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你幸福》墨

13、第十二章、这一世，再初见

　　美……
　　这是一个被遗忘了整整八年的称呼……亦或，根本就没有忘记过。
　　片刻不曾！
　　只是……不敢提起。
　　简简单单一个字，这世上只有他会这样称呼她。困惑的，迷茫的，幸福的，快乐的，悲伤的，难过的，痛苦的……简简单单一个字，也只有他可以唤得如此五味杂陈。
　　曾经，这是多么温暖的一个称呼啊……如今听起来，竟也有这般的荡气回肠！
　　他不敢忘，她也不敢忘。
　　是，不敢，这个称呼，这个字，是心头血粼粼的一道狰狞伤口，永不闭合，亦无被救赎的可能。
　　徐清平眼中寒光一现，眼睑适时地低垂下来，故作羞涩状，“秦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我孩子都八岁了，人老珠黄，若论美，哪里比得上白羽？”
　　秦镇浑身一颤，孩子？！
　　她有孩子了……已经是孩子的母亲……完全看不出来啊……
　　关白羽眼睛一瞪，“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就是个带路走后门的~~”
　　徐清平大笑。
　　一场刀光剑影就这样消匿于无形。
　　站在一旁的小何始终冷眼旁观徐清平的四两拨千斤，再联想昨晚关美男的话……徐清平面对那个秦总时的神色有些故作坦然了，人家盯住她的时候，她就瞪大眼睛装无辜，人家刚把眼睛挪开去，她就马上垂下眼睫强作镇定，别人看不出，小何却是整日对着她察言观色，怎会不知那平和温暖的微笑之下的心海，早就海啸了。
　　……看来，这位秦总，就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总，我们预约的会诊时间明明是昨天下午。”
　　关白羽一听，立马幸灾乐祸地冲自己老板呲牙，那欠揍的小表情就俩字儿：活该！
　　堂堂金盾总裁，被俩女的挤兑得跟个孙子似的，脸一红，低头，“我……对不起，徐小姐，我为昨天的爽约向你道歉。”
　　关白羽惊了：“老板，我耳朵是不是聋了？！”你竟然会跟人道歉？~！关白羽瞪大眼睛呆了几秒，又“啊”地一声叫，“老板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秦镇终于忍无可忍地冲她咬牙，“闭嘴！”
　　徐清平面上好笑地瞪了秦镇一眼，心里却是狠狠地一沉：他对白羽的态度果然不一般……“还没真见过关系这么好的上下级呢，秦总对我这妹妹的的确确是照顾有加。呵呵，白羽她有时候迷迷糊糊的，说话不经大脑，常常没大没小地得罪长辈人~~秦总可要多担待了。”
　　秦镇面上微笑不改，神色莫名又罕见地温柔起来，对着徐清平点头，眼睛却看着关白羽，“确实。”
　　关白羽撅嘴耸耸肩，“一听我姐抖我糗事你就乐是不是？哼，你就乐吧你！我这就给她爆料，我看你还怎么乐~~”这回，还没等秦镇瞪眼，关白羽就拉住徐清平的手，“平姐，你别看他现在笑得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其实他……”
　　“关白羽！”秦镇板起脸来，“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是不是？”
　　关白羽咪/咪笑，“秦老板，咱们来之前可说好了，这半天算带薪假，现在是下班时间，下班时间，你我就不是什么总裁和秘书的关系了~~ ”
　　秦镇咬牙，“关白羽，看来我是把你给照顾狠了~~”
　　关白羽一声怪叫，“狠~可狠了~天天托着我加班！”
　　“加班费你也没少挣啊。”
　　“废话！不给钱谁替你应酬那些脑满肠肥的奸商政客？老板，一顿晚宴一晚上几个小时不需要浪费我的睡眠时间呐？”
　　“你……”
　　秦镇刚想发火，眼神一转却看到徐清平的笑颜，又是莫名的百气全消，哼哼两声：“你是找着给你撑腰的了。”
　　关白羽笑眯眯地吐了吐舌头。
　　徐清平倒是见好就收，“道过谦就别罚站了，来，尝尝我的手艺。”边说，便把领他们坐到茶案旁，自己则姿态优雅地坐下，洗杯放茶，悬壶高冲，韩信点兵，游山玩水，动作娴熟自如，别有一番飒爽洒脱。
