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幺》蛮蛮蛮

2、第 2 章

　　树倒了，我却还站着。或许，这便是我了天劫，修成了人形。有了腿脚，能够走路、摇手、点头，为此我高兴了好几天。只是，这能走了，我却迷茫了，该去往何处？曾经听人说起，山后面有一群穿青纱道袍的道士，不知那年与我说话的道士可在那处。
　　走了半日，我就懂得了一个道理，走，会很辛苦，人会走，而且人经常走，人一定生活得很辛苦。后来，我把这个道理说给一个人听，他纠正我说，人不是因为会走才辛苦，而是因为生而为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很辛苦。
　　路途不算艰险，景色到算迷人。碧水丹山，青苔应阶，白漆灰褐，千山尽头，飞鸟尽绝。若不是远远就闻见了人的味道，我才不信这静寂清谬之地会有人烟。远远看过去，两山沟壑之间，有一长长破落的吊桥。吊桥尽头有一破落的道门依稀可辨的三字为“万止止”。过吊桥，下有一涧秀水青碧如玉，崖深不可量。走完吊桥，那门紧闭。
　　敲门无应答，再敲，亦无人作答。我有些尴尬地抬着手，在敲与不敲之间举棋不定。
　　手还未动，只听身后一男子问道：“小妖精！”
　　我闻言转身，吓得双手举起藏在耳后。
　　只见一年轻道士眉目舒朗，白衣青纱，身侧挂剑一柄，剑穗临风，并无藻饰，已浑然天成。以前我也是见过很多男子的，但这位定是我在世间见过最美的男子。
　　顿时哑言，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刚才还正义禀然突然戏谑地勾起嘴角，之上往下打量了我半天，口中很是不屑地说道：“你是一只小妖精？什么妖？萝卜精？青菜精？小鸡精？”
　　我既羞赧又气愤，他怎么能说我是妖精？我以前听人说过妖精的故事，妖精大抵都坏，专门做害人的勾当，要请道士来收妖。他说我是妖精，我怎么可能是妖精，我才没有害过人。
　　“你胡说，你才是妖精！”我一跺脚，不知从何处抖落了无数的粉色花瓣，花瓣如蝶在空中飞舞，瞬间就在眼前消失。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看看看，还说自己不是？”我也惊呆了，我身上何处藏有这么多花瓣细碎的？
　　他先是怔住，忽而有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是一只小花妖！”
　　他顿了顿，换上一副严肃正经的面容，问我说：“说吧，小妖精你来此处做什么？”
　　我捏着衣角，竟有些暴露的身份的难为情，小声地挤出两个字：“找人。”
　　“找谁？”他狐疑地扬起一根眉毛，我忍不住睁睁地痴望。
　　“一个道士。”
　　“哈！”他一手撑腰一手伸出去指向后面的大片山头笑道：“这漫山遍野都是道士，敢问小妖精要找哪个道士？”
　　想起当年的那个道士着实长相普通，光顾着听他说话，全然记不得他长什么模样了，这可怎生是好。反正都是道士，只要能把那句话说清楚，找谁不是找？不若就说是找他，急中生智大抵便是如此，。
　　“你也是道士？那我就找你也行。”我木木指向了面前这位翩翩男子。
　　“找我？也行？”他机警地侧身一步，避开我的指尖。
　　“对，就是找你了。”
　　“你确定不是找我归原师兄？或是我师父？师叔？师尊？”
　　他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问道： “找我做甚？”
　　他似有不满，皱起了一缕剑眉。
　　“求解。”
　　“解甚？”
　　“一句命格。”
　　他沉默几许，豁然开朗，道：“既说命，岂是三言两语可道尽？不妨里面请,我与你慢慢道来。”
　　他说着，便走上前拔剑指向那扇木门，轰然将折扇本已破陋不堪的门给活生生劈开了，侧身一甩青袖，邀请我入内。
　　是因为我初尝人世，涉世太浅，不懂这世人规矩，还是世间样貌极佳的男子举止与言语就是异于常人？门不是应该推开关上吗？我愣了愣，提起裙角低头跟他进万入止止。
　　只是这样男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极具风度的，就如他劈开门的动作，犹如劈柴一样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就算是砍了几十年柴火的樵夫也会为他拍手叫绝。
　　万止止本无女人，我来了，也还是没有女人。道家修炼之地不是不可以有女人，但是这里就是没有女人。听说以前是有一位的，只是现在已离开此处。因为万止止的道士们中有些人根本无视我的存在，也有几人瞧见我，却说我是妖精，不能算是女人，至多算是一只女妖精。至此，已没有了女子。
　　“小青，你说，这里为什么没有女人？”
　　“小青？”他的眉峰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他们也就称呼你师兄，所以我就只能叫你小青。”
　　“他们叫我牙师兄？所以你叫我小青……？”这一句话硬是被他曲曲折折绕了几个音。
　　“因为我见你那日，你穿一件青纱。”
　　他略带狐疑，于是我又仔细想了一遍，嗯，是的，的确是青衣。
　　“你可知，有一条蛇精就叫小青，她还有一个姐姐叫白素贞？后来她们都不得好死？”
　　我诚实地摇摇头。
　　小青眼珠转了几转，最后腮帮鼓鼓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