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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日】[魂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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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创世,创造了一切的规则变化,带来了生物的气息,定下了不可逾越的规定。
神创世,总共是七日时间。
第一日,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
——魂归
第二日,世界的水毫无缝隙,万物隔离。神说,要有空气,于是神就造出空气,将空气以下的水‘空气以上的水分开了。空气以上的,称之为“天”。
——初生
第三日,神说,天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称水为“海”,称旱地为“地”。神看着是好的,说,地要发生青草和结种子的果蔬,并结果子的树木,各从其类。
——迷失
第四日,神说,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昼夜,于是造了两个大光,大的管昼,小的管夜。又造众星,把这些都挂在了天上,普照万物,管理昼夜,分别明暗。
——沉思
第五日,神说,水要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鸟雀飞在地面之上,天空之中。神就造出大鱼和水中所滋生的各种有生命的动物,各从其类。神赐福给这一切,并说,滋生繁多。
——挣扎
第六日,神说,地上要生出活物来,要照着神的形象来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天上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造男,造女。神赐予其食物,事就这样成了。
——绝望
第七日,神抛弃了世界。
——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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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魂归]
他缓慢的、动作极其小心地从地上,也或许是空中,将自己的身躯挪动。
他首先是僵直了顷刻,然后一点一点、操控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肌肉把手举到眼前。他不必睁眼,就可以看见一切——自然,也包括了他面前的手。
那双手纤白修长,指甲莹润、整齐,显然是有保养过的。但他也只能透过这双手凝望着脚下。原因很简单,这双手是半透明的,除了没有血管等结构透露出来,一切都是那么虚幻,虚到人恐惧自身是否还真实的存在于世。
他的大脑里,神经系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或许这些系统已经没了也说不定。在大本钟的钟声下,他才勉强反应过来——
——我这是,死了?
得到这个结论的他只能呆滞着,矗立在空气中纹丝不动。直到他的胸腔有一只手穿了过去。
那只手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之色,黑色的未经处理的指甲与他的形成鲜明的对比,手指上面款式陈旧的翡翠绿戒指却意外的合适。看着这只手饶有兴趣的在他的身体里来回滑动,他只得开口:“先生,请您住手。”
“咦?”他这么一说话,身后那人反倒是兴致更高了起来。把手抽回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在变本加厉的打量着他。上上下下,毫无余地,这种没有任何隐私之处的目光让他非常不舒服,他在空中一个扭头,随即才把身子扭正过来。
“都说了请您住手!”
身后...不,这是应该是身前的男人一阵大笑。他颇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男人用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嘴,吃吃的笑。于是他强行压抑住了心头的恼火,他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男人的发色和他的皮肤一样苍白,都是不健康的色彩。
“居然会是个小灵魂呐...”那人放下袖子,认真的继续打量他。
“看你这幅模样,小生觉得,你应该是刚刚出现吧?那么...小生问你,你可曾还记得自己是谁呢?”
“我是...”
他的话迟疑在了嘴边。
这会儿,他那没有任何重量的身体仿佛是受了末日侵袭,疯狂的颤抖起来。身体做着不规则运动,如果他还有汗腺等,那么这一会儿地上肯定是一大滩的汗水了。
“我是...谁?我是谁!是谁!”他发狂一般的,在短暂的怔神后尖叫:“快告诉我!我是谁!”
他的双手疯了似的往前面那家伙的脑袋上击打过去。
人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否定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想想看吧,你不知道你是谁,那么是否说明从逻辑角度来看,是不存在“你”的呢?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家伙又是谁呢?
仔细想想,就会有彻骨的感觉,从脚心,一直上涌到头顶。冰冷刺骨的寒意会使你无处可逃......即使你已经死了,哪怕你下了地狱,这种感觉也可能会追溯着你一直到你彻底消失为止。
面前这个自称小生的男人动也没动,优哉悠哉的看着他的拳头从自己的脑袋里穿过——灵魂是不会碰到实体的。于是便不必担心。
那么,这个家伙十分可恶的,看着他一拳...一拳把自己折腾的瘫倒在地。哪怕已经逝去,但各部分仍然会反馈回无力感。
他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眼神里的憎恶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那么,你是谁!”
