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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初入王府 ...

  •   眼下自己就像一个破碎的沙漏,生息在一点点流逝,再不加以修补,就要枯竭了。明明她一点卧底经验都没有,还不派两个人来帮助她。不过也是,塑造一个身世干净的细作得花费多大功夫,晏离自是不舍。等她被揭发了,另外两个一齐进府的必会被视为同党加以牵连。也只有她,才会被人生生送上死路吧。到是王骈那日的态度让她稍感意外,眼神总是往她这处瞟,看来说是墨客君子,私心里还是贪爱容颜的。
      想着想着便不知走到了哪里,夕然忽听旁边树梢发出响动,抬头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内心的惊恐从心脏辐射开来,慢慢地爬上四肢与大脑。再仔细听,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确实一片寂静,只有身边漆黑的树林和在空中俯视她们的一轮月。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夕然自嘲,月光在纳兰的眼里是如此的美好珍贵,但对于她却是无奈与辛酸。
      “谁?”
      原来周围确实还有别人,夕然顿时手足无措,眼看着一个月白衣衫的男子从旁边的矮林中急急走出,难道这人这么快就悄无声息地从树上下来了?
      “四,四王。”夕然一惊,本来就已经僵硬在那里,现在更石化了,连礼都忘了行。
      幸而眼前之人并未对她的贸然出现加以呵责,不过夕然感受到迎面而来探索的目光,亦不禁紧张起来。毕竟王骈脾性如何,除了梁午简单的描述一无所知。
      “奴,奴婢孟夕然,是前几日随梁大人来的。”本想这次天就暗中调查不要惊扰他人,结果第三天晚上就碰见正主,着实叫人郁闷。
      “原来是你。”王骈走近夕然身边,她不自觉后退一步,王骈停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这么晚了,在这干什么。”
      “奴婢初来乍到,夜难成眠,就想出来散散心……不想叨扰了王爷,奴婢是无心之失,还请您莫要见怪。”
      “刚刚那句诗是你吟的?”王骈似乎对她为什么在这并不纠结,没等说完便提出下一个问题。
      “是。”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个小丫鬟,怎么竟知书达理?”
      夕然不知如何回答,难道告诉他,这是九年义务教育加六年高等教育惹的祸?
      看着眼前忐忑的人,王骈微微一笑,“算了,跟我来。”
      夕然跟着王骈走了一会,突然视野开阔,没有想到这矮林丛里也别有洞天。一方精心雕琢的石桌,配上四桩石凳,石桌周围两丈都铺着青砖,旁边还隐着一口废弃的古井,与周围精心修葺的桌凳格格不入。
      夕然随着王骈走到石桌旁,才发现地上扔满了废弃的纸稿。王骈走过去,将其中一团使劲踩得瘪了,转过头来轻声道:“王某不才,日前与好友吟诗作对,屡屡才思枯竭。方才听闻你的‘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私觉甚为精妙,才将你引来。”
      “四爷过奖了,奴婢愧不敢当。”面上虽纹丝不动,但夕然心里不免诧异,刚才他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不知可否再吟一次,让王某解其详?”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夕然机械地回答。刚才他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王骈闻罢,坐到石桌前,提笔将刚才的词句誊写下来。笔尖过处,横如千里阵云,点如高峰坠石。搁笔挪开墨玉镇纸,将纸稿捧在手上,“意味深长,真是妙绝。”
      ……刚才他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一个女子竟然辞藻如此华丽凝练,王某惭愧。”王骈抬头看向早已石化的夕然,惊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夕然深吸一口气:“您刚才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王骈闻言,不由摇头浅笑。“那只是调侃之言。读书才能有见,有见才能识体。如果王府的下人们能有你一分的聪慧与博识,哪还会成天吵吵嚷嚷让人不得安宁。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当丫鬟的,倒也懂得这许多,当真令人惊讶。”
      夕然一时答不上话,支吾了几句,好在王骈似只是感叹,并无追问之意。
      “王爷这么晚在这不觉凉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真觉得有些凉了,只是刚才苦苦作诗,只觉在这里才安逸心静,便忘了时候。”
      “那王爷快回去吧,睡前最宜再饮些姜茶,祛湿寒。”夕然行了礼,只想快些把王骈送走了。
      “真想不到你不仅懂诗书,也懂得照顾人。”
      “王爷是奴婢的主子,只有王爷好了,奴婢才能好。”
      “可是本王顶厌恶生姜那股子怪味。”
      “那不如再加些红枣与桂圆,便不那么刺喉了。”
      “好啊,那我回去且叫人熬了试试。”王骈浅浅一笑,倒不让人觉得有架子,不像游无刹和晏离,都端到天上去了。
      次日晌午,四王府的下人之中,流言四起。
      “听说四王撤了连玉,说以后都让昨儿新来的一个小丫头来伺候书房了。”
      “啊,有这事?”
