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眼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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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卖会正式开始以后,现场的气氛很热闹,钟淑怡在雁京贵妇圈的号召力不容小觑,在场的人给足了她面子,捐出来的拍品一个比一个价值不菲。
有人捐珠宝,有人捐古董花瓶,沈年很想知道,丁骏捐的是什么,如果价钱合适,他想买下来。
视线情不自禁的又转向丁骏,虽然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和侧脸,目光依然恋恋,不知道她和谢如欢说了什么,谢如欢站起来走了出去。沈年的视线下意识的跟着谢如欢,却见她走到主席台一角,跟司徒慧蓝说话。
很快,丁骏捐的拍品被摆放到主席台中央,沈年坐直了身子去看,却只看到了包装盒,不知道里面的东西。
主持人司徒慧蓝打开那个精致的包装盒,告诉众人,丁骏捐献的是一套《莎士比亚全集》,1805年英王乔治三世钦定皇家特制,这套上下两册的铜版画册曾被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六世誉为西方出版史上最奢华的图书。
司徒慧蓝把书拿在手中,把封面展示给众人看,豪华硬皮精装、三体刷金,谢如欢在一旁介绍书的来历。
沈年听得十分认真,心中暗自惊叹。原来这套汇集了英国百余位绘画及铜版雕刻名家心血的画册,原本计划印刷100部,专供英国王室及欧洲贵族收藏。
哪知道,此书印成不久便遭遇一场火灾,只抢救出不足十套,距今有据可查的只存世两套,其中一部被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收藏在冬宫,后来被一个美国富商辗转购得,另一部则不知所踪。
这样的私藏虽然不是昂贵古董那样动辄百万千万,但也必然是主人的心爱之物,众人并不知道丁骏正在争取寰宇集团新综合体的推广项目,却也感叹,丁骏为了捧钟淑怡的场真肯割爱,难怪不管外界传言有多少非议和诋毁,她始终是豪门夜宴的娇客。
底价是五十万,司徒慧蓝在台上看着众人,等待竞价。
沈年心里计算着,五十万人民币折算成美元要七万多,尽管他事业才刚起步,这笔钱对出身中产阶级的他倒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七十万。”沈年有意提高价格,想一举竞拍成功。哪知道他的话音才刚落,角落里就传来一个声音。
“五百万。”
那个人的报价竟然是底价的十倍。沈年倒吸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了。回头去看,却又不知道刚才报价的是谁,再看丁骏,她似乎也感到惊讶,红唇微张。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谢如欢从台上下来,走到丁骏身边坐下。
沈年再次回头去看,却见一个男人离开会场的背影,身材伟岸,一只手里拿着手杖,从走路的姿势看,腿像是受过伤,需要手杖支撑才能走。
“那又是谁?”沈年简直要被这个晚上不断出现的神秘人弄晕了。竟然有人愿意以十倍的价格买丁骏捐出来的拍品,足见这个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是阮崇灏,雁京超级富豪之一,几年前遭遇一场车祸,命保住了,腿却落下了残疾,早些年他在圈里风评很差,都说他做生意黑心又冷血,从来不给别人留余地。他极少公开露面,不知道今天怎么冒出来了。”易思琦尽责的把在场宾客的身份说给谁也不认识的沈年。
难道说,也是为了丁骏?
沈年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小到大,他处处优秀,向来自信,但是面对丁骏,心头忽生失落。有些东西,努力就能得到;而有些东西,哪怕再喜欢,也是高高在上、宛在云端。
美人儿人人想亲近,可又不是谁都能亲近得了,丁骏身处纸醉金迷的世界,见惯了光怪陆离、一掷千金,虽不至于把区区几百万看在眼里,但她的眼界也决不至于落在凡尘。
然而,他转念又一想,如果得到她这么容易,那她还有什么矜贵之处,越是难得到的,对男人来说才越是挑战。
一转眼,沈年发现丁骏的位子空了,心里一紧,跟易思琦说了一句之后,离开了会场。
在门口,他远远看到丁骏在走廊另一边正和那个叫阮崇灏的人说话,站定了没有上前。
阮崇灏进电梯,丁骏看着电梯门合上才返回,一抬眼看到沈年走过来,放慢了脚步。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她的心里还是微微发紧。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人的目光时时都在关注她,这种关注让她非常不安,不仅因为那张英俊的脸上迫人的目光,更因为他此番在雁京再度出现,似乎比以前多了一种危险的气质。
沈年迎面见她轮廓精致的白净脸颊上微微透出胭脂般的晕红,心里不禁猜测,她和阮崇灏到底说了些什么?
“沈先生,我想我那天说得够清楚了。”丁骏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神里情绪复杂,像是要挡住去路,俏脸微微含怒,先发制人。
沈年见她莫名发火,心里针刺一般,反问:“丁小姐,我只是出来透口气而已,你以为我会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更想说的是,你在心虚什么?
