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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倾盖如故白发新 ...

  •   倾盖如故白发新

      “这……”出尘虽心中无半点城府,却也知道自己出逃其罪非小,岂可轻易对外人言说。
      解风见出尘期期艾艾,知其必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不欲强人所难,于是爽然一笑:“呵呵,小姐不必为难。江湖浩渺,相逢便是有缘,不妨先图一醉,他日有缘再会。”
      出尘虽是女儿身,却是个一等一的性情中人,见解风如此潇洒不羁,心中豪气顿起,浑然忘却了自己闺阁千金的身份,展颜一笑,贝齿莹然,直如春花盛开,说道:“得遇公子如此妙人,当浮一大白。不过现下却哪里寻酒去?”
      解风见出尘如此洒脱,心中大喜,手向腰间一探,再一扬手,一只硕大葫芦稳当当落在了出尘面前。
      青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拒绝相信自己的小姐居然就要同一个刚见面的男子喝酒了。
      解风拔开瓶塞,一股馥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出尘欢然叫道:“哎呀,五十年窖藏女儿红,咦,还有一股奇特的药味,有当归黄芪丹参……,一共十八味,不对,还有一味药材,其嗅甚是奇特,出尘却也分辨不出来了。只是,这么好的女儿红却用药材浸泡,失去了原有的醇厚,可惜了。”
      这女孩嗅得几下,便已知道酒是用十九味药材炮制而成,且还能分辨出是五十年陈,解风不由既惊且佩。至于出尘不能分辨那一味,本是解风师门不传之密,原也不能怪出尘孤陋寡闻。于是连连击掌,赞道:“小姐当真蕙质兰心,冰雪聪明。解风不佩服不行。今日解风不醉不休。只是有酒无菜,素淡了些。哦,有了!”
      此时,落霞满天,空中正有数行鸟雀飞过。解风拾起地上一粒石子,轻轻捏碎,弹指射去,扑漱漱落下七八只麻雀。
      解风却又一跃,就手摘下山崖上一根香樟树树枝。
      只见他将香樟树叶包裹麻雀,又取路边黄泥,以山泉水调和,涂抹于麻雀全身。待这一切准备停当,他又就地掘一浅坑,将包裹好的麻雀放入,再把挖出的泥土填上。聚拢起一堆枯枝落叶,却在那坑上生气一堆火来。
      出尘饶有兴味地看解风动作,待明白了他原是想吃麻雀的肉,不禁又是骇异又是新鲜。
      青儿此时亦已看傻了眼,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脸一红,偷偷瞥一眼“帅哥”,发现“帅哥”只顾忙着烹制下酒菜,绝未曾注意自己那“不体面”的声音,方才放下心来。
      片刻,阵阵的奇异肉香从地下弥散开来。三人嗅得几下,均已食指大动。再过得片刻,解风挥掌熄灭火苗,道:“二位还请稍等,再焖得片刻,肉方才酥软。”

