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疫病（1） ...
-
以往年的情况，这次的六月一开始天气便不是很好。
北下的沙尘暴从年初刮到年中，只是势头稍弱却不见结束的迹象。行道树的叶片上挂了一层灰，呈现春天少见的败势。这样天气里的街道上，即便是没有城管的早餐高峰，摊子也很少见了。
“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她带着口罩轻声说话，嗓门沙哑。手上却动作熟练地打包着豆浆和油条。“给，唐先生。一共十三块八毛。零头不用了。”
把脸埋在衣领里的男人这时将整个脑袋探出来，仔细的数了钱。“不能少。麻烦你了。”
“唐先生是老客啦，可不能这样客气，”她努力抬高声音，露出的皮肤涨得通红，“再说家里那个洋娃娃一样的姑娘要过节了吧！今天应该否要你的钱。”
“什么？”他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生怕真是自己疏忽了。
“儿童节啊。今天是六一啊。”女老板的语气里竟然还有埋怨，“娃娃十岁出头好几了吧，估计也过不了几个节喽。”
唐颐回忆了自己曾经对麦克丝年龄的几次失败辩解，选择了放弃再次尝试。“钱您收着吧。可不能惯着她。”他回答。
结完账，他把早餐罩在外套底下往回走，路上的报刊亭开得最早，今日的报纸已经出刊了。唐颐眯着眼睛瞟了一眼头条，是个数字字母混合缩写的不知所指的病症名称，后面带着一串四位数。
“要买报纸伐？”
他有些慌乱，然后摇摇头：“不是很需要。”
报亭里的老头很喜欢这个安静又有学问的唐先生，前倾过身子指着一串黑字。“先生否慌，这是在非洲咧。呶，还有个美国。远得很。”
话音未落，刚朝外迈开的脚步被收了回来，唐颐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枚硬币递了过去。“麻烦给我一份报纸。”
城里城郊的路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如果靠脚走就必须天不亮起身出发。但即便如此，麦克丝也已经习惯了一起床看见准备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自己的导师早已经一头扎回书房的情况。这一天，她如同往常一般穿着睡裙顶着蓬乱的金色鸟窝路过客厅时意外的发现——自己，也许，可能，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看光了素颜。
唐颐有些尴尬地撇过头去，然后目对墙壁弱弱吐出一声问候：“……早安。”
被少女尖锐的叫声盖掉了。
“麦克丝我在打电话！”从门口接着手机走进来的巧克力肤色的大块头男人罕见带有一丝不满的怒意，“能不能……”他噤声转头又离开大门。“不是的妈妈——Non，maman，c’est Max qui je……”
然后又是一阵尖叫。
紧接着唐颐并不意外地发现这是个非常热闹的早晨，二楼发出摔门的巨响紧接着带有异国腔调的国骂响起。
他扶额提声：“西克！不许说脏话。”
简直是度过一个噩梦清晨的麦克丝终于在最讨厌的对头光着身子冲下来之前，尖叫着钻进了洗手间。
“跑什么！窝就是说说，”西克裹着被毯一下子摊在沙发上，“窝很gentle啊，不会玩妞——牛郎。”
唐颐平静地直视墙壁，然后抓着自己手里的报纸冷静下来。“泽雨呢？”
“我在。”一直在餐桌前默默奋战早餐的男人转身提高了自己的存在感，“顺便说一句，西克。你是在耍流氓。”
“酸牛奶？”
“……”
“西克，论文先放一放，把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拿出来，“感觉母语受到玷污的唐先生终于坐不住了，“对，就是我昨晚放在你门口，封面上写着你名字的那一本。”
没有正型的红发男人一下子端坐起来，操着怪声怪调地中文：“老师，尼是认生的吗？窝可以不用学论文了？”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
“对。就是你脸上写的那样，‘因为我的中文太差论文没通过然后被拎到老师家补课’。”
被打击的无法自救的男人滚到地板上，被优雅走出厕所的麦克丝一脚踹开。
“这简直是个shit一样的糟上。”他伸出一只尔康手总结道。
身为这群行为将诡异的外国学生的导师的唐先生默默将一天心塞的份额用完，然后看着自己的头号优等生从门口进来。
“情况怎么样？”
大块头的亚安恭敬地站在一边。“母亲说家人暂时都安全。不过政府要求她们从那里撤离，去安全免疫区。”
唐颐也感到有些棘手。“你有回国的打算吗？”
“现在非洲很乱诶。”麦克丝走过来，仰着头对亚安露出严肃的表情。
亚安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母亲让我呆在中国，暂时不要回去。学业还没有完成。她说她会照顾好妹妹利兹。”西克不知何时已经穿好衣服走了过来，一手挂在亚安肩上插话：“窝昨天看电脑，去尼赛加尔的航班已经停了。”
“可以走水路。陆路时间会长一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谢泽雨合上平板提议。
“窝去，尼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亚安惊呼。
谢泽雨推了推眼镜。“在麦克丝穿着睡衣出来之前，唐先生回来和亚安说话之后。”
红发男人一双绿眼睛向下瞟了瞟。
“死人啊！看什么看！”真—进击萝莉—麦克丝—巴掌—*2。
这群永远会把正事搅和乱的家伙。唐老师无奈地推开西克求救的尔康手。
“唐老师，我要回家。”这次倒是罕见地字正腔圆。
“这句话练了多久？”他深谙西克的尿性。
“两天，”眼见自己的导师起身要走，他连忙一个扑救，“这次是真的，我哥被困在美国了。同一航班上有‘病人’，他被割裂——”
“隔离。”在他说出下个气死先生的话之前，麦克丝抢先堵住了他的嘴。西克连忙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拼死逃生。
“是的，隔离，”他补充道，“妈妈要我回去，家里缺个人。”
麦克丝从鼻孔跟他对话：“科技那么发达，隔离也能做事。你家是寂寞到缺个宠物吗？”
真—没过中文四级—外国人：“基摸什么意思？”
“……”
“首先，从我身上起来。”唐颐面无表情地企图拯救自己。
红毛大型犬一个跃身解放了自己的老师。“好的好的。”
“其次，”他指了指大门，“带上你的语文课本，滚回自己家去。”
被扫地出门的西克饿着肚子吃了一嘴风沙。说好的不说脏话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疫病（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