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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奸相楷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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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潘仁美责问自己的爱子:“豹儿。你怎么帮杨家人说话?”
还来不及说下去,就看到自己的女儿迎了出来:“爹!”站到自己的另一侧挽着自己的手往里走,“爹,你终于回来了,女儿好想你啊!”
自从妻子难产去后,这个女儿就不像小的时候那么黏着父亲,还老爱住在别院,有什么心事自己也不知道。想不到自己离京几个月,女儿又愿意和自己亲近,久别重逢,一时高兴,就没有继续追问潘豹。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爹还是记忆中的中年美男子,我的心才真正和这个“我”融合。
“爹,你路上辛苦了。”我和大哥一左一右陪着爹一起进门。
潘仁美只觉得一路风尘疲惫都消散无踪:“不辛苦。
大哥催促道:“爹,快去洗漱,今天蝉娘亲自下厨,给爹您接风洗尘。”
“是吗?”潘仁美摸着胡子笑道,“蝉娘这么乖巧,那今天爹真是有口福了。”
目送爹去后院,大哥转身对我挤眉弄眼:“这一次杨六郎麻烦大了。”
“怎么了?”
大哥半是赞叹半是不忿:“这小子居然私闯皇宫,不但暴露行迹,还留下罪证,皇上一定不会轻饶。”
皇宫?昨天柴郡主买的藏宝图肯定是被六郎捡到了。记忆里,杨家还没有为这种事领过罪责:“我看不一定,杨家大胜而归,功大于过,这样的小事皇上未必会计较。”
“蝉娘说得对,皇上当时没有发作,事后怎么会寒了功臣的心。”潘仁美遗憾不已。
我和大哥迎爹坐下:“爹,快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潘仁美内心瞧不起女子,觉得典型的“头发长见识短”,聪慧的女儿也不例外,也就不再提刚刚那个话题,“好吃,好吃,爹的蝉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知哪家的小子有这样的福气。”
我以袖掩面佯羞道:“你说什么呢,爹?哥哥还是孤身一人,做妹妹的不好越过去。”
这次离京数月,连女儿的及笄礼都错过了,潘仁美颇感遗憾:“蝉儿,你的及笄和生辰爹都错过了,你有什么愿望,爹一定替你达成。”
重来一次,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远离赵德昌和刘娥这对狗男女,侍奉父亲到老:“惟愿爹爹福寿康宁,长命百岁,女儿能够承欢膝下,为爹养老送终,以尽孝道。”
看在女儿认真地说着熨帖之言,潘仁美捋须笑道:“生女如此,夫复何求!”
潘豹在一边半开玩笑:“爹一回来,我这个哥哥就得靠边站了!”
“哥,我怎么会忘了你,我给你夹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膳,让我想起还没有嫁入韩王府之前家里热闹的场景,上一世加上养子,五子八女,爹的子女单论人数比杨家还多。
膳后,爹和大哥进了书房议事,我端了点心和茶水让他们一边做事,一边用些点心,走到书房就听见大哥的声音。
大哥对爹说:“爹,明天还要上朝,您今天早点休息。”
爹喝了口茶,沉声道:“豹儿,你可知道,还在边关的时候。
杨业一介北汉降将,未及一年便立功边境,受到多少人的嫉恨,秘密向皇上上书说他的坏话。
皇上眷遇正隆,将奏折封送杨业,以示信任。”
见潘豹还不明白,潘仁美点拨道:“杨业是爹的副部,若不是爹带着大军正面应敌,光凭杨家几千人怎么可能力克辽国大军。
现在爹手上的官军对杨家将嫉恨,爹身为宰相如果不为他们打压杨家军,你以为他们还会乖乖跟随爹爹。”
潘豹为人还算磊落:“爹,你不会也上了奏折。”
潘仁美拿起书桌上的书就往潘豹头上拍:“你爹才不会玩这种玩剩了的招数。
皇上沈谋英断,是明君不错。但是他同样性好猜忌,爹身为后周臣子,太祖旧部,能够位极人臣凭的不光是赫赫战功,赤胆忠心,而是顺应上意。你懂不懂?”