丁骏被噎了一句,讪讪的垂下眼帘和他擦身而过,轻声道:“那最好。”
见她像避瘟疫一样避着自己,沈年心中无名火起,负气道:“说实话,我并不认识你。”缓了缓,又加了一句,“我只认识Flora,不认识你。”
听到他的话,丁骏脚步只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沈年转身而去。
一口气下了楼,到楼下他才打电话给易思琦,告诉她,自己先走一步。他要离开这个场合,再待下去他就要气疯了。
他做错了什么?和她那些追求者相比,是不是他显得特别不自量力?
令他生气的不是她的拒绝,而是她对他那种躲避瘟疫一般的态度。同样是追求者,对阮崇灏她怎么就不像躲瘟疫一样,反而亲自追出去送他?
没有叫车,沈年一路走在雁京繁华的街道上,看着这个城市五光十色的夜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雁京如此陌生,陌生到他不愿意再多待一天,中国人总爱说美国人情冷漠,怎么他反而觉得这里的人更冷漠呢?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那个跟他在清迈街头骑着小绵羊瞎逛一整天的女孩,她们只是长了相似的一张脸,灵魂完全不同。
沈年在美国接触过这类女孩儿,上东区名媛,含着金匙出身让她们从小到大一路矜贵,金钱提升地位、背景造就品位,在上流社会圈子里,有钱不一定能赢得名声,但是囊中羞涩,就连入场券也难获得。
就算是有些特里独立的女孩儿慧眼识才,不图名利不看地位,心甘情愿屈身下嫁,但这样的千金小姐,又岂是普通人养得起?就好比一盆娇贵的兰花,既好看又撑门面,可天知道有多难伺候。
怀着极其郁闷的心情,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到酒店时已经是深夜,洗了澡从浴室出来,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看,有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丁骏。”
竟然是丁骏发来的短信,那一瞬间,沈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眼前冒起点点金星,心跳如擂鼓,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让他心差点跳出来。
脑子里转得飞快,他立刻想到,尽管她没有跟他联系,却也没有把他的卡片丢掉,这个发现让他兴奋地头皮发麻。
竟会有这样的情绪,假如倒退十年他完全不觉得意外,人近三十还这样忽悲忽喜,情绪化地厉害,未免有种返老还童之感,自己是吃错药了还是受了魔女蛊惑?
坐立不安,把短信反复看了几遍,他的心情始终不能稳定下来,看了看钟,想打电话给她又犹豫不决,时间毕竟太晚了,她会不会已经睡了?怪就怪自己洗澡时间太久,竟错过了跟她说话的时间。
说服自己躺下睡觉,沈年闭上眼睛,却是睡意全无,只得又拧开台灯,把手机短信翻出来看,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他按下了那个号码,哪怕是把她吵醒,有些话他也要说。
“我是沈年,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搅你,你睡了吗?”
“没睡。”
丁骏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有倦意,于是沈年道:“之前在会场,我的态度也有点过了,我向你道歉。”
丁骏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如此一语双关,令沈年喉头酸涩,隔了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都忘了。”“没忘记也过去了,各自都有了新生活,何苦自寻烦恼。”丁骏的声音里多了一点清冷。
沈年误会她意思,忙解释:“如果你是在说易思琦,我没跟她怎么样,既然知道你和易家的关系,我就不可能和她怎么样。”
丁骏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那就远离吧,别把关系搞复杂,对你我都不利。”
“Flora,程慕泽的死因我会帮你调查清楚。”沈年忽道。
丁骏又沉默了,不过这回她没沉默太久,“你怎么知道他的,你调查我了?你凭什么调查我?”
连听到他名字都如此激动,沈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来不及多想,只顾安抚她,“你别激动,我是调查了一点,但这个名字却不是我调查出来的,是你告诉我的,你忘了?那天你喝多了,跟我说起他。”
如此细心!
丁骏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哽咽道:“你别搅进来好吗?我已经很累了,没有多余精力想这些事。程慕泽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提他。”
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点失控,沈年听出她情绪波动,“可他的死折磨着你不是吗,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摆脱心灵上的困扰。”
“不用你管,多管闲事!”丁骏狠狠的挂断了电话。她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可不知为什么,对着电话那边的他,她就是能卸下淑女的面具。
沈年被她一通抢白噎住,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就再次被阻隔在她的世界之外,只不过这次他消化很快,并且暗下决心,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会这么激动,只能说明程慕泽的死还是她心里无法平复的伤痕,甚至她还要带着这样的伤痕走进婚姻,这无异于作茧自缚,如果她真的深爱着现任男朋友,那么对于前任的死亡早就该释怀了。
有些事情,相见之初便已种下了,一眼万年,他不会忘记那个雾蒙蒙的清晨,他在边境小站的候车室里邂逅她。
电话那边,丁骏扔了手机躺进被子里,心潮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