      “是啊,叫孟夕然,听名儿就不是什么好人,才来了几天就把连玉替了,再过些时日,指定骑我们头上来了。”
      “恐怕人家想的还不只伺候书房吧,瞧她那狐媚相,不知道用了什么旁门左道引了四王去呢。”
      “想去伺候别的,瞧她也配。”
      夕然在远处默默地听着,并不辩解。昨日别时,王骈只让自己午膳后去书房侍奉,想想只是昨天一首词没听够要再听几首,却不知今天已经把原本的丫鬟替了。
      记得晏承璞曾说,“王骈好读书,若论墨客,可称翘楚,但空有文才而无谋略,实非能成大器之人。”王骈到底是外强中干还是暗藏韬略不论,现在看来,好读确是真的。
      走进书房,王骈正拿着一卷书,隐窗而读。夕然恐将打扰他,转身准备退下。
      “怎么刚来就走了,我一直在等你。”夕然回身,不知何时王骈发觉了自己的存在,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这是我方才所做,你看看。”
      纸上还留着淡淡的墨香,夕然一时竟恍惚起来。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从来没有人这样诚恳地询问她的见解。在感业寺时,大家将她当作哑女,却不知哑女心中也藏着高山流水;到了晏离手下,自己的感受更是无人问津。
      “怎么,写得不好吗?”
      “不,不是。”内心的扰攘不敢道明,但一不留神,全写在了脸上。
      “是我不好,你不似我整日清闲,我不仅耽误你休息,还叫你饭毕便急急地来。对了,今天中午吃得好吗?”
      夕然无言,奴婢们吃饭都聚在一处,为了躲避流言蜚语,中午根本就没有去吃饭。
      王骈见状,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明天中午,你和我一块儿在这吃吧。”
      “万万不可啊王爷。”
      “其实也无妨,你虽是进府侍奉,好歹也是梁兄亲自带来的人,我心里也并不当你为下人,就算你是个女子的书童罢!”
      与其面对甚嚣尘上的风言风语,倒不如和王骈在一起自在。第二天中午夕然来到书房,桌子上果然多出了一副碗筷。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如琴瑟纤音,为桌前两人添了一分闲适。
      “别光吃饭。”王骈将清蒸鲫鱼鱼肚上的肉剥下,蘸了汤汁夹到夕然碗里。“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我昨天看了你的诗稿,发现你每句每联后面都加了几个奇特的符号,不知有何用意?”夕然猛然忆起,古代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没想到这里也没有,昨天下午兴奋之下,竟然连这个都忘了。
      “嗯……奴婢愚笨,幼时爸爸,哦不,爹教奴婢念书……”
      “那是自然。”王骈一边夹着菜,一边打断道。夕然暗中一瞥,他似乎对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爸爸”并无多少反应,不过什么叫‘那是自然’,难道做奴婢的知书达理是件寻常事吗。
      “幼时爹教奴婢念书。。”
      “你我之间不言主仆。”再次被打断。
      “是。幼时爹交我,我总是不明句读,导致曲解文意。后来父亲便想出方法,让我标点提行。后来渐渐悟得句读,这毛病却是难改,好在如今已经不常犯了。”
      “这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陪着王骈吃饭,时间比跟着王府下人们吃多出许久。窗外的雨还是兀自下着,天空早已如泼墨一般,被雨水浸染得黯淡了。
      “何不作词一首?”王骈问道。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香雾薄,透重幕,惆怅家池阁。红烛背,绣帷垂,梦长君不知。”
      “真是裁云翦水。”王骈走到夕然身侧,看向夕然目光聚集的远方。“夕然,我对你,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四王觅得书伴,自然一见如故。”
      “不,”王骈转向夕然,认真地注视着她。“这种感觉,并不只是书伴那么简单。”
      那就是相见恨晚吧。夕然想说却不敢说,不过细想,刚才那首词虽美,或许太过儿女情长,以后一定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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