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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婚礼之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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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两人其实还在院门之外,此时声音随着她们的走近而更加清晰了些。
“那个,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玉宁的声音有些怯怯的。
“哟,吓破胆子了,还真是没出息!”另一个出言讽刺,“你怕什么的,反正她也快离开这里了,你是沈羽的未婚妻,她是嫡女又怎么了?将来她回来还不是比你低了一头!”
“诶。”玉宁的声音停顿了下,继续道,“可是,唉,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真怕了她不成?”另一个恨声,“你想想,父亲都能答应她嫁给东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你还担心她能压过你一头。再说今天也是你说要来的。”
“哎呀,可是,不是啊大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玉宁似乎有些着急,偏偏又辩解不清,“我的意思是,是……”
“是何意?”
她清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惊得快走到门外的两人不由得一呆,条件反射般立刻抬头看向她。
玉雪箫袖手倚着门框,姿态极是随意,眸光清寒如浸了碎冰的湖水,只是一转间,便让人心底冒出冷意来。
玉宁一啰嗦,低声嗫嚅道,“四,四姐。”
玉雪箫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到了另一人身上,依旧是没有起伏的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
“大姐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倒不知外人不理家宅事的道理了吗?”
“你这话可不对了,此处何来的外人?”玉琼在她目光一扫而过时下意识地避开,心中念头一转,又硬了声音,“你这外人,难不成说的是我吗?”
“呵,大姐早已成婚,妹妹还真是荣幸,每次回家时,都能恰好地遇见了大姐。”
“你这是什么意思!”玉琼拧起眉头。
“没什么意思。”玉雪箫缓步退回屋内,“倒不知大姐夫家知道大姐如此行径会作何感想?”
“哼,与你无关!”玉琼跟着她跨进屋内,却不由得呆了呆。
随即她眼底暴出了喜色,声音有意地挑了挑,“夫人,还有二弟,倒是来得巧!”
玉夫人颔首,优雅端庄,目光里却显露出对这两人的来者不善的不满。
“大姐也来得挺是时候的。”玉安琛对她话中的刻意充耳不闻,温和应对。
玉琼只觉得今日的玉安琛有些不同,却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想来玉安琛也不过是一个没威胁的嫡子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倒不知两位今日连袂前来,有何贵干?”玉雪箫已然靠在摇椅上,眼眸半阖,爱理不理。
“自然是来恭喜妹妹与人喜结连理了。”她眼中尽是讽刺之色,“东夜距离神皇如此之远,我自是怕日后难再见妹妹了,特意来此与妹妹再叙叙旧了。”
“多谢。”玉雪箫依旧懒散回应,此刻当真不想再与这两人多费唇舌。
“姐姐可是累了,不然怎么如此不待见我和大姐?”玉宁打量了下她的样子,开口道。
“上次是何教训,你可还记得?”玉雪箫阖眸,语声虽轻,却让玉宁打了一个寒颤。
玉琼眼见玉宁如此畏惧,神色间颇有不满,还待开口继续。
“两位来此若是想一逞口舌之快,倒是不必了。”玉安琛目光一扫,寒冰其内。
“二弟是何意?”玉琼挑眉,倒没想到他会开口维护。
“呵呵,大姐与夫家相处得可还愉快?”玉安琛云淡风轻地抛出一句。
玉琼一噎,不知他是随口胡扯还是确实知道些什么,一时不再说话。
“至于七妹。”玉安琛目光一转,依旧是温文含笑,却隐藏锋锐,“沈羽君子翩翩,想来是不喜欢长舌妇的。”
“你!”玉宁气得脸色通红,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目光愤恨。
“闹够了就请回,已为人妇或者将为人妇的便该安分守己,而不是整日东家长西家短的。”玉安琛声音一冷,抬手一指门外,“请了。”
“哼!”玉宁恨恨一跺脚,跑了出去。
玉琼本就是拉了玉宁才有了底气,此时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玉安琛皱眉,索性将房门关上。
“我倒觉得不必再和这几人起什么纷争了,我离开之后,这些人就该是闭嘴了。”玉雪箫瞥了一眼关上的门,无所谓道,“哥哥其实不必如此。”
“我可不想让人当着我的面欺负你。”玉安琛冷哼一声,“大姐想用玉宁那小丫头当枪使,那小丫头是好骗,不过大姐自己倒也不想想她有没有底气。”
“娘,哥哥,你们回去吧。”玉雪箫叹气,闭了闭眼睛,轻声道,“我今天很累了。”
“小丫头,别想太多了。”玉安琛伸手过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半晌亦是叹气,“你当真要远嫁东夜,我日后,岂不是难见你了。”
“怎会呢。”玉雪箫垂眸掩去所有情绪,故作轻快道,“哥哥闲来无事,来东夜找我便是。只看哥哥是否愿意来罢了。”
