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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兵临 ...

  •   容海年青时曾经在虎头营里做到参军的位置,十年前虎头营解散,他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调去甘州大营,而是跟着慕容大帅回京,在太傅府里做了一个小小的护卫队长,此行出京,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身上担子的份量,守关重要、一行人的平安更重要,所以再次与瓦剌人交手,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特地留在撤离的最后一批,确认众人已经全部下山后,他才和王金山赶回金城关。
      申时将过,眼看太阳西斜,瓦剌人的两千精骑虽然折损大半,却仍旧死死的咬住撤离的队伍不放,饶是用尽了办法,方甩开了半里地的样子,当容海一行人回到金城关下时,眼见那城门前的吊桥上被泼满了桐油,正在徐徐升起,吊桥前端边缘已被点着,天干物燥,火苗借着风,越来越大,片刻就将那桥面点燃。好在容海坐下的战马久经训练,在最后关头发狂似地一跃而上,这才有惊无险地冲进城门。
      之前曾送他们出征的空地上现在挤满了从星星峡撤回来的人,人马乏累,还夹杂着不少伤兵,按照之前五十人一小队的编制,已有小队长在清点人数、报备损失,清点过的人一小圈一小圈的围坐在地上休息,知道瓦剌人很快就会来攻城,全部手不离刃,兴奋的交流着各自在战场上的际遇。
      容海从马上跃下,也顾不得太多,眼睛四下扫视着,寻找着慕容素的身影,可是人海茫茫,入眼全是恭王府里的黑衣黑裤,哪里找得到那个最不应该丢失的素衣少年?
      他暗叫不好,匆忙跑上城楼,转过弯,前脚刚刚迈进门坎,果然看到画眉跪在小王爷跟前,满身的尘土,一脸的狼狈,看到突然出现的容海,仿佛见了主心骨,抽答答的哭出声来:“容大叔,怎么办?小公子还在外面,现在吊桥点着了,公子就回不来了,你快来求求王爷……”
      什么?
      容海急走两步,在画眉跟前蹲下来,抓着她的肩膀问:“我明明看到公子给我发了撤退的信号的?为什么偏偏是她没有回来?你忘了让你跟着公子是干什么的?”
      一直站在一边的吕东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上前来解释:“本来慕容公子是和我们分三路分批撤出的,只是不知为什么,那队瓦剌人就只认准了慕容公子那一队人马,慕容公子怕拖的久了,瓦剌人的援兵会追上来,所以就让我们先回城传信。”
      容海咬牙,抬起头来:“他让你传的什么口信?”
      吕东有所顾忌,迟疑了片刻,先是调头去看看永洛王爷,许是热了,小王爷身上的大氅不知所踪,背脊挺的笔直,负着手站在那里,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自从田副将下过烧桥的命令,王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吕东叹一口气,方才转过头来对容海说:“慕容公子说:毁掉浮桥,死守城门。”
      容海愣住,心里又急又恼,盯住眼前的每一个人,心想城是你们的城池,家是你们的家园,你们这些男人们怎么忍心让一个女人替你们在城外对敌?
      可是,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他又知道,大敌当前,万事需分轻缓,现在火势已起,再想转寰多半不可能了,眼前这些人最关心的,是如何守住城关,而不是城外的人能否回得来。
      他抬头,看看渐渐偏西的日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依眼下的形式,整个金城关里,恐怕也只有那个人出手,才能救得了慕容素。
      他咬咬牙,转身走下城楼,几乎是第一眼就在广场边的茶楼上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拥挤嘈杂的人群里,有人困顿有人焦灼,那人却独自坐在茶楼上品茶看风景,风起,红色的飞鱼服裙角飘动,像是一面旗帜招摇叫嚣,在他身后是一片暧昧不明的黑影,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张开来静候着什么人到来。
      容海脚下迟疑,忽然间觉得自己愚蠢,但是好像,已经没有时间后悔了。
      城外。
      风越来越大,席卷着尘土杂草旋起一个圈又一个圈。
      着火的吊桥已被高高绞起,火苗借着风势越着越旺,就算半里外也能看到滚滚浓烟。
      张三一路策马狂奔,看见烟火,暗叫不好,头也不回,压低了身子甩出一皮鞭,头也没回的喊道:“小兄弟快跟上,再晚怕是真进不了城了。”
      慕容素紧跟在他身后,心里亦是万分着急,还未来得及回话,忽听得耳后风声,似是有东西冲着她的脑袋斜劈而下。
      她一惊,凭直觉向左边侧开半寸。
      一只板斧,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紧贴着她的臂膀,转个圈,直直劈进她的坐骑身上,那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倒跪在地。要不是慕容素反应得快,从马背上跃下,一定会被那马儿压住。
      慕容素已惊出一身冷汗,落地的同时自腰间抽出刀来,回首一看,那个一路纠缠不休的瓦剌首领已带着十来骑人马追至眼前,扇面状散开包围上来。
      敌人汹汹而来,为首的那个赤红了双眼,穷尽极恶的脸。
      逃无可逃。
      到了此刻,慕容素的心反而安定下来,她挺直了腰身,自肩上缓缓卸下长弓和箭袋,长刀在手,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
      高高在上的伊勒德扫一眼那长弓,嘴角狰狞,一点点笑出来。
      没错,就是这形容标致的少年郎!
