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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剖心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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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看清方向,在那一刻,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罢了。
白昼并没有跟得太近,只希望能够看着她不要出事就好,此刻她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不需要安慰,更不想要被人打扰。
她也不知道这一路跑到了哪里,停下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抬起头看时,只见明月高悬,此时正站在一处矮坡上。
她只觉得失去了全身力气,无力地跪坐于地。
夜风呼啸而过,吹开将她包裹得严实的披风,冷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天地空荡,寂然无声。这异世战场,极目望去,却像一片茫茫荒漠。
她有多可笑,曾经以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以再不受人威胁,可以通过自身的强大而压制所有的不满,然而终究是她失算了。这世间本就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亦有诸多事不能以一己之力相抗衡,螳臂当车终将遭受反噬。最后不过是落得痴人说梦,换一场镜花水月。
命运从来由不得任何人自己选择,素来都只以强横的手腕,压迫得人不得不屈服。她终究也不过是屈从于命运的人之一,从来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再者,今时今日,被逼到如此,虽说有天命原因,却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何必过多怨怪。
所谓抵抗宿命的不公平,只是当初她自以为是罢了。
所谓自欺欺人,大概就是如她这般的。
白昼追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怔坐在地的侧影,月光撒落在她身上,一片柔白的光芒,却显得寂然而清冷,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中滋长,心跳亦是跟着加快了些,似乎是有些紧张的。
他尽力不让自己的波动的心绪现出端倪,缓缓走近,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时,自然而然地随她一般跪坐于地,隔着一小段距离,默然无声地看着她。
她自然是感觉得到他的到来,却动也不动,依旧是望着方才的方向,唇角微抿着。
他忽然想起了他提亲那日,波光粼粼的湖边,她一声声冰冷的质问,激得他心底一片冰凉。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似乎将她最后的坚持击碎。于是他看着她颓然靠在花树上,眼底神光黯淡,再没有刻意地掩盖什么,悲哀而漠然。那样的神色,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料,又像是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
那时她眼中有震惊,有自嘲,有讽刺,有悲凉,最终却归于死寂,如同知晓了命运的强横再也不想挣扎反抗。是他所不愿意,看见的样子。
这几年来,他看过她的笑,她的惆怅,她的愤怒……很多他先前从未经历过的她的情绪,却再没有见过那一日的颓然,直到如今。此刻眼前的她,似乎比那一日,还要消沉。
“我为我方才的话道歉。”他轻声道,“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所以才会……”
“不必。”她动也不动,声音略有些干涩,低低道,“你所言无错,我明白。”
“别这样,好吗?”他思量半晌,却终究只说出了这样一句无力的话来。
“什么样?”她依旧没有看他,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反问。
“若是想哭,哭出来便好了。”他叹气,攥着拳头,低声道,“你该找一个发泄的方式。”
“呵,我为什么要哭?”她眼眸闪过凌厉光影,一字一字道,“我一点都不想哭。”
“我倒觉得我应该笑。”她缓缓抱膝,随着她的动作而引起一阵轻微的骨骼脆响,只觉得腰背酸疼不已。她唇边浮起苦涩笑意,她这是呆坐了多久了?她竟然也会有一日失神若此,呵呵。
现在想想,她活得倒真像一个笑话,即使决然立誓,也不能真正斩断血脉亲情的联系,怎么可能真正无情?正因为她无法全然放下,造成了如今满心的压抑痛楚,似乎想要仰天大笑,却又觉得悲凉入骨,只欲大哭一场。而眼泪,不会换得任何想要的东西,至多便是同情与怜悯,呵,她不需要那些。
落到这步田地,她是活该。
“我明白你此刻心情,所以才希望你能够哭出来,不要压抑在心里。”他轻声道,温柔而安慰,握了握她的手。
“呵,你不会明白的。”她转开目光,轻嘲一声,纤长微蜷的眼睫半覆下,遮住一片死寂的眸光,“你怎么可能明白我此刻心情。”
近在咫尺,他可以看清她纤长微蜷的眼睫在不断颤动,肌肤细腻光洁,却失了血色。她的侧颜虽有柔美的弧线,月色下却清冷如霜,衬着她漠然而冰冷的眸光,更显得坚硬如冰雕,牢不可破。她一直都固守着心理那层防线,不容得任何人的进入与触碰。
完美,又不完美。她如此固然能够保护自己,却也将所有的挣扎痛楚都全然咽下,日复一日的积累,恐怕会划出更深的伤痕,再难痊愈。
“你以为,我自幼得我父亲看重珍视,便不会体会到你的心境吗?”他轻声笑了笑,起身跪坐到她面前,伸手坚决地扳着她的肩膀,温柔而不容抗拒,“看着我。”
“你想做什么?”她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漠然看向他,不避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对母亲的记忆淡漠,少年时都不曾记清她的容颜?”