潘豹城府浅,对潘仁美的深意没办法举一反三。
“爹的意思,是要我们潘家唱黑脸,不但要和那些旧臣、降臣保持距离,还要借我们家的口,为难他们,说出皇上不想说的话,问出皇上不方便问的问题?”我推门而入,问了出来。
看来这一世的爹和记忆中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记忆中爹爹和鲁国公默契地打了败仗,唯恐功高盖主。
高梁之役,自有弃军之耻,曹、潘咸太/祖时旧臣,若使进克幽州,必招太宗之忌,鸟尽弓藏之感,良有以也。二将颇识其意,故济阳之师已至涿鹿,乃反退雄州就食,虽粗知兵者所不肯为。而彬顾不知耶,适为偾军之计耳。潘美亦然。
潘仁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自己这个常年住在深闺的女儿,试探道:“想不到,蝉娘你竟有如此见解。”
刚刚向爹展示了自己沉浸王室几年的见识,我自然是撒娇卖痴化解爹的戒心:“爹,我可是你的女儿,博览群书,耳濡目染,怎么能不得爹您的一二真传。
若是我和哥哥一样傻气,咱们潘家算是没人了。”顺道打趣了大哥,爹闻言果然开怀大笑:
“好啊,爹也算后继有人了!你们兄妹一文一武,岂不强胜杨家的千军万马。”
潘仁美在朝中运筹帷幄,独子却有勇无谋,多年单打独斗,连个可以探讨的人都没有。
因为女儿自幼敏慧乖巧,见到女儿初露峥嵘,疑虑很快消除:“你不会觉得杨家是大英雄,爹这么做是大坏蛋?”
我立马答道:“爹爹,同是为皇上效忠,您不求荣誉,更是忠义。”
潘仁美有心点拨,看看女儿是否真的有自己一二分水平:“帝王之道,在于御下制衡之术,所以皇上一面宠信杨家,一面放任爹打击杨家。那你觉得,爹应该怎么做?”
我想了半天,有了:“为臣者,有四条路,纯臣,孤臣,奸臣,庸臣。
纯臣者,一心为皇上和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徇私枉法,谋取私利。
孤臣,不党不朋,断绝三亲六戚,为皇上做良臣做酷吏,在所不惜。
此二者大同小异,多为大忠大奸之辈。
庸臣者,随声附和,尸位素餐,少做少错,碌碌终生。
奸臣者,为皇上谋取私利,背下罪名,享身前风光,不管死后荣辱,既孤又纯。”
说道这里,我不免担心:“爹难道是想做后者?”
“虽不中亦不远,”爹敷衍道,“你阅历尚浅,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放心吧,为了你们兄妹,爹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我隐隐有些忧心,眼为君,眉为臣。拥有三角眼的人,心存善念,为人有计谋,善于策划;所以他能智取每场战役。心存恶念的话,他就变为一个爱算计、阴险狡诈的人。
爹除了三角眼,还是一双下三白眼,此人会为求目的而不择手段,有这双眼睛的人,容易成功,可心存恶念就会死于非命。
哥哥潘豹浓眉压目,浓眉粗眉重感情。心胸狭窄,冲动易怒,继而动武,最终会有飞来横祸。
我一定要劝阻哥哥少与人动武。
在东京百姓夹道欢迎的鞭炮声中,杨家将一路凯歌抵达京师,整个东京陷入欢呼雀跃之中。
天波府众人也夹在人群中迎接杨家将,一大早八妹闹着让六郎带着她和排风来找我:“蝉姐姐,你也出嘛,你也出嘛!”
