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穆容枫

2、第 2 章 阴阳异术

　　正当我腹诽着这趟任务麻烦多多之时，十里之外的红叶山庄里头已是张灯结彩。
　　山庄依着山势而建，宏伟庞大，能在短时间内从一片荒山僻野变成气势辉弘的山庄豪院，所动用的人力财力自是相当惊人。

　　红叶山庄主事的是个看不出年纪、玉面温文的男子，说他二十出头也像，说他三十开外也成，总之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年纪，连全名也没多少人知道，在龙墨寒的资料里也只是这样记录着：

　　红叶山庄第三号人物，与庄主无直系关系，但主管山庄的内外事务
　　姓名：不详（人称他为巽公子）
　　年龄：不详；
　　武功：不详，只查到燕山一役，以一柄青龙剑杀尽漠北双鹰以及黄河七寇，其他战况，无人知晓。
　　背景：不详，只查到与朝廷多名三品以上大员过往甚密。
　　其他：无

　　山庄里单家丁仆役丫鬟婆子就有数百号人，因为是少庄主的大婚，所请的宾客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人数之众却能忙而不乱，进退得体，丝毫不失了礼数。宾客之中有些心细的，略一观察就发现，这些丫鬟仆役看似进出匆忙，其实却是各司其责，忙而有序。招呼客人的决不负责端茶送水，负责茶水的也决不参和着送点心。

　　这个时候巽公子本该在前厅接待这数百宾客的，他却留在山庄最偏的念秋园中。
　　念秋园是个很精致的别院，细到摆放的盆景、斟茶的瓷杯、帷幕的流苏……无一不是经过精挑细选，工艺考究。巽公子此时坐在张绣有异域风景的波斯软垫上，端着题有名家字画的德化白瓷杯盏，慢悠悠地用杯盖拨动着几片浮着的茶叶。

　　“巽公子，此番约我来，不是就为喝茶这么简单的吧。”坐在巽公子对面的身着苗族服饰、头戴银饰的少女。她便是苗疆五毒教的护法蓝配玉。此女年纪虽小却是在五毒教中地位甚高，据说是下任教主的人选之一。

　　巽公子看了她一眼，笑道：“蓝姑娘不要着急，你不是一心想见识一下中原的阴阳术么？上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今天请你来就是为了还这个人情的。”

　　“当真？”蓝配玉一激动突然一把抓住巽公子的手腕，“就是那种可以与蛊毒抗衡，让人起死回生，行走阴阳两界的阴阳术？”
　　巽公子叫她这一抓，手上的茶水差点洒出，当下苦笑着：“蓝姑娘说的甚是。不过，容在下稍微介绍一下，这茶杯可是唐朝贡品，如今世上只剩下五个了，你问归问，可莫要把我这茶盏给打了。”

　　蓝配玉闻言，眼波流转，笑道：“我才不信能把你的杯盏给打了呢，你自己瞧瞧，水都不曾洒了一滴。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武功了的？”说着故手上使劲，曲指为爪向那杯夺去。

　　巽公子苦笑着摇摇头：“果然是‘财不露白’，才说这杯子值钱，就有人动手抢了。”手指向上一弹，杯盏凌空直直向上飞去，就在杯盏离手的这一瞬，巽公子手腕一转将蓝配玉的力道化去，翻手一扣轻巧地拆了这一招，反手接住杯盏往前一送“不过，既然是蓝姑娘喜欢的，在下自当奉上。”

　　这一弹一转一扣一接一送，五个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利落。蓝配玉愣了一下，叹道：“好俊的功夫！”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闪笑道：“我喜欢的，你都会给我？”说着两眼火辣辣地盯着巽公子，自当日苗疆初遇之时，那青山险峰间，白衫随风，青丝披散，容貌出尘，犹如山中精魅一般，蓝配玉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梦牵魂萦的滋味。

　　“不就个杯子吗？蓝姑娘若是喜欢，我再将其他四个为你寻来便是。”巽公子答得认真。
　　但在蓝配玉听来却觉得敷衍，她干脆把话挑明了：“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杯子。”
　　“哦，对了，蓝姑娘说的是……”他故意顿了顿，眯起了眼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究竟写了些什么。蓝配玉心念一动：莫非他明白我的心意了？想到这心跳突然加快，又怕他就此打住，忙找了个话茬让他接下去：“是……是什么？”

　　“是阴阳术。”巽公子答得肯定。
　　不错，阴阳术是蓝配玉所关心的，但这不是她要的答案，正想开口，外头有仆役来报：“新娘子快到了，还有三里地。”
　　巽公子点点道：“知道了，新娘未进庄子沿途的警备继续保持，不能出任何岔子。”那仆役领命退下。蓝配玉笑道：“我进来的时候只怕也是有人老早就通知你了吧。”