“是。”她目光里的漠然散去了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因为在我年幼的时候,我母亲就抛下我回到魔族去了。”他说着话,无悲无喜,只是按在她肩上的手指有隐约的颤抖。
“嗯。”她轻轻点头,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她抛下我的理由,是因为我父亲,有了别的女人。”他笑了笑,却无法克制身体的震动,眼底浮现讥嘲之色,“可我不明白,即使她要和父亲决裂,也不该连我都一同抛下。”
“白昼……”她微微抿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别说话,听我说。”他语意坚持,看着她却也觉得心下柔软,干脆展臂将她揽在怀里,低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轻声道,“你可明白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母亲不声不响的离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也许她不能全部体会,只是通过她所历之事却也能通晓一二。
那是,无助与绝望,多次努力而不得之后,就顺从地放弃了,再不起波澜,再不愿想起,这一抹隐痛,永远都留在心底。
她安静地任由他揽在怀中,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下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为免双腿发麻而换了个姿势,身体微微后仰,手上却没有放松。他抱着她靠在他的胸前,将方才披在她肩上因为狂奔而散开的披风又整了整,细心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当时确实觉得我是被她抛弃了,永远的抛弃了。”他的叙述没有起伏,却听得心里阵阵发酸,“她没有留给我只言片语,没有半句叮咛嘱咐,离开得甚是潇洒。潇洒到从那以后的我,每次想起,都觉得疼痛入骨。”
她手指微微收缩,扯动了他的衣摆。
“其实她并不是在一开始就离开的。”他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轻轻摇头,继续道,“她似乎是等了半年吧,在我父亲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之后,还有,在听闻那个女人怀孕之后吧。我知道她是不会容忍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即使她不爱,也绝不容许。”
“再后来,那个孩子出世了,父亲虽然没有多大的喜悦之情,却也不至于满面阴霾,虽然在他知道那个女人怀孕之后,就一直是这般的。”他语声悠悠道,“我是不知道,他对我母亲有多少感情。不过,他还想着让我看看那个孩子,让我抱抱他的儿子,我的弟弟。”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话语里讥嘲浓重,冷笑一声,“还真是一把好算盘,他可知道,在当时我的眼里,就是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害得失去我的亲人,被永远抛弃!”
