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欲望》艾西然

7、第六章 初

　　夜里，与自己相伴；然后，从积累的思念和欲望得以片刻的解脱。不知道很多年后，那个年老体衰、灯油将尽的我，会不会恶毒的埋怨此时年轻气盛而又虚伪做作的我，狂妄的错过了多少尽情放纵的美妙体验？

　　而我现在只想找她们，找到小雯，找回媛媛。

　　找的到吗？去哪里找？

　　也许真的该去一趟那一直魂牵梦绕而又从不敢回去的高中的校园了。明天，明天就去！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洗漱完毕后，天刚好放亮了。走吧，先出去享受个惬意的早餐。

　　一出门，一阵冰凉的冷意袭来，爽爽的。

　　去哪里吃呢？其实无所谓，我想我自己只不过还是没有做好回那校园的准备，要找个理当气壮的理由拖延会儿。我承认我不够勇敢，越是喜欢的越装作冷漠；越是渴望的，越不敢靠近。

　　胡思乱想中，来到了一家早餐店的门口。看起来很干净，就这儿。

　　推门进去后的一秒钟，我几乎愣在了那里，在门口旁那个最显眼的桌子旁面向我坐着的人竟然是林薇。才发现，这个初中加高中时的朋友，原来高中毕业后竟是第一次重逢。

　　“林妹妹!”我不由自主用这个玩笑的昵称来打断林薇和她对面的女生的热聊。

　　林薇这才注意到我，站起来打招呼，“哇塞，看看这是谁！世界真小！”

　　我笑着说，“什么意思，不想见到我吗？赶快给我介绍下这位美女！”

　　那背影很美的女生也站起来，转过身来，向我伸出手，很有礼貌的微笑道，“好久不见，大鬼。”

　　“大鬼？”听这个十年不曾有人叫过我的初中时的外号，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看着这女生，如果她得长发剪短，如果她的脸颊再稍稍加一点婴儿肥，如果… 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明明？真的是你啊！”

　　赵明明，我初二初三两年的同班同学，以及当时我们班其他人眼中公认的我的初中正牌小女友。

　　简单握握手，然后我坐在林薇旁边。

　　“还能认出我来，算你不太差！多少年没见过面了？”赵明明说。

　　“我算算啊，高中，加上大学，再工作，怎么也有十年了吧？”我认真的回答着。

　　“十一年。”赵明明给出来标准的答案。

　　“对对，真的好久了。你也从邻家小妹长成了大美女！”

　　林薇不怀好意的纠正我道，“什么邻家小妹，是同桌小妹吧，嘿嘿！”

　　“对哦，明明，咱们是老同桌来着，这么多年不见想我没？” 我努力要嬉皮笑脸点，避免气氛变得尴尬。

　　“准确来说我们只能算是间接同桌吧，你忘了我们两个中间那个很厉害的娟姐。” 赵明明说。

　　“娟姐她那么凶，我怎么可能忘的了！记得那时候经常求她跟我们换个位置，我们两个好挨在一起...一起说话。但是她很少换给我们。” 我附和着明明的回忆。

　　林薇坏笑呢插嘴说道，“人家娟姐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整天腻在一块，还会学习？”

　　赵明明的脸红了，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尽量打岔道，“要是知道明明长大后这么漂亮，那时候宁可不学习也要多腻一会儿。哈哈！”

　　“看我们明明这如花似玉的容貌，你这花心萝卜后悔了吧？” 林薇不依不饶的取笑我。

　　我尽量保持玩笑的语气，“嗯嗯，必须后悔，不过恐怕也晚了。这样的美女，错过十年…应该是十一年，哎…”

　　“你为什么上了高中后从来没有找过我？” 赵明明突然如同质问的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学校在哪儿啊？谁让你不跟着我上一中...”

　　“切！”赵明完全不相信的打断我，“少来，我还不了解你，就算知道我在哪里也不会找我！整天只知道装冷！装酷！其实刚认识那时候也都是我主动找你说话。我想如果不是我主动，你那时根本就不会理我吧？”

　　她的话，让我想起来我们刚刚认识时的情境。初二重新分班，刚一进班，老师竟然把我和两个不认识的女生放在一桌，我左边赵明明右边，一脸严肃的陈娟坐在我们两个中间。因为我后桌的林薇初一时就和我一个班的，所以初二刚开始的那一两个月，我通常只和她说笑打闹。反而和我的两个同桌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我并不觉得自己帅，但是我不否认中学时的我和女生很聊得来，高中这样，初中时也是。所以我和林薇课间通常都是说说笑笑的，有时候去买零食还顺便帮对方带一份。

　　开了学也就是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课后，我买了两颗雪糕回来。很自然的一颗直接丢给后面的林薇，并笑着说，“林妹妹，接着！我对你好吧？快叫哥哥！”

