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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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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声响起,林丹拿过看了看,扬起一抹笑接起来,声音自然轻快的叫了声“妈”。那头就有林母温柔的声音传来:“你吃饭了没。”
想起林母经常都在林丹耳边抱怨父亲每次打电话第一句都是“你在干嘛”,又想想自己和母亲通话的开场白,林丹无声的笑着,一面应道:“嗯,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了。对了,有人给你介绍男朋友没有,或者有没有自己看到合适的,你知道的,还是要找一个。”
林丹垂下头,拿着桌上的笔胡乱的在本子上划着,声音低了低:“我知道,只是没有合适的,而且这两年我真的暂时不想考虑,再看吧。”
林母在那头顿了顿,叹了口气:“现在这样的很多,不是就都不找了的,我和你爸也从来没有要求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过的好,不像我们这样辛苦。”
林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清了清嗓子,才又温润的回到:“我明白,我会看看的,找的话还是找一个相对安稳的。其实我现在很好,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也没什么好操心,你就不要担心了。”
“现在是很好,你还年轻,可等你以后老了呢,要是我和你爸爸不在了呢,到时谁来替你焦心,你没有人照料,我们又怎能够安心。还是要有个人能陪你到老的,就算子女,长大了也会离开你,只有他不会的。”
林丹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了句:“妈,我知道了。”
林母也知道林丹大约是不喜欢这个话题,又说道:“我们都老了,就希望你们都好,让我们放心。为人父母,不就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你弟弟才十六岁,我们也就帮衬不到你什么了,你爸爸前些日子回来,看着老了好多,头发都要掉光了,今年入冬就老是感冒一直不好。你也多劝劝他,让他别那么拼命换个工作做,还有戒烟,他咳嗽得厉害。”
听到林丹应了声“好”,林母就继续说:“我生病了,你上班,你弟上学,也还是你爸爸回来服侍照顾我,我们都希望你好。”
挂了电话,林丹看着手机上通话一小时十三分发呆。林丹有个弟弟,叫林铮,林父给他起名的时候,说是要他以后做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子汉。开年就是他十六岁生日了。林丹的父亲已经五十二了,母亲也已经五十了。父亲跟着建筑工地上载水泥的车装卸,一年四季二十四小时随时候命,不管是炎夏的大中午,还是隆冬的午夜。
林丹在这上班以后去看过一次,到的时候,父亲炖在锅里的排骨已经香气四溢,在那个偏僻简陋且十分小的租房里,漫着说不出的温暖窝心。父亲确实老了,脸上满是皱纹,背也有些驼了,林丹和他站在一起甚至高出他一些,其实林丹也只有一米六而已。
不同于林母的严厉,父亲一直是宽和温柔的。哪怕林丹一再让他们失望,他们也还是一再包容原谅。
想到这里,就又想起母亲。林母自林铮念初中就带着他一起回了老家务农,因为那时候家里老人还在,需要人照顾。后来老人相继去世,林铮又到了叛逆的年纪,于是母亲就留在了家里。
到了这个年纪的人,总是病痛不断,每次打电话,问起林母总不是这痛就是那痛。岁月当真不饶人,年久的房屋会倒塌,曾经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父母也总有一天会扔下自己。可他们依然担心,担心自己老去,儿女在世上还有长长几十年,却再无人宠爱庇护。
自己没能让父母平安喜乐,反倒让他们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每次想到这些,林丹都觉得心里犹如石头压着一样,沉重又隐痛。
一世长安:亲爱的,最近还好吗?
时光已旧:嗯,还不错。
一世长安:亲爱……
时光依旧:怎么了?