“所幸,从那以后,我的父亲倒也并不待见他们母子。我也不知道当初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也懒得去刻意了解了。”他再度平静下来,继续着他平静的讲述,“就当他是透明不存在的便好了,只是后来的事,可谓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那些事,你应该知道了。”他轻笑一声,“遇见你,是我前世的意外,亦是我今生不能放弃的执念,我一直都不愿意放开你,一直。”
“你……”她听到此处,心潮翻涌,却一时无言。
“你是觉得,此刻你像是为所有人抛弃,不剩下分毫温暖了,是吗?”他抱着她,问得很轻,像是担心打碎了一尊瓷娃娃。
“嗯。”她轻轻点头,觉得心底柔软而酸涩。
“你怎么忘了,你还有一个好哥哥。”他拍了拍她的背,“你说过,他是你真正的亲人。”
哥哥……
她浮起浅浅笑意来。
是了,她所拥有的,却总被她在痛楚中全然遗忘。
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活在过往里,总是会将悲伤的事情记得深刻,而将拥有的都全数抛在脑后。
拥有时不觉得珍贵,失去后痛悔不迭,却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所幸,她还来得及。
“我明白你此刻心境,因为我也曾经感同身受。”他低低叹息着,“虽说我后来知晓我母亲是因为魔族事务不得不回,当初也是顾念我的安危而将我留在东夜。虽说我明白这其中的不得已,却也终究还是怨恨的。她当真是抛弃过我,一个字也不曾留下。”
“母子连心。”她伏在他怀抱,轻声道。
“重活这一世,却也没有再见当日情景,真相无从得知。”他亦微笑道,“只是想来,她是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父亲了吧。一生只得一人相守,又会有多难,徒染一身风流债,何苦来哉。”
这番话前一半听着还是正经,后一半就全是调笑的意思了。她原本心存惆怅之意,听得这一句,不由得闷笑一声。
“或许我所经受,不及你今夜背弃二十余年的过往来得心痛难挡。”他感觉到她身体的发颤,微微低下头,亦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我明白,你此时心情。”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这一刻无关风月,唯有慰藉,“我不会逼迫你说出什么,亦不会再令你为难,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将一切都闷在心里。”
她轻轻点头,散落的长发有几缕贴着他衣领滑入,摩挲着他的胸口,引得微微酥麻感受。
“我知道今夜你的决定,有我的原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歉疚,“抱歉,连累你因我而陷入这两难之境。”
“并不全是因为你。”她微微咬着唇,却只说了这一句。
“我知道。”他唇角弯起,点点头,尾音叹息着,半是疼惜半是欣喜。
“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她语声轻柔低缓,意思却极是坚定。
“嗯,我明白。”他轻轻点头。他自然知道她如此,却也心疼她是这般的。
“我想问一事。”她声音微沉,却双手滑落,环抱在他的腰间。
“……何事?”他的声音微微低哑,因她的动作而愕然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要娶我?”她垂眸,这极近的距离里,她自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体在一瞬间的僵硬。
“我记得……我回答过你。”他低头,眼底波澜万丈,似水波层层叠叠涌起,震惊,茫然,狂喜……种种情绪闪过他的眼,终究也只化为平静。他半闭着眼睛,揽住她的臂膀在微微颤抖,心跳亦在急剧加速,问道,“你,想听什么?”
“想听你的答案。”她抱着他的腰,唇角微微勾起,“现在的答案。”
“我爱你。”他轻轻吻在她在额前,温柔含笑道,“因为我爱你。”
她伏在他怀里,下意识地轻轻咬唇,沉默不语。
这个答案,算不算在她的意料之中?
过往的一幕幕似浮光掠影,从记忆中闪过。道是无情却有情,她的所有,却被他悉心珍藏,呵护倍至,如他今夜的突然而至,如他仔细地保护起她的自尊与骄傲,如他方才平静道出的过往,静水流深……如这四年多以来,她看在眼中,却默然接受的所有温情脉脉。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不曾想过他会如此直言相告吧。
“谢谢你。”她的话语轻若鸿羽飘散开去,随即挣了挣,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困倦地闭上眼睛。
玉宁的恶意中伤未曾让她有半分痛苦,然而与哥哥最初的一番交锋却让她心中留下隐痛,她竟然会那般畏惧他信了传言,会将她决然推拒。是以。她才会对着小丫头说出那番话吧。一字一句,都是她曾经的错过,也所幸,她没有完全错失了去。她不想任何人再如她一般,去品尝那刺心之痛,而这孩子能否听进她的话,却也不是她所能够顾及到的了。
