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亿万重生》安然暴动

28、玩笑与鞭子

　　现在每天都会若干次想到伊耳谜，那双大大的漆黑的木然的眼不时浮现，挥之不去，嗯，其实也不想挥去。

　　当初听席巴先生让伊耳谜指导我训练时，心里大喜，因为想要练得好又保持正常体型，伊耳谜是个非常成功的范例。

　　最先的一段时间我都从最基础开始练习，所谓最基础，也是10吨起练，拉三下上臂肌肉、拉三下背肌、再来两下大腿肌肉，足够我趴倒在二楼楼梯口一步也走不下去。

　　伊耳谜于是很愉快地朝我笑，脚步异常轻快活泼朝气蓬勃地飞快下楼。女佣在楼下捏着嗓子喊：“帕德拉尔菲小姐，晚饭还是送到您房间么？”这个女佣名叫阿拉邦由，相当的神奇，只要三餐时间一到，无论我身在何处她都会准时出现在附近问我如上的那句话。

　　第一次遇见揍敌客家的次子糜稽就正巧是在我靠着扶手却一步也走不动的悲惨境地，一双圆滚滚棉拖鞋出现在眼前，顺势往上见是个穿着衬衫的胖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管家佣人。

　　他塞了把薯片进嘴里，嚓嚓嚓嚓地说道：“你就是爸爸的客人？”

　　“……你就是伊耳谜的二弟？”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在满满的肥肉下，他好像和伊耳谜长得很像……

　　“听说你想用我家的设备练练？”

　　“是啊，今天是第一天。”前几天用来熟悉这栋大房子和前后几片院子，也基本熟悉了占满二楼的各种器械。

　　“我新设计了一种机械，在训练的同时往身上连接九根电线。电压分别从五十伏到四百五十伏，都是低压电。效果目前还不清楚，但我认为可以刺激神经电元的活性。你想试试看吗？”

　　“四百五十伏也算低压电？”

　　“奇犽满月的时候，妈妈用五百伏给他庆祝。”他说着，很奇怪地瞅着我。好吧，在这里，古怪的是我，而不是你们……

　　“扶我下去好吗？”我的大腿不是我的，我的腰不是我的，我的手臂不是我的……

　　“可以啊，不过，”他抓了把薯片，继续嚓嚓嚓嚓，“今晚网上拍卖小辛蒂亚的限量手办，全球发行1000个，你帮我通宵拍吧，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每分钟刷新一下排名，每三分钟刷新一下价格表，有必要的时候加价，保持拍卖顺序在一百到两百之间就可以。顺便，帮我看一下限量5000套零玻璃剧场版精装DVD的拍价……你会用网上拍卖的吧？”

　　“…………您还是先下去吃饭吧，我自己慢慢爬下去……”

　　他耸肩，浑身的肉巍巍一颤，塞了三块饼干在嘴里，蹬蹬地走下楼，含含糊糊地叫道：“妈妈，晚饭呢？我好饿啊！”

　　我下楼的速度几乎等同于爬行，其实恐怖片里的女鬼爬下楼梯比我这会儿还快了很多。她们做那么高难的运动还有兴致扒着楼梯扶手朝屏幕咧嘴笑，我是连喘气都觉得耗费体力……

　　好不容易扶着墙走到客房区，十米长的廊道转角处就是我的房间。我看着那扇可爱的门，内心激动不已，热泪盈眶，感谢巴托奇亚共和国，感谢枯枯戮山。

　　伊耳谜忽然从前面的走廊过来，出现在我面前。

　　“……你现在出现干什么？”

　　他弯着嘴角，“你好象也能走嘛。本来我打算帮你下来的。”

　　苍天啊只有你知道我有多想抽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第二天我得到意外的休假。一早，伊耳谜在女佣屡次喊我起床未遂之后直接闯进我的房间。我真的很想像电视里的大小姐那样抓着被子尖叫，可惜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休息吧。”

　　我翻白眼，“你肯定耍我……”

　　“你又不像我们，硬练只会白白受伤。”这时候昨晚上的挂钟嘀嘀嘀响了起来伊耳谜放下手里的杯子，帮我按掉了闹铃。他走到我床边，想了想，又说：“不过你也不能像糜稽一样整天躺着，三楼没去过吧？今天奇犽就在三楼，你可以去看看。”

　　我怀疑今天的伊耳谜是别人假扮的，否则怎么会这样散发着人性的光辉。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走了。