      待得火堆余热渐尽,解风扒开泥土,取出烤熟之麻雀。剥开黄泥樟叶,雀毛也随之脱落。青儿见机倒快,忙忙地掏出一方雪白丝帕,便算作菜盘了。解风却又变戏法似的将出一个小瓶,内中竟然装着椒盐。
      解风细心地在雀肉上均匀撒遍椒盐,露齿一笑:“二位,请用吧。”
      青儿犹犹豫豫地,还有点不敢吃的意思。出尘刚才和刀疤斗了了半日,又忍耐了许久肉香酒香的诱惑,这时却不矜持,拈起一只麻雀,便欲先尝为快。
      出尘咬得一口雀肉,只觉得鲜香软嫩,竟是生平未尝之无上美味,禁不住向解风竖起了大拇指。随之边大口咀嚼着美味,边说道:“青儿,解兄,美食当前,还不大快朵颐。是真名士自风流,还客气什么。”
      解风激赏地看着这奇特的女孩,击掌道:“是真名士自风流,说得好,说得好,喝酒!”手持酒葫芦,一吸气,不知怎地,一道酒剑射出,解风张口迎之。出尘主仆二人哪里看过这种喝酒法子,青儿早又看呆了。
      “哎,解兄,却不能将酒一人喝光,同饮才是。”出尘美食当前,又逢着这风尘奇丐,逸兴端飞,伸手便去抢那酒葫芦。
      解风却哪能让出尘得手,左手把定葫芦,右手轻拍葫芦,一股酒流却射向出尘,出尘学解风方才模样,张口迎之。入口却多了几分药材的辛辣,少了几分女儿红的绵醇。然而此情此境,酒的滋味如何已无足轻重,要的只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疏狂。二人如此你一口我一口,眨眼葫芦竟已告罄。
      “解兄,你这麻雀的烹制法甚是奇妙,不知是何人所创?”天色渐暗,山风徐来,出尘此时已薰然薄醉,脸颊绯红润泽,兀自讨教“吃经”。
      “嘿,这本是叫化子的看家本领,叫化子行乞途中,肚皮饿了,有时便顺手牵羊,偷一只农家肥鸡,却苦于没有锅灶。肚子饿急了,就想出这么一个吃法。原是在鸡身上包一层荷叶。解风不屑偷鸡,故此常射些鸟雀以此法烤熟充饥。本是叫化子穷极生智的吃法,难得姑娘倒不嫌弃。”解风却是越喝眼神越亮,此时娓娓道来。
      “嫌弃?这么鲜美的野味,这么清凉的山风,这么风趣的解兄。出尘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出尘瞪大了清澈的眸子,孩子气地叫起来。
      这真率的热情足以打动一切,解风深深地凝视着出尘,双目放出逼人的神采。
      接触到解风充满奇异热度的眼神,微醉的出尘刹那间心跳猛然加速,醉意立时醒了一半。
      二人视线纠缠,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留。
      “解公子,小姐,你们是不是都醉了,发什么呆呀?”青儿这傻丫头此时却叫起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暗涌。
      解风微微一惊,暗道今日自己是怎么了,忙收回视线,瞬间恢复往日落拓不羁的笑容,顾左右而言它:“喝了半日酒,还不知二位贵姓呢?”
      “我姓倪,名青儿。这位是我家小姐,当然姓倪,芳名出尘。嘻嘻,你这人也有趣,这才想起来问人家名字。”青儿嘻嘻笑道,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倪出尘……好名字!”解风念着出尘的名字,仿佛要将这名字牢牢地刻入记忆中。
      “小姐的名字好,我的名字就不好了?”青儿再笨也看出来这位解公子似乎对自己的小姐很上心,故意淘气地问道。
      解风面庞微红,幸好在夜色中难以看出。他佯咳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二位似乎该歇息了。解风为二位守夜,二位不妨回马车上休息去吧。”
      出尘本已有些“我醉欲眠”之感,青儿听到休息二字,也立刻开始打起哈欠来,当下二人并无异议,谢过了解风,便回到了马车中。旅途劳顿,倦意席卷而来,甫一躺下,二人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直到东方既白,雀鸟啁啾,主仆二人方相继醒来。
      青儿掀开车帘,出尘出得车内。见人影闪动,矫若游龙,想来是解风正在晨练。旁边却有一人垂手恭立,神情委顿,一目已眇,不是昨日那凶神恶煞的“刀疤”是谁。
      看见出尘身影,解风顿住拳脚,只见他身着一袭青布衫,只在衣角处微衲几个补丁,身躯伟岸,卓然而立。此时,出尘早已换了女装,一身浅绿衫子,淡扫蛾眉,不施脂粉,宛如晨露,清新无比。解风含笑望着出尘,黑如深潭的炯炯双目中霎时仿佛有电光闪过,随即隐没。
      这瞬间的电光直射入出尘的心底,出尘不由自主垂下头来,不敢直视解风,心儿犹如小鹿撞鼓,剧烈跳荡。二人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情愫,连向来后知后觉的青儿也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正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霹雳之声,随即空中升起一道紫色焰火。解风微微变色,原来这正是丐帮中有紧急状况时召唤附近帮中人的讯号,而解风正是近年来声名鹊起年轻有为的丐帮帮主。
      他探手自怀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递与出尘,急急说道:“出尘姑娘,解风帮中有事,不得不先行一步。这是我帮中信物,见此物如见帮主,现下赠与姑娘。如遇为难之事,尽管向任何丐帮子弟出示此物,普天之下,丐帮帮众任凭姑娘驱遣。”
      然后转过身去,厉声吩咐近旁的“刀疤”:“你已知道我是丐帮解风,现下我命你护送二位姑娘前去她们想要去的任何地方。你先前所犯罪愆,任何一项都足以将你立毙掌下。姑念天之生人不易,将你这颗脑袋暂寄头上。望你重新做人,待得把二位姑娘送到,来我丐帮总舵复命,我会考虑从轻发落你。记住,如二位姑娘有所闪失,天涯海角,解风也会将你这颗脑袋取下。”
      说毕,解风衣袖一挥,几丈外一颗大树侧干“卡嚓”落地。“刀疤”见解风随手一挥,竟有如此威势,面露恐惧之色,急忙拼命点头,直如小鸡啄米。
      解风再度面向出尘深施一礼,随即展开轻功,如飞雁出林,转瞬已在十丈余外,空中兀自传来他的声音:“出尘姑娘,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
      出尘手握解风令牌,怔怔站在原地,只觉这位异人来无影去无踪,不知何日方能再度相逢,年轻而单纯的心中感受到了一种隐隐的失落与怅惘。
      这时“刀疤”讨好的语声不识时务地响起:“姑娘,你们不是去扬州吗?是不是现在就启程。”
      出尘默默地点点头,移步走向马车。“刀疤”谄笑着亦步亦趋,青儿不胜厌恶地瞪“刀疤”一眼,斥到:“谁叫你紧跟着我们家小姐了,以后只许远远跟着,记住,也离我远点。到了前面镇子上,找着新的车夫,你立刻走人。”
      “刀疤”脸上凶狠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换了笑脸,谄媚地回答:“是,姑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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