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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消容蔽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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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转醒,眼前仍是暗无天日的地牢,双手已经被松绑,身处狭小的牢房中。
“小姐,你已经睡了五六个时辰了。”头顶传来启云虚弱的声音。
动了一下手脚,嘶——撕裂一般的疼痛袭来,发现自己被启云抱在怀里,她正给我全身涂药水。
“启云……”我哑着嗓子低唤。
她惨白的脸,散乱的发髻,被鞭裂的衣衫,大滩的血渍,让我愧疚万分。
“又是我害了你,我真没用,总是拖累别人……”
“傻小姐,说这些话做什么。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小小姐呵,那时候小姐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
说着她慢慢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是平和温柔的笑,一点点渗入我心里。
“我抱着襁褓,逗着小小婴儿,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整天缠着我去玩耍。你是我的小姐,是我一生要守护的人呀。你哪里会害我,可以的话,奴婢愿意替你受所有的苦……”
启云的话令我心酸不已,无法回应,一个人全心全意对你好,这是多么宝贵的一件事。
“别哭,小姐以前可没有这么爱哭呢。”启云轻柔地拍我的背,“先把药涂了,防止伤口发炎,好不好?还剩左腿没有擦完。”
“嗯。”我卷起裤管,露出惨不忍睹的小腿,满是血口。
“云儿,你哪来的药水?”
启云低头,醮了药水在指肚上,轻轻敷在我伤口上。
“这是奴婢藏起来的,可惜只是治伤不能去疤,难免会留下疤痕。”
她痛惜地抚过我的伤口,乔竹悦满身的疤痕,她比我还要心痛。
我疑惑道:“我们身上所有的东西不是全被人搜走了吗?你怎么藏的?”
启云笑笑,“我身上的东西要轻易被人搜去,也白费练了多年的毒功了。”
说着她手腕一转,掌心赫然出现一只绿油油的小蜗牛,“看,绿蜗牛。”
我条件反射地挪远一点,惴惴起来,“还,还有什么?”
启云凭空一抓,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筷子长黑黑的蠕动着的蜈蚣,“黑蜈蚣,都在啊。”
我再次后退一点,使劲吞咽口水,禁不住浑身发毛,鬼焰灵蛛的恐怖模样钻进脑海,颤声道:“启,启云,你练的毒功是什么?就是和这些虫啊蛇呵蚁啊什么的打交道?”
启云发现我的害怕,手一挥蜈蚣不知道哪里去了,安慰道:“和毒物打交道是毒功很重要的一部分。小姐,不要怕,它们很乖,决不会伤害你的。你从前一点都不怕的呢。”
“是、是吗?”我依然不敢靠近。
天啊,启云身上藏了多少只虫子,我好像抱了她很多次。一想到我可能抱着许多蜈蚣蝎子,就不由自主地发抖。
启云见状不拉我了,闪过一丝落寂,脸上仍是温柔的笑,几绺黑发贴在额上,苍白凌乱,“这些毒物也是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对小姐的气息非常熟悉。除了奴婢它们就只听小姐和月儿的话。平常只用她们制毒,不会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还有小紫,上次,小姐伤它的心了。”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真的很讨厌自己,启云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呢?我怎么可以这副神情,伤了启云的心。
我命令自己大胆一点,不就一些虫蛇鸟兽嘛,没什么好怕的,又不会咬我。
挨过去拉启云的衣袖,我可怜兮兮道:“对不起,启云,我忘了以前的事情,不是故意这样的。多给我点时间,慢慢适应,我一定能克服恐惧感。”
启云包住我的手,轻声软语反过来安慰我,“其实小姐小时候,也顶害怕这些虫子,后来看奴婢跟它们玩多了,才渐渐放开,还要奴婢也教你毒功,结果被夫人训了一顿。”
我好奇地问道:“毒功是什么?月落不是也会毒功?”
“奴婢练的毒功是一种奇特的手法,简单地说就是研究怎样下毒和解毒。奴婢下的毒,只有我才能解得开。月儿她主攻的拳脚功夫,轻功尤其好。”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启云,今天皇帝审讯我时,说我吃了什么消容蔽貌丹,那是怎么一回事?”
启云吃了一惊,脸色变了,“他竟知道消容蔽貌丹?难道长孙熙文身边有毒门的人?”
“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你……”启云欲言又止。
我模模糊糊联想到一些事情。消容蔽貌丹,顾名思义……想起先前启云的话,我面部的奇异变化,月落的失态,中秋她悄悄给我吃药……
“启云,你是不是有事瞒我?”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下声音,“我长得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对不对?”
启云微叹,“奴婢以为……小姐,你自从失忆后,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吗?”
“我是不知道。所以请你告诉我,我不喜欢人家把关于我的事情瞒起来。”
开玩笑,明天长孙熙文要是再冒出个什么丸出来,我哪里来得及想藉口,好运不是天天都有的。
启云低头,“小姐的容貌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为了躲避追杀,启云给小姐吃了消容蔽貌丹,消去原来面目。此丹只有两法可解,一是获知奴婢下药的□□穴和阴阳比例,对症配药,否则绝无可能解开。二是慢慢等待药效消散,半年后逐渐恢复本来容貌。”
“中秋那夜月儿给我吃的,是巩固消容丹的药丸?”
“嗯。”启云点头。
早接受了乔竹悦长相普通这一事实。但这时我有点莫名欣喜起来。
谁都渴望美丽。
我期待地问她,“云儿,那就是说,我原来长得还行?”
启云含笑用手指理顺我的乱发,“岂止还行,说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我吐吐舌头。
如果不是身陷囹圄,要与皇帝周旋委以虚蛇,真恨不得立刻叫启云帮我解了药看乔竹悦怎么样。阿弥陀佛,可不要再次令我失望才好,起码也要漂亮过严瑾夕,这样才能配得上宇……
想起宇,心情一下子低落了。
默默抚摸手腕上宇送的那串佛珠。还好,他们没有搜走这不起眼的小玩意。
如果乖乖信任他跟他走,哪会闯那么大祸,受尽刑罚呢?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被鞭打得伤痕累累,才知道宇对我有多好。他和楚泽王亦是皇权追逐者之一,却从不逼我,让我以为待我这么好是理所当然的事。呵,现在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阴湿冷暗的牢房,无休止的酷刑逼供,才是理所当然的啊。
捂着佛珠,我把头埋在膝盖中,无声抽泣起来。
启云摇我,“小姐,怎么了?”
我埋头闷声道:“没事,我有点饿而已。”
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碰了碰我指尖,“小姐,刚才饭送来你还在昏睡,我悄悄给你藏了一个馒头,快吃吧。”
启云手里拿着一个白馒头,我接过来一口咬下去,慢慢嚼起来,边吃边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