他的嗓音因为刚刚的一番剧烈活动而变得稍稍有些沙哑,稍稍放宽了情绪,但心底的恐惧还是不停的折磨着他。那些存在在他心底哀嚎,抓挠,使他变得千疮百孔,他趴在地上呕吐——
——那是因为极端的恐惧。
“哦?小生?”
那家伙很是认真的抿起了嘴唇,思考了一会儿,回复他。
“小生叫做Under taker。”
他注意到这家伙在“叫做”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什么叫‘叫做’?”
他稍稍有些疑惑不解:“难道不该肯定的说出?”
“嘻嘻...”葬仪屋——他姑且先这么称呼着。
葬仪屋对于他的话,用被袖子遮掩住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圆形:“如果说这个圆是一切,那么我们呢?”
“人类是从出生起就被赋予了罪的物种,他们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只知道名字就是他们的标志,他们的代表。那么,你能说清一个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先~生?”
突如其来的哲学话题让他有些难以反应,他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活着?”
“嘻嘻,这位先生~你要先知道,这世上是有‘死士’的吧?每个人都会有家人朋友的吧?”
“那么他们的活着,就不是纯粹的活着,而是为了别人而活。这样的话,你能说出其意义吗?”
他感到口干舌燥。
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疯癫且不正经,但说出的话却绝对让他无法反驳,这个叫葬仪屋的,很可恶,但是...
这么一插科打诨,他的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似乎有什么“结”,在某个他看不到的地方解开了。这个家伙在这方面倒真是具有特殊的本事啊。
“好啦,这位先生。”
葬仪屋交错着手指,半趴在一具棺材上面:“小生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是小生知道哦...嘿嘿。”
他用黑色的手指甲在棺木上摩擦,木头发出刺耳的尖啸:“小生知道,一个人死后,带有特殊执念的灵魂会在世上停留七日——”
“第一日,灵魂会忘记一切,只有一些基本的常识,他们会在这一天接近崩溃...”
他在接近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第二日,会想起自己的名字,但也仅限于此,运气好一点的还可以想起生前的地位;第三日,会。”
他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他对这种留悬念的做法感到深恶痛绝。
“很简单,因为小生想看笑话。”
“把那世间极致的笑料都给小生吧,小生追求着笑,就像是人类孜孜不倦的追求名利、财富和生命是一样的,而先生你——”
葬仪屋摆出期待的表情,用袖子蹭去了嘴角留下来的口水:“不就是个最好的笑话吗?看着您不断的在痛苦里挣扎却又求之不得解脱...啊啊,真当是极美丽的...”
“你!”他愤怒的握起拳头,但马上又松开。
他除了在这里悲哀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流浪汉至少可以挥舞一下拳头,激发一下自己的血性;卑微的舞女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嘴去攻击。而他,似乎都做不到。作为灵魂的感觉告诉他,他不可能碰到活人,也不可能与活人说话,更不能...
等等。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如果不能和活人说话,那么面前的这个家伙,到底是死是活?
“小生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哦.....”那家伙离开棺材,蹭着地面行走过来,把手搭上了他的肩,故意用阴森森的口气说话。他可以感觉得到身后这家伙的呼吸,可以感觉到他触碰自己时传来的温度。
——所以,他还是没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死是活。
他往后一踢腿,那人轻巧的捉住他的脚踝,连同他一起丢了出去。
“明明你刚刚还碰不到我......”
他有些小郁闷的从地上爬起来,刚刚那一下他是确确实实感受到痛了的。仿佛自己跟他在一起,就依然像是个活人——他如此的欺骗着自己。
“小生可不能告诉你原因,那样笑话不就不好笑了~吗~”
一波三折的语气,还真是麻烦这家伙的声带了。
他虽然是这么想,但身体还是忍不住靠近了葬仪屋。感受到自己能碰到他的美妙,骗自己,自己依旧活着。思维在恐慌中已悄然放松,他闭上眼,分辨这不知白天黑夜的混乱时间。
这是,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