　　“因为今天客人众多，多做些防备只是为了少出点乱子，若然冒犯了蓝姑娘，还请恕罪。”
　　“巽公子客气了，我此次来一来是为了阴阳术，二来也是为了道贺。不过我不喜欢凑这个热闹，礼到人不到，巽公子不要介意才好。”其实，蓝配玉大老远地从西南边陲赶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想见他一面，但这话再大胆如她也是说不出口的。

　　“既然如此，这念秋园是我平日看书的地方，倒也算得上清静。蓝姑娘如不嫌弃，不如先在这小住几日，我事情忙完了也可以带你到各处走走。”
　　“如此甚好！”蓝配玉大喜，这念秋园固然布置精雅，但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巽公子日常读书所在……一念及此，不由心头一热。
　　巽公子也不管她如何胡思乱想，一看时辰要到忙告辞：“新娘快到了，在下先失陪了。”

　　花轿到了离山庄近一里的地方，庄里已派人道上分列两侧迎接，浩浩荡荡数十骑，马身系着红色绸缎，马上的随从青一色都是十七八岁少年，身着喜服，除了十人手执彩旗外，其余都是身配长剑，昂首挺胸，端是神采飞扬，若是平日看来，哪个不像出生官宦人家？但此时却只是红叶山庄的迎亲随侍。
　　数十人、数十匹马立于两旁，中间一人身着紫袍，玉面含笑，侯平川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正是巽公子，心中暗赞：好风雅的人物，丝毫不逊于我家二公子。

　　待到花轿队伍又近了些，巽公子一行忙翻身下马恭迎，几十人同一时间翻身下马整整齐齐，与久经沙场的骑兵不相伯仲。

　　我在花轿中，看不到外头的场面，但听随侍的丫鬟珠儿描述也知道这排场如何，不知道他日我真正出阁的时候场面又是如何呢？这个时候居然想这些，我赶紧摇摇脑袋清醒一下。

　　前头的侯川平与巽公子略一寒暄，队伍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地继续前行。进了山庄的大门，走了半里才到了主院，立刻有婆子来领他们到别馆休息，说是他们长途劳顿，巽公子吩咐了安排他们先行休息后等吉时再接新娘子拜堂。

　　从头到尾，巽公子都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但从这些细节，我开始对这位巽公子有些兴趣了，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别馆是一进独立的院落，全分配给送亲队伍使用的。关上别馆的大门，我吩咐了侯平川安排人在外看着，这才放心地扯下红头盖，大刺刺地倒在里间的床上，叹道：“累死我了。”
　　刚要闭眼，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随着一句“什么都还没做就喊累。”

　　一听这声音，我立刻坐了起来：“三哥？你几时来的？”

　　龙素颜不知几时已站在床前，一头的长发随意地用根青色的带子系着，一袭青衫，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服饰，却依然透出一股子的优雅贵气。
　　他低头端详我两眼，叹道：“没想到化了点妆，五妹也算得上是美人。”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叫算得上，应该说本来就是美人。”
　　龙素颜笑而不答，兀自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茶。

　　“三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就你有良心，不像二哥……哼，也不担心我会叫人占了便宜。”

　　“那你可冤枉二哥了，临走之前他可是再三交代的，如果你有任何闪失，他就唯我是问。”龙素颜摇晃着杯中的茶水，“你就放心好了，拜了堂之后，我会用式神把你替出来。等天亮之后，你再以新妇的身份行动。”
　　“式神？这次用的是花朵？还是树叶？”我对三哥的阴阳术也是略知一二的，之前三哥是科举中了探花，得了个三品职衔，结果他嫌天天上朝麻烦，便常用此招移花接木让式神天天早朝，自己则躲在家里蒙头睡觉。后来叫大哥发现后狠狠训斥了一番，三哥更绝，索性第二天就称病辞了官。每次跟几个哥哥谈起此事，他们都对阴阳术心醉不已，我就更不用说了，对此更是神往得很，可三哥却说我没有修习的慧根。
　　“三哥，能不能让我先看看这式神的模样？”阴阳术我是学不来的，但看看总该行吧。

　　看着我一脸期待的模样，龙素颜无奈又有些宠腻地摇摇头：“真是个长不大的丫头。”说着还是从怀里掏出个红色的纸人。
　　“就是这个？”我真有些不敢相信，“一会儿这个纸人就会变成另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
　　“不信？到时候你自己过去瞧瞧。”

　　“好啊……不对啊，他们在洞房……我过去？呸，三哥最不正经了，我才不去看什么洞房呢。”别看三哥看起来老实，却是那种安静使坏的家伙，我才不会上他的当呢“有了，三哥你干脆让式神将拜堂也一并替了吧。这样我混在宾客中间，不就有机会见识三个的绝学了？”
　　“拜堂也要替？这么多人在场……”龙素颜有些为难。

　　“三哥……听人家说女孩儿家乱拜堂很不吉利的……三哥……”我拿出看家本领，马上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自小我就知道对哪个哥哥要用哪一套，只不过二哥除外，哪套都不管用而且还被他吃得死死的，不知道是不是叫做一物降一物。

　　最终，三哥虽然很怀疑我的说词，但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