　　秦镇不懂茶，只觉得她沏茶的动作很是好看，一气呵成之后，徐清平含笑将茶敬上，秦镇略有局促地接了过来，耳边只听关白羽由衷赞了一句：“大将风度~平姐茶艺又精进了啊~~”然后，看着她笑眯眯地分三口品茗。他看关白羽一脸享受的样子，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呷三口。喝不出什么好与不好，脑子里就只有徐清平斟茶时的摸样。
　　关白羽的形容很对，确是大将风度。
　　“精进不好说，这儿有个手艺不知比我好多少倍的呢~”徐清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小何，“白羽，还一直没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小何。”
　　白羽笑着点头，“你好~~”
　　徐清平并未对秦镇做什么介绍，只是姿态熟络地冲他嚷，“今天不是会诊日，我不是咨询师，你也不是我的委托人，我拿你当白羽的朋友。”是白羽的朋友，可不是我徐清平的~~“看得出，秦总对我这个妹妹很照顾的，我在这里，以茶代酒，谢过秦总了。”说着，端盏轻轻对碰一下，优雅地饮下。
　　秦镇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片刻，笑了笑。
　　关白羽又惊了！九拐十八弯唱歌剧似的惊叹道：“老板~~~你竟然笑了~~~”
　　秦镇无奈地翻了她一个白眼。
　　“平~姐~~”关白羽抓住徐清平的胳膊，“您，真乃神人也！”
　　徐清平笑骂她，“没大没小，你老板咧咧嘴角就把你激动成这样了？”
　　“激动！当然激动！你不知道，我们老板……”
　　“咳咳！”秦镇一声假咳，关白羽乖乖闭嘴。
　　眼看着他们眉宇间的往来默契，没来由的，徐清平好一阵气闷，眼睛含笑，眼神却冷了下来，“还说不照顾你？你见过哪个下属敢在她上司面前像你这么口无遮拦大呼小叫的？”
　　关白羽撅嘴嘟囔，“这不是平姐你在面前吗？又不是什么外人……”
　　一句话，徐清平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嘴角还翘着，眼神却犀利如刀，看似漫不经心地往秦镇脸上一扫，“哟~~这我倒听不明白了，秦老板什么时候成我们关家的内人了？”言下之意，你关白羽是榜上秦镇这大款了？
　　“徐医师夫家姓关？”秦镇忍不住问一句。
　　徐清平白眼都懒得翻一下，自顾自地斟茶自顾自地饮，彻底当他透明人，不搭理人家。
　　秦镇自讨了个没趣，有些讪讪的。若论以前的脾气，他早就拂手而去，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他舍不得离开。
　　他舍不得离开眼前的这个人。
　　关白羽终于看出徐清平是真的恼了，乖乖收敛起嬉皮笑脸的德性，心里暗自吐吐舌头：OH MY LADY GAGA！一个从不动真气的今天上了三味真火，一个脸上从来没表情的今天破天荒地笑了，今儿什么黄历啊……
　　“徐医师……”
　　“我叫徐清平！”
　　“好……清平……”
　　“夫家姓关，你还是叫我关太太吧。”
　　“……清平……”
　　“秦先生，我们有这么熟吗？”你叫这么热络是恶心谁呢？
　　“我喜欢叫你清平。”
　　徐清平茶杯一磕，拿眼瞪他，可人家一脸日月可鉴的真诚啊~~半点油嘴滑舌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徐清平自己没意思了，吐口浊气，倒掉残茶，重新泡。
　　关白羽学乖了，悄无声息地起身，揉揉肚子，“呃……那个，中午没吃饱，小何厨房在哪儿？……啊，顺便带我参观下，来B市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到平姐家……对了，美男美女呢……”
　　小何心领神会，向徐清平微微一欠身，微笑着领白羽走了。
　　对周遭一切，徐清平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洗杯烫杯，一个不小心，开水浇到手指上，轻叫一声，差点把杯子摔了出去。
　　“小心！”秦镇皱了眉头，一把抓住她被烫的那只手。
