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生花》寞苏苏

20、所谓今生2

　　井小寞感到麦当劳的时候安安已经坐在那里了，还是靠窗的第四个位置，嵌进角落里。安安看起来像在发短信，精心保养的头发一丝一缕地垂下来，初冬温暖凛冽的阳光洒下来，从肩头滑落下去，面前放着一杯饮料。井小寞站在原地看着安安，手机振动了一下，安安的短信，四个字：“不要骂我。”
　　井小寞心里一颤，有不好的预感，一边走进去一边对自己说，“镇定镇定。”

　　她在安安面前坐下。顿了顿开口，“你准备怎么办？”
　　“……你不问我是谁的？”安安看着井小寞，眼里有疑惑。
　　“你想说自然会说。”犹豫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是不是姚……他的？”她想起安安发给自己的四个字，心里揣测最大的可能就是姚恒。
　　“恩。”像是早已料到她会猜中一样，安安平静地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什么时候去做掉？”井小寞颤抖地叹了一口气。她本不是容易为别人的琐事所左右心情的人，但是事关难得的知己，心里却超乎寻常的不安与担心。
　　“不知道……寞寞……我怕……我真的怕……”之前强装的镇定在此刻终于崩溃，安安两只纤细的手死死扣住小寞放在桌上的手臂。
　　“安安……”井小寞也是慌乱的。从小到大都在校风严厉的优秀学校里念书，身边类似的事情几乎没有，偶尔所听闻也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道消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最妥当地处理好这件事。她知道安安家里对宝贝女儿是及其宠溺的，可是书香门第的家教亦是极严的，安安偏偏又是每三天就要回一趟家的乖乖女，要瞒住家里是极不易的。而且……井小寞知道安安害怕小诊所里出问题，她自己也不放心。
　　“姚恒……”井小寞想问姚恒有没有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又觉得不妥，话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我没告诉他。”安安已经恢复了刚才镇定的样子，但是井小寞还是可以从她扣住自己的微微发颤的手上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
　　“也好。”井小寞点点头。她知道安安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赤脚穿板鞋爱得轰轰烈烈的小女生。她猜想安安只是想完成一种最后的纯真炙热，然后以成人的方式结束这一段少年时光。
　　“……我只是……真的……我不想后悔……这样我也不会后悔……我知道我一辈子再也遇不到更喜欢的人了。”她紧咬着牙齿，清晰微弱的声音却仿佛耗尽了几生几世的力气。
　　“我知道。”井小寞打断她，不忍心再让她说下去。她知道安安和自己一样，一直以来都清醒地知道自己都被禁锢在一扇绝对安全的门里，外面的平行世界纷繁错乱嚣张跋扈，现在真正打开门一看却突然感到一阵天花乱坠的晕眩。

　　“安安，去做掉，我陪你去。”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在怂恿别人自杀以保证自己双手干净的刽子手那样残忍至极，却拼命用肯定命令的语调述说。“其实我们还是都没有长大。”井小寞在心里对自己说，手里微微有冷汗渗出。
　　安安看着她，很快地点了点头说，“好。”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井小寞知道那是安安紧张不安时习惯性的动作，心里又是轻轻的触痛感。

　　最后还是去的小诊所。安安始终是家教甚严的女孩，对在大医院里碰上熟人有无比的恐惧。安安的姨妈最终还是知道了。幸好姨妈是在国外长大的思想也比较开放，安安的事情也没有告诉家里人，帮着她瞒过去了。井小寞知道后反而送了一口气，毕竟有年长的家里人知道还可以照顾一下，每天报纸上纷杂的少女怀孕报道看得她心里总是一揪一揪地不安。

　　虽然安安的事情过去后还剩三天时间，井小寞已经没什么心思出去了。她只跟秦生说前两天朋友有点事要帮忙，所以只能放假的时候再出去了。秦生眼里是有遗憾的，毕竟离毕业不远，以后的假期越来越难得，不过最终还是没问什么，只是说，那多陪我吃两顿饭将功补过。井小寞敬礼，“遵命”，眼睛里却没有平时顽皮的笑意。

　　可结果再简单不过，井小寞和苏秦生同志三天里一共一起吃了七顿饭外加六次点心，再加上安安的几条短信和几个电话已经让她基本放心，所以心情很快好起来，就像久不放晴的天空终于一天天开始艳阳高照，心情好，吸收好，以至于井小寞一直嚷嚷着要减肥。每次她一叫苏秦生就要瞪着她说，不用。有一次井小寞火了，怒斥，“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们男人，带出去的要苗条，床上的要丰满，太贪了！”说完才注意到苏秦生明显要憋到内伤的诡异笑脸，脸一下子烧起来，心里庆幸他的毒舌功没有来得及发功。

　　那天苏秦生和井小寞去打电动，本来井同学想让苏同学见识一下自己的无敌枪法没想到再一次误入虎口。打到兴头上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不认识的号码，刚想着会不会是会乱扣钱的诈骗电话，却有不好的预感，居然顺手按了接听，有人不停地“喂”嘈杂的环境里却听不清楚别的话，走到外面去周围终于安静下来，刺眼的初冬阳光从头顶的玻璃穿透下来，一下子刺痛她的眼睛。依旧熟悉的声音，曾经在高中时代无数次在陈安安旁边响起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是井小寞吗？我是姚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