      脑海里闪出吉达躺在那片肮脏杂乱的荒草丛里的样子,伊勒德握紧了狼牙棒,心里痒到片刻难忍,真想马上把那汉人漂亮的小脑袋敲个稀碎。
      “这个人是我的。”他低声下令,纵马上前,“呼”地一声轮出大棒。
      没想到那少年看似瘦弱,身体却异常灵活,只是轻松一跃,便躲开伊勒德的这一棒,伊勒德心中大恼,手上加力,接连挥出第二下、第三下,未曾想那少年不同于以往在战场上遇到的其他对手,既不接招也不进攻,而一味只是闪躲,居然也能一一化解……
      伊勒德杀敌无数,还未遇到不敢正面迎敌的对手,心里更觉得此人狡诈奸猾,对方越是避而不战,他就越是心浮气躁,也不管什么招式,只是一次次挥棒痛击,心里所想全是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躲进晚霞里,把半个天空染成血红色。
      本已离开的张三去而复返,却被五六个瓦剌骑兵牵制住,不得近前,只能远远的大喊:“小兄弟,你好歹再捱上一捱,只待天黑我就带你杀将出去。”
      到现在还想杀出去?
      伊勒德冷笑,打个呼哨示意其他亲兵收紧了包围。
      这里是荒草遍地的土坡,地面并不平整,慕容素要躲避伊勒德的进攻,同时又要提防身后的敌人,本来空间就不够,这一下就更吃力了,脚下被石子一绊,只是瞬间的分神,狼牙棒就迎头而来。
      慕容素万不得已,只得双手挥刀拦上去。
      “嗡”地一声……
      她五岁开始习武,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羸弱的人,因为经常举弓练箭,她甚至还认为自己颇有些臂力,可是这一次,她却几乎被对方的力量击倒。
      慕容素倒退了半步,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双手虎口发麻,手里的刀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叶一样颤个不停……
      人的力量有限,骤然迎击之后再想恢复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伊勒德暴怒狂躁的心有了一丝安慰,他掂掂大棒,加了点力气,再次挥出去。
      这一棒又快又狠,挟裹着风声呼啸而至,慕容素无暇闪避,本能的挥刀抵挡,却无法化解来势,反而被那巨大的力量重重搧到在地。
      时间似乎停顿了一瞬间,在这一瞬间里,风静止,飞鸟凝固在云朵边,世界变暗变红,像是被血色渲染过又黑色的毛笔胡乱填涂着,连空气似乎也被吸卷而去,大地和天空倾斜着一点点向她逼近……
      双手钝疼,那痛疼让慕容素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眼前所见皆是晃动的人影,喉咙发甜,胸中热血翻涌,紧握着刀柄的双手虎口撕裂,鲜血滴答答流出来。
      慕容素强忍住嗓子里不断上涌的腥甜,撑着手里的刀站了起来。
      残阳如血,夕阳的余辉下,金城关宛如一只巨鸟铺伸出黑色的双翼,无声的耸立在旷野之中。
      慕容素回首,看一眼暮色里的城关。
      真好,那城关上,大明的旌旗还在,层层叠叠,在风里飞。
      城在,亲人还在,家还在。
      她缓缓挺直腰背,用尽全身力气,准备迎接最致命的一击。
      伊勒德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冷笑。
      吉达,你再等等,我这就把仇人的命送给你。
      他掂掂手里的大棒,冲着慕容素的头顶扫去。
      角力悬殊,面对骤然袭来的冲击力,慕容素竟然无力抵挡,而是被那力量震飞向天空……
      一个蒙面人突然从暮色里跳跃而来,双手接住半空中的慕容素,转个身,轻轻落在地上。
      慕容素瞪大了眼睛,努力分辨那人的眉眼。
      恍惚间,阳光灿烂,天空蔚蓝,世界变得又安全又温暖,没有恐惧,没有仇恨,闭上眼,她似乎看到了一片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兵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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