　　“你干什么？”徐清平好像过了电门似的一个哆嗦甩开他。
　　一瞬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他看着她，满心地疑惑。他在哪儿见过她呢？总觉得，他们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了似的……原本他不想来，早上，他的病又犯了，幸好他的秘书来得早及时把他送去了医院。如果不是关白羽接到老张的电话，知道他预约的心理医生正好是白羽的大嫂，他不会将信将疑地特地跑这一趟。
　　看来这一趟，他来得值得！
　　直觉告诉他，这世上若有人真能帮到他，除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会再有第二个。
　　没有为什么，他就是这么认定！
　　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定了……
　　她却躲过眼去，不看他。
　　没什么好看的……这样的眼神，八年前，曾给她多少温暖，又带给她多少伤害？！她豁出命去爱他，他却总想找更好的……一想到这儿，她就禁不住恨恨地咬牙！
　　可是那之间的触感是那么地清晰……一如当年……当年！
　　她一个哆嗦甩开他，扭头恨恨地一瞪，愣住。
　　那一瞬间的对视，犹如刹那般的烟花，猝然绽放在幽暗的心灵深处，照亮他人不曾窥伺得到的一片汪洋相思。
　　于她，是相思。
　　于他，却是初见！
　　良久，秦镇深吸口气，镇定下来，轻声说：“清平……徐清平，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站起身，心里冷笑：的确是很久了！
　　他跟着她站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某种暗伤般的嘶哑，“白羽说，你的丈夫已经去世多年……”
　　“五年。”徐清平打断他，信步走到一株半人多高的滴水观音前，伸出纤长手指，轻轻敲打芋头一样宽大厚实的叶子，“他走了五年，我和孩子们都很想他。”是啊……很怀念他……
　　秦镇垂下眼睑，“嗯……白羽说她兄长是个可敬可爱的人。没想到，你们孩子都已这么大了……”
　　徐清平扫了他一眼，“秦先生，你和白羽之间，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了？你不觉得这些话有些过分了吗？还有，你我第一次见面，没必要清平清平叫得那么熟络。夫家姓关，咨询时间之外，你可以叫我关太太。”
　　秦镇微微一愣，笑了笑，“可我喜欢叫你清平。”
　　“我不喜欢！”
　　“你好像很讨厌我……莫名地讨厌我。”
　　徐清平一哽，吐口长气，“我不讨厌你，秦先生。说白一点，你也算是我的金主之一，我怎么会讨厌你？”
　　“不讨厌？”
　　“嗯。”
　　“呵呵……”秦镇傻乎乎地笑，把徐清平笑得莫名其妙。
　　她扭头瞪他，他则转过身来，满是真诚地说：“清平，全世界都可以讨厌我，你不可以。”
　　呃？
　　“我的心已经死去八年了，直到刚刚见到你才又活了过来。”
　　呃……
　　“如果连你也讨厌它……”
　　“秦先生，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你的心理医生，还有，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
　　“我知道，没有误会。你是我的心理医生。”秦镇微微地笑，“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我重新微笑的人。”说着，郑重其事地伸出手去，郑重其事地说：“很高兴认识你，清平。”
　　徐清平呆呆看着他，稀里糊涂地伸出自己的手，被他握住。

　　上一世已去，这一世，她还是逃不过与他的初见。
　　他说：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让我重新微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