　　我咬牙扶着栏杆下了床，跌跌撞撞刷牙洗脸，正饥肠辘辘地等着女佣送早餐上来，一眼瞥见了床头桌上摆着的牛奶。

　　满满一杯，是伊耳谜刚才拿着的。以最大的善意推测，这是他人性光辉的实体表现。于是我很高兴地喝了，真是香甜可口……

　　“有毒的哦，我刚才忘了拿走。”伊耳谜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门口。

　　我正好吞下最后一口，喷都喷不出。

　　“我去找爷爷拿解药，爷爷应该有吧，四年前给柯特吃过的……”他说着离开。

　　一瞬间我眼前群星闪耀，躺在地毯上感受天旋地转。

　　到了下午我总算缓过气来，按照伊耳谜的建议去三楼看奇犽。从北侧的楼梯上去，发现这里也没什么特别，走廊的墙纸地板都和其他楼层一样，房间一个挨着一个，木门紧闭。

　　走过第六个房间，发现门开着，探头进去看，听到熟悉的声音：“哟，你来了。”

　　奇犽被铁链吊在半空，一身血痕，T恤和中裤破破烂烂，断成两截的鞭子被丢在他脚下。

　　“死胖子打累了就去打电动，难道大哥找你来接手？”

　　我本来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形吓得傻了，听奇犽口气却是轻松愉快。

　　“……你不疼么？”

　　奇犽讥诮地笑，“不如你来试试看？”

　　“……不用，多谢。”

　　“习惯了也没什么，真的。”他水蓝色的眼瞳移向我，“怎么你看上去鬼似的比我还不如？”

　　“你家大哥的牛奶太好喝了，我陶醉到现在。”

　　奇犽好像明白了，有点同情地看着我，“那种牛奶我每天喝1升，妈妈说不喝会长不高。”

　　一升那个东西，足够让我看到整条银河。

　　我干笑，“你爸两米，你哥一米八几，你绝不会矮的，小心长成巨人。”

　　奇犽立刻回答说：“爷爷说我爸小时候每天喝两升，所以我现在只喝一升。”

　　敢情席巴先生的身高是每天两升牛奶灌溉出来的？

　　奇犽忽然恨恨地说：“我和你说帕菲，对付死胖子这种人，他要你哭你就笑得开心给他看，反正总有一天杀他十刀八刀，杀得他升天……”

　　“你们家兄弟都是这样……杀来杀去？”

　　奇犽想了想，“我也就杀胖子。柯特没招惹过我，大哥太强杀不到。”

　　“你家还有个兄弟呢？”

　　“啥？”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旅行团介绍说揍敌客家族有五个孩子。你们几个的名字从伊耳谜开始接龙似的首尾相连，当中不是空了个aruka么？”

　　奇犽长长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啊，我家没有aruka。因为我妈说四不吉利，生下柯特后闹了好久，我爸担心她得产后忧郁症，所以答应空下一位。”

　　额，揍敌客家族俨然欺骗了我的感情，几天来我一心以为那会是个被藏起来的美少年，有一头美丽的银发或黑发，可爱如奇犽或者漂亮如柯特小妹妹。他生于杀手世家却温柔善良，出淤泥而不染，所以这个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惭愧地避免提到他的名字……

　　我走近奇犽，蹲在地上，拾起鞭子的一端好奇查看。“我说这一层楼该不会都是这样的房间吧，你以前说过的刑室就是这种地方？”

　　“是啊，你要试试看么？”他笑得天真可爱……

　　我连声说：“你太客气了真是太客气了……”

　　

　　现在想想，当时为什么能够那么平静地接受一个小孩子被铁链吊在自己家里的情景呢？为什么能没心没肺地蹲在那里和一个全身血痕的孩子插科打诨呢？

　　旁观者也不是这么个当法的，我也有情绪，不可能对受刑的小孩子无动于衷。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我没意识到那是“当真的”。

　　是的，不是“当真的”，一切都是玩笑。见到刑室、锁链、鞭子和伤痕时的震惊被奇犽一句口气轻松的“哟你来了”冲走，我那时候虽然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却始终相信家庭里是不会存在刑罚这种事情的。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真的以为所谓鞭打全是玩笑，血见得多了，伤见得多了，居然麻木得不把奇犽身上那些当回事儿。

　　第二次开始真正的吃惊，不解。

　　然后开始懂得，一个家族要怎样才能在猎人的世界里保持杀手界第一的称号呢？怎样才能让人甘愿奉上以百亿计的戒尼呢？怎样才能把世上所有人都纳入任务的可行范围呢？

　　别的家庭做不到，而揍敌客能做到，因为它太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