至于父亲,她终究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心智,以为自己可以强悍到不惧怕他的冷漠话语。不,或许也是她高估了这血脉亲情。当她抬手立誓时,并无后悔,却觉得心头空落冷寂,分外荒凉,将过往所有一夕之间全数斩断,果然是疼痛难当。
这一夜波折无数,纷繁复杂,无尽的颠倒折磨,早就让她筋疲力尽,身心俱疲,不想再动弹半分。
当真想要长眠不醒了吧。她自嘲地笑了笑,却不敌困意来袭,渐沉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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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沉寂,夜风渐渐止歇。
白昼坐得身体僵硬,却再没听到她的动静,只有呼吸轻缓,拂在他的胸口,而她交叠抱在他腰间的手臂似乎也有些松开。
他低头看着她,不由得失笑,竟然这样都可以睡着。
笑过之后,他心中又浮起酸涩,这一夜诸多变故,于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倘若换作常人,恐怕早就要熬不过去。她苦力支撑坚持到现在,也该累了倦了。
他轻轻摇头,将披风小心地向上扯了扯,将她包裹得严实,便打横抱起,转身打算走回营帐。
衣袂拂动声响起,在这静夜里无限清晰。
“还请阁下现身。”白昼眉头微拧,向着坡下某个方向,语声冰凉道。
“倒是好警觉。”来人声音清朗,听来并无恶意,脚步声声,向着坡上而来。
白昼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却是沉默不语。
“她怎么了?”来人的目光首先便落在了白昼怀中女子身上。
“阁下似乎……”白昼不悦开口。
“我是玉安琛。”他笑意淡淡,平静地看向白昼,“我与她容貌大概有五分相似,此事总不能作假。”
“我知道你的身份。”白昼接口,不热络也不疏冷。
玉安琛点点头,径直走向他们。
白昼皱着眉头,眼底似乎有犹豫之色,却也只是立在原地未动半分。
玉安琛微微低头,看着陷入熟睡的她,唇边浅淡笑意,化为心疼与怜惜。他抬起手,一团浅色光雾流转在他的掌心,慢慢地指向了沉睡之人的眉心。
白昼双手抱着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跳在不自觉中加快,手中不自觉凝聚起的灵力却被他慢慢收起。
“沉睡咒。”玉安琛收回手,解释道。
白昼点点头,却还是一言不发。
“我该称你什么?”玉安琛的笑意恢复成原来的淡漠,“魔族之王,还是……”
“二哥。”白昼低头看了怀里熟睡的人一眼,笑了笑道。
玉安琛愣了愣,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一声,眼底的防备之意,渐渐消散了去,“妹夫。”
“我一直不知道,她为何会选择你。”玉安琛低叹一声,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不过我会尊重她的选择。”
“你是在担心我待她不好吗?”白昼不由得失笑。
“嗯。”玉安琛点点头,承认得很是坦然。
“咳,竟然如此。”白昼被呛了一句,不由得收了笑意,问得很是认真,“那么,我要如何才能让你放心?”
“现在便是了。”玉安琛收回停驻在她脸庞上的目光,看向白昼,“从现在起,我信你能够照顾好她。”
“为什么?”白昼不解。
“她很少能够在别处安睡着的。”玉安琛神色飘忽,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她信任你,很信任你。”
白昼低下头看着她,唇边笑意温柔怜惜,心绪复杂翻涌如潮水,似酸涩似甜蜜。
“我一直都希望,她能够真正得到自由和幸福。”玉安琛并不避讳什么,话语很是直接,“平心而论,将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她今夜和我说的话里,半真半假,我知道她对我隐瞒定有苦衷,便不想深究。”
“如今我来,原本只是因为跟随了她下在我身上的保护性术法。”玉安琛叹息一声,“不过也正因为她下了这道术法,今夜所发生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轻咳了一声,“抱歉,我无意偷听你们的对话。”
“……无妨。”白昼神色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没有想到 ,我父亲竟会如此。而我分明知情,却也不能出手阻拦。我的出现,或者会成为她的累赘,然我自不会辜负她的心意,她的谋划。”他双手慢慢握紧成拳,“古语有言,长兄如父,可我却从来没有真正保护过她,甚至还连累得她今日……”
父亲第一次出手,她虽然及时避开,却不免被波及,施加于他身上的保护,也随之波动。他听见那个小小孩子着急而无力带着哭腔的辩白,听见父亲固执冷漠的推断,听见父亲强加于她的别有用心。可直到那时,她还是顾及着那个孩子的所有,而父亲却对此视若无睹。她那时在想什么?心寒,落寞,悲凉……会是什么?