　　我完全不记得当时林薇是什么样的反应，因为赵明明突然莫名的很生气的打断了我们的说笑，冷冰冰的对我说，“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种手段讨好女生，不觉得很老土吗？”

　　“我...我...我怎么你了？” 我一头雾水，因为其实我跟她除了是同桌外，几乎没有太多的接触过。

　　上课铃响过后，我偷偷看到赵明明噘着嘴涨红了脸，低着头在一张白纸上奋笔疾书的写着。虽然看不到内容，但冷静下来的我忽然明白，这个满脸怒气的女孩子喜欢上我了。是的，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我就是那么确定。我依旧清楚记得当她干脆利落的把那封我人生第一次接到的“情书”拿给我看时的感觉，浑身发热、头脑发蒙。虽然不是完全记得那封信的内容，但可以确定是这封出自是同样只有十四岁的她的“情书”丝毫都不含蓄做作，只记得最后一行字是 “I love you forever”。而当时傻乎乎的我，只是稀里糊涂把手上写的 “Sorry”给她看。

　　我无法想象如果我自己向女生表白被拒绝后自己会狼狈成什么样子，也许会抱头逃走吧。但是赵明明没有，她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回答”。然后，开始每天主动跟我说话，有时候还要求跟陈娟换位置，即使班主任的课都不怕。那时候的她是那么勇敢的一个女孩子，其实懦弱的我根本配不上她这无畏的热情。

　　然而，男生虽然胆小却又是一种又不会拒绝的动物。所以，后来我每天嬉笑打闹的玩伴不再是林薇，而成了明明。那种火热痴迷的劲头，让其他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小情侣 ，而我虽然从来不承认也不承诺，但内心也隐隐把她当做是我的。

　　“发什么愣呢？” 林薇打断了我的回忆，说，“好了，我有事先走了。你们两个也好多年不见，多聊会儿！Byebye！”

　　善解人意的林薇走后，我和赵明明反而觉得不那么拘束了，或许因为周围剩下的都是陌生人。

　　明明本来就是个开朗的女生，林薇离开后，那种刚刚久别重逢的不好意思也就淡了，接着追问我道，“回答啊，如果我不主动，你那时会不会一直不理我？”

　　我不太会撒谎，即使是善意的，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有可能吧。”

　　“哼！”

　　“听我讲完先好不好？不是不愿意理你，而是不敢，或者说不会。”我解释道，“你还不了解我？根本不懂得该如何搭讪女孩子！”

　　“呸呸呸！！！”明明先是不屑的鄙视我，然后又语气一转说道，“不过从某些方面讲，你的确算是很老实。”

　　“此话怎讲？”

　　她却转换话题说，“没什么！对了，听说你出国了？怎么样，英文进步了没？下次拒绝女生的时候不是还只会写个‘sorry’了吧？”

　　“哈哈，哪有。除了你小时候那样的笨丫头，哪里还会有人喜欢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对了，你妹妹的身体好些没？还要定期服用激素吗？”

　　“她没事了，不用了。谢谢！不过真没想到这你都还记得！”

　　“你那时候经常提，哪里那么容易忘记的。真的替她开心，不用激素了，她应该不会再胖嘟嘟的了，成了跟你一样的美女了吧。你自己呢，胃病好了吗？”

　　或许我这声问候有些过于温暖，明明先看了我一眼，然后回答说，“算是好多了吧。你还是那么细心，什么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不是，好多人好多事情都忘光了。只是偶尔分不清是胃还是肚子不舒服时，会想起你说疼时的样子，觉得胃痛的感觉应该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呵呵。”我说道。

　　“所以你有时会想起我哦？”她笑着取笑我。

　　“这也算？好吧，算是吧。”

　　她乘胜追击，说道，“这次我赢了。毕业后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你, 哼哼！”

　　“真的么？好吧好吧，这次真的是你赢了。”我投降道，“其实初中那时候也没有什么输赢。我们那时才十几岁，哪里懂什么谁追谁谁爱谁的，只能算是小娃娃们过家家。”

　　“切，那时候只有你这种傻乎乎的人是小娃娃。听人家阿玲说他们那时候会偷偷跑到操场上…Kiss! 哈哈哈！”

　　“真的！？！天啊，他们这么劲爆？才几岁啊！我们两个那时候连手都没有拉过吧。”

　　明明又换上鄙视的表情说道，“当然没有！就你那点胆量！”

　　“喂喂喂！给我留点自尊好不好。对了对了，你忘了初二老师领我们郊游时，拉过一次！”我力证自己并非天生晚熟。

　　“那也叫做拉手？拜托，只不过是我真的爬不上那个小陡坡的时候，轻轻拉了一下我的手腕，还马上就松开了。”她反驳道。

　　“不然还能怎样？老师就在旁边啊，我还能拉着不放么！对了，还有一次周五下午放学后，我送你回家你总记得吧？”

　　明明听了更加不屑的说道，“得了，要不是那天我说要去姥姥家和你顺路，你会送我么？告诉你，其实我姥姥家根本不住在那边，等你走后我又绕了个大圈回家！切！”

　　“真的吗!？天啊，听你这么一说，我都瞧不起那时的我自己了！”我败得心服口服。

　　赵明明或许是觉得刚一重逢就把我贬低的一无是处不太好，反过来安慰我说，“不过初三班主任把我们两个的座位分开后，你偶尔还是很有男子汉的表现的。”

　　“哦？”这句话让我重新抬起头来，“什么表现？这个一定要好好说说！！！”

　　“嗯…”她故意顿了顿道，“记不记得初三为了应付中考我们要上晚自习的？”

　　“对对!”