“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免得多看你几眼,还真舍不得了。”
玉安琛摇摇头,当先走了出去。
“唉,我的女儿终究还是要嫁人的。”玉夫人轻叹,亦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她,“这一去便是远了。你,可要记得别委屈了自己才是。”
“嗯,自然是。”玉雪箫淡然微笑,“您不必担心,我怎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玉夫人点头,离开房间时再度回头看了她一眼。玉雪箫笑意平静安然,亦向她点点头。
送走了两人时,已是傍晚了。玉雪箫随意用了些东西便躺下了。
月光皎洁,透过窗棂,落在地面上一片清冷。这一夜,极是安静。
这一日来她着实疲倦,然而却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
她默默叹息一声。她确实是默认了这桩婚事,可若说让她完全顺从了此事,亦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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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雪箫在几日后离开了神皇玉家。事情一如她原先料想,身后再无跟从者时,白昼带着她转道去了魔族。
她一直很平静,任凭婢女替她梳妆,换上喜服。火焰的艳丽之色,有些轻微的深浅不同,层层叠叠如水波荡漾开去。而其上,淡金色的丝线勾勒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极是亮眼夺目。而凤凰之眼中似有冷傲睥睨之色,倒有些像一个人。
她优雅从容地踏上车驾,车驾缓慢地行驶,经过了很多她熟悉的地方,路两旁的仆人都向着她的方向跪拜行礼。她的目光只是清淡地瞥过,并不注目什么。车驾终是缓缓地停在了那间她之前住的房间,白昼的房间。
她噙着淡淡的场合化的微笑,完美地完成了所有的仪式,端坐在新房之中。
摇晃的珠帘将她的神情深深掩藏起来,遥遥一望间,只得见她精致的下颌,修长的脖颈,与那一身恰到好处的贴合她的身段的华贵嫁衣。她端坐在床沿,脊背挺直,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与傲气却是掩盖不住,再怎样鲜艳的颜色都不曾让她周身产生分毫的暖意。
清冷,孤傲。
婢女们都远远地立在一旁,不敢接近。
“王。”行礼之声远远地传了来。
白昼走进房间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她一身艳红的嫁衣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冷,冷到了骨子里,也难怪那些婢女不敢接近她了。可此刻她分明听见了脚步声亦听见了众人行礼的声音,却没有回头,甚至不曾向他的方向看过一眼,依旧坐得笔挺。
就是如此的不在意吗?
他心中叹息,一瞬间的停顿之后,抬步走向她。
他在她身旁坐下,距离不到一尺。而她不言,不动,端坐如初。
他却忽然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前世的事来。
前世,亦是见她衣着大红嫁衣,亦是一身清冷之气,却掩不住的傲然风骨。只是与她携手之人,是白夜。他记得清楚,那日的白夜满身喜气,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幸福的笑意,而她的面庞却是掩在了艳红的鸳鸯戏水的盖头之下,根本就无从得知。可前世,是她自己选择了白夜,想来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白昼苦笑。前世,她婚礼之日,他一个人在满目喜庆的红色里,孤独地坐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的酒,灌入喉咙,原本清甜甘醇的酒,在那时却显得分外的苦涩。是的,苦涩,可是再苦涩,也敌不过他心中隐隐的痛与泛起的苦涩煎熬。
有婢女上前来,捧着木盘,单膝跪地,请饮交杯酒。
他恍然醒过神来,看向她,而她正抬手,端起其中一杯酒。
她竟然接了?
他怔了怔,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及,只是看着她的动作。十指纤纤,白晳如玉,将青玉色的酒杯稳稳地掣在掌中,而她的神情掩在珠帘之后,看不分明。
他亦抬手,取过酒杯,平举到她的面前。她侧过身,抬手绕过他的臂膀,优雅自如,平静自然,举杯就唇。这个动作晃动了她眼前的珠帘,俏挺的鼻尖与精致下颌一现又隐。她优雅地收回手,将杯子放回了婢女手中的托盘上。
他挥了挥手,婢女行礼告退离去。
他注视着她,隔着珠帘,隐约看得见她精致容颜。他心中万千起伏,似有很多话想要问出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是沉默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静默如死,甚至还能听到远远的仆人低低的话语声与脚步声。
他渐渐地感到压抑与不适,虽说不知如何才是最好的,却直觉得不应当如此。他在心中长叹口气,抿了抿唇,打算开口。
然而她却抬眸,一息之间似有光辉闪耀。她声音清冷如冰珠坠地,骤然打破了沉寂。
“白昼,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