而第二次的灵力重击,却是实实在在,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层保护的剧烈波动,想来她硬接那一招之后,已经来不及对他这方做出任何掩饰。可是,他却不能出手,甚至不能现身,只能隔着这一段距离里,漠然观望。
而后,他便听到了这些年她一直深埋在心底的话语,字字清冷如珠玉,却引得他阵阵心疼。他如何能不明白,她是压抑得太久太深,虽然一字一句都平静如深海,却是波澜暗涌,痛心剜骨。
他一心想要将她完好呵护,却终究不能替她建造一座琉璃塔,那只会害了她。骄傲清贵如她,又怎肯让自己流露出分毫软弱,那番悲伤怅然的话语,已是她最后的底线。
冷傲如她,倔强如她,这一夜由挣扎纠缠至决然离去,她会有多痛?
“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她自然明白。”白昼语声淡淡,“更何况,在她心里,你一直都是她最重要的亲人,是她真正愿意舍弃性命去呵护之人。”
“你一直都在关心着她的不是吗?”白昼字字真诚,“世家之中最为珍贵的东西,你为她毫无保留地赠予,便是凭此,她都不会对你有什么怨怪了。”
“她的心思,我自知晓。”玉安琛眉头微凝,总觉得这番话由眼前这人说出,分外怪异。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白昼对此似乎并无察觉,转了话题随口问道。
“打算?”玉安琛略微思考,“我会尽快回到玉家,接我母亲离开,之后应当就是彻底脱离这一切,若非玉氏危机,则再不参与此间事。”
“如此,倒也不错了。”白昼思绪飘乎,说得漫不经心。
若非危机……他们这对兄妹,心思玲珑,却永远都不可能将家族全然割舍。
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樊笼,他又何必多言置啄。
“那你呢?回魔族么?”玉安琛反问道。
“嗯,我也无处可去,自然是要回去的。”白昼回过神来应道。
“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玉安琛静了静,终究开口问道。
“这……”白昼眉头微拧,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我知道我问这句话,是为逾越。”玉安琛见他神色变化,心下了然,继续道,“可我不得不问,何况你的血脉融合人魔两族,这场战争,你也该是被夹在其中,不得不为。”
“呵,确实。”白昼低笑一声道,“我不想解释什么了,不过,请你相信,我掌握这权柄,只是为了能够多一点主动。”
“嗯。”玉安琛点点头,“我不希望战争继续扩大下去,但我知道,你也有你的不得已之处。”他顿了顿,肃然道,“请你尽力。”
“好。”白昼沉默一瞬,微微点头,语意郑重。
他的承诺,绝不背弃。
“那么,我便可以放心离开了。”玉安琛长舒一口气,后退了一步,便要转身离去。
“二哥,我用瞬移送你回神皇。”
“多谢。”玉安琛点点头以示应允。
白昼双指一并,幽蓝光芒自他指尖射出,落在玉安琛的身上,似起一层幽蓝色的雾气。
“保重。”他手腕转过一个小小角度,指尖光芒忽闪,语声轻轻,飘散入风里。
“保重。”玉安琛轻轻颌首,身影在光雾中一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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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睡了很久。”玉雪箫按了按额角,坐起身来,发觉帐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没关系,现在也才辰时过半,你还可以继续睡。”白昼轻笑一声,将一旁温热的茶水递到她面前,“睡到天黑也没关系。”
“咳咳。”她接过茶水,闻言被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你的伤势可能还要慢慢调养,这段时间不要动术法。”他沉吟了一会,拉长了语调道,“可能还会有一大波药在等着你。”
“……”她默然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良药苦口。”他好整以暇地坐到床沿,看着她眼角眉梢飞起的小小情绪,顿时觉得心情无限愉悦。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眉头微蹙,低声呢喃了一句,“哥哥……”
“你昨夜才见过他的。”白昼低笑一声,将她揽在怀里,问道,“你要回去看看他吗?”
她摇头,“不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嗯。”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唇边笑意淡然却微有苦涩。
兄妹连心,其实你也能感觉得到,那或许并不是一场梦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