一世长安:呵,当真人心易变。你何苦要那般聪慧,真只是苦了你自己呢。
看着电脑上倪熙发来的图片,林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时光已旧:嗯,看起来不错,应该是个好女人,应该,也会对纪希好的。
一世长安:亲爱,我记得你二十五岁还没满吧。
时光已旧:是呢。
一世长安:我记得纪希才两岁半吧。
时光已旧:嗯。
一世长安:我好心疼你啊。
林丹看着最后那一段小黑字,眼里干的厉害,却流不出眼泪来。她和倪熙是在家园认识的,一直比较聊得来。刚认识那会儿,都还是对未来惶然迷茫的样子,年轻草率,分不清轻重。想怎样就怎样过后,剩下的就只是自己咽下苦涩的泪水,熬过漫长的黑夜。
直到林丹认识纪容。
用倪熙的话来说就是,林丹那阴暗的世界终于在那一天透出了丝丝缕缕的阳光来了。她在电话那头冲林丹笑得开怀,就像是她自己终于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一生依仗了一样,最后还特别张狂的说了一句:那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十分温暖。
林丹只见过倪熙一次,在一年半以前。辗转了几个城市,最后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住了将近一个月。
第一眼见到倪熙,她已然是一个退去铅华的女子。没有厚重的阴郁,也不再是张扬外放的模样。她就站在火车站的出站口,安静温婉的冲着林丹笑,然后自然而然的走上前,接过林丹手里的小包递给身边的人,最后挽着林丹的手走了一路。
倪熙身边的男人叫郑臻,面容普通,身材中等,却独有一种温文持重的气质。
到如今,倪熙已经结婚生女,俨然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但也就是她,在知道了林丹的事情后,直接订了两张飞广市的机票,扬言要让纪容好看。
好歹最后还是让林丹和郑臻劝住了。郑臻也没有让人失望,对她体贴入微。
时光已旧:我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再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世长安:理所,当然麽。
是夜,又一次从兵荒马乱梦里惊醒。眼睛酸得厉害,纪容无情冰冷的声音还在耳边清晰的回荡,脸上也似乎还残留着疼痛的火辣。
他说:“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有什么不敢的,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一个人不可以对另外一个人做的呢。只要自己能够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杀人偿命也有人去做。只要那个人对自己不那么重要,哪怕一个巴掌下去就断了所有情谊也无妨。
就好比电影里的配角,无论你付出多少艰辛,一寸一寸艰难的生存,都在最后死亡来临时戛然而止,过往的所有荡气回肠都湮没在时间里,故事还在继续,而你已经渐渐被人遗忘了。
林丹仰起头,看着模糊的天花板,无声的笑着,寂寥又悲凉。所有的恩怨爱恨,孰是孰非,到最后都了去无痕。她不由想起刚刚失去纪希那半年,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想他在身边时对她笑对她哭,他的小手握着她的,她亲他的时候他会无知的伸出舌头舔她的脸颊。
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小家伙,看着那肉嘟嘟的小小的一团,林丹眼眶温热,心里就软成一片。
她一直相信,所有的被辜负和痛苦,总有一天会有人替她填平,让她的缺失变得完满,让她的不够好也变得安然。
她对幸福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哪怕从未深信不疑,她也是以为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在走向越来越好了。
林丹还记得,当时她写过的话。
时光已旧:我该惜福了。
只是,仅仅一年过后,就是林丹从安市离开时,对倪熙说过的话。
“熙熙,他的□□你不用删了。”
那是倪熙看着她的眼神满含心疼,有带着不解,林丹望着人头攒动的车站,勾起一抹凉薄的笑,轻轻地说道:“你就帮我看着吧,看看所谓人心易变。”
忘记在那本书上看到的,你不辜负他,他便来辜负你;你对不起他,他对不起她,谁又来对不起你。
有那么一瞬,林丹觉得心里荒芜,仿佛万事已休,绵长岁月似乎都与自己毫无关联,所有的期许都遗失在了回忆的沙漏里,连温度都散尽了。
就着朦胧的夜色,林丹抬起手覆上眼。
她想起那日江南热气翻腾的街头,她和纪容坐在树荫下,对面花白胡须的老者抚了抚下巴,偶有微风拂过她的裙角。
她听到老人用肃穆的声音:“命里寡宿,怕是难得好归宿呐。”
迷信迷信,谁也说不清。
宁静的夜里,只见粒粒晶莹跌入枕头里,仿佛能听到“吧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