磨不过她,我只得答应。
“娘,这是蝉姐姐。”八妹热情地将我介绍给杨夫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杨夫人和记忆中的折氏一样巾帼不让须眉,既是慈母又有大丈夫气概,倒有一种故人重逢的错觉:“潘蝉见过杨夫人。”
杨夫人早就听说六郎七郎去参加我及笄礼的事情,今日又是这样的好日子,整个杨家上下喜气洋洋的,对我没什么排斥:“潘小姐有礼了,早就听八妹经常提起你。”
“上次八妹和杨家四郎出手相助,一直没有登门道谢。”
杨夫人热心:“潘姑娘和我们八妹这么投缘,不介意的话,过几日不如到我们杨家去吃顿便饭。”
人家一家团聚,我去凑什么热闹,耐不住八妹和排风殷勤劝说:“去嘛!去嘛!”
我只得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八妹和家人也站在街道一侧,看着杨家军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进城。
八妹高兴地蹦着喊着:“爹!爹。”
杨六郎兴奋的拍着身旁的七郎说:“唉!你看呀,他们多威风啊。”
杨七郎也兴奋的说:“对啊,六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像他们一样啊!上战场啊!”
大殿之上,当今皇上赵炅大赞了杨家的功劳:“杨家将真是用兵如神助啊,这次雁门关一战,大败辽军,不仅为我大宋扬眉吐气,而且使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仅此一举,至深至大。”
言语之间透露着得胜的喜气。
杨业不敢居功:“食君之禄,为君效命乃理所当然,卑职不敢居功。”
赵炅身边的得力武将除了曹彬和潘美两个太祖旧臣,就是杨业,此时对他颇有好感,又是盛赞他不居功、不自满的臣子典范,表示要好好赏赐杨家。
潘仁美抓住时机,指桑骂槐地笑道:“杨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对宫廷的事,就顾此失彼咯。”
在杨家不解的眼神中将御花园失火的事情一一道出,同时不忘给自己的儿子拉功劳。
帝王御下最担心臣子无欲无求不好掌控,潘仁美可谓深知帝王心思,不然当不了两朝重臣。
赵炅让人呈上贼人遗漏的东西,杨业掀开布匹果然脸色大变,潘豹更是指认杨家枪法。
杨业掀开布的一角,一根银簪跃入眼帘,惊鄂的不敢相信:“这发簪乃是……”
赵炅打断:“这发簪乃是寻常物件,不足以为据。”
潘仁美还想要趁胜追击:“皇上……”
赵炅却宽宏大量地打断了:“杨家将立下大功,正好遇到这种小事,朕觉得不足以追究。” 意味深长的看着杨业问,“杨将军,你说是不是”
杨业感恩道:“皇恩浩荡,杨业感激不尽。”
赵炅摆明要对杨家恩威并施,事后还让人将发簪还给了杨业,表示爱重。
杨业举着发簪自言自语的说:“七郎决不敢乱来,一定是六郎。”转身就走。
杨五郎望着爹的背影对哥哥们说:“这东西真的是娘的吗?”
杨三郎:“不用问,看爹的脸色就知道了。”
杨大郎:“这可如何是好。”
杨二郎:“爹一言不发,正是无怒之怒,看来这次六弟要遭殃了。”
杨家众人本来正欢天喜地收拾屋子,准备迎接杨业回来,没成想杨五郎和二郎回来通风报信。
知道六郎闯了祸,二郎出主意用得胜归来的喜气冲淡杨业的怒气,杨业回来果然一路喜气洋洋,最后六郎的事情终究不了了之。
私下里,杨业并不是不知为臣之难:“夫人,我不得不这样啊,老实说,我是北汉降臣,不单不受皇上所忌,还得到恩宠,委以重任。
我们杨门一家,自当要忠心为宋,鞠躬尽瘁。目前辽人虽然退走漠北,但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杨六郎,老是吊儿郎当,凡事不痛不痒,杨业望子成龙心切,所以才会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