　　“有一次晚自习前停电了，大家点着蜡烛，你竟然少有的主动跑到我旁边的座位跟我聊天？”她带着认可的语气说道。

　　“噢，记得了。主要是那天教室里比较暗，所以我才敢，哈哈！”我真的希望把我们的十四五岁总结为少年时纯洁的家家酒。

　　“切！知道你就是这样！”赵明明又重新鄙视我。

　　我只好尽量又把自己描绘的阳刚睿智些，说道“对了，你记不记得就是那晚，我们聊正起劲呢，班主任突然走进教室，径直冲着我们过来。”

　　明明笑了起来，“当然记得，幸亏你聪明。从我抽屉抽出一根蜡烛点着，假装在借烛火。呵呵。”

　　我接着她说道，“老班也只好假装没有察觉的跟我说‘阿辉，王旭没有蜡烛，你去跟他一桌’，哈哈！”

　　“好了好了，就你聪明，不但聪明而且还勇敢。”明明也不再胡闹，换上相对严肃的表情说，“无论如何。偶尔回想起初中时整天凑在一起胡乱的聊天；还有…那一两次并肩骑着自行车说说笑笑只怕太快到家的情景，还是挺感动的。一转眼，我们都长大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

　　听着她略有悲伤的语气，我突然也觉得有点莫名的发酸，努力的掩饰道，“是。不过，一定会有新的感动，新的体验，新的人在前面的路旁等着我们。我们现在也才二十几岁啊！更灿烂的日子，还有更好的他，就在那里等着我们一起走出更美好的回忆！对不对？”

　　“他一定更好！至少比只会过家家的小娃娃Man的多，哈哈！”明明也换回老友重逢时该有笑容的语气，问道，“你是回国工作了还是只是回来度假？”

　　“我…”这一个问题将刚刚解脱在初中青涩回忆中的我拉回烦恼的现实中，“目前还在那边工作，这次只是回来…回来处理一些事情。对了，你怎么会和林薇一起，你们不会一直都有联系吧？这么要好？”

　　赵明明回答说，“哪里，其实跟你的林妹妹也是好多年没见过，前几天刚刚在一个婚礼上碰巧遇到了。我的同事的老公恰好是林薇的一个什么什么的亲戚。你也知道，我们这城有多小！每次去个宴会什么的都能遇见一个半个的熟人。林薇在外地工作，明天就要北京回去了，所以约出来聊会儿。对了，刚才我们还聊起你来这，听说你高中的生活happy的很哦！”

　　“哪有！”我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跳转到高中上，有点不知如何接口。

　　“好了好了，不用怕。”赵明明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说道，“我早就不关心你的风流史了，我们也是闲着没事才聊到你。好了，我也该走了，上班去了。”说着她站起身来。

　　我也一起送她出来，停在店门口外空地上，明明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对于她此时的心情，我完全感同身受，只不过比起她来，我更习惯把所有的情绪掩藏在冷漠的表情后面。

　　冷场了几秒钟后，她又说了一句“我该走了，你保重”，转身即将离开；我却忍不住又说了声“喂”，于是明明转回身来看着我，而我又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下一次遇到会不会又过了十年，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下一次的相遇了。抱我一下吧！”明明忽然用出乎意料的方式以及无比诚恳的语气打破了这沉默，说道：“无论如何，毕竟那时候喜欢了你那么多年。算是给我自己幼稚的初恋一个交代，可以吗…”

　　没等她说完，我已经把她紧紧的拥在怀中。这认识十几年后才初次相拥的感觉，就像我们相伴同行时那傍晚的太阳光一样温暖、纯洁。

　　“你那时候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要讲真话，不可以欺骗！”明明在我怀抱中抬头问道。

　　“有！”我想这种回答一定不可以犹豫，所以坚定的说道，“当然喜欢过，反正直到现在每当别人问起我第一个小女朋友是谁时，我只会想起你。”

　　“Perfect”明明轻轻推开我，说：“以后想起你来时我不会再有一种失败者的感觉。阿辉，谢谢你给的happy ending! 再见！”

　　然后，她再次转身离开。我好几次抬头望着她坚定离去的背影，但并没有看到她的眼睛是否或许也有些红了。

　　忽然，今天不想再回什么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