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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能饮一杯无(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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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样就差不多了。”
杀生丸闻讯赶来的时候,犬夜叉正用铁碎牙切开厚实的牛腩,对方利落地擦干净刀刃,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世界会用这里的肉做一种很好吃的料理,要尝尝么?”
那边的世界……戈薇的世界么?
那个会亲亲热热叫杀生丸“哥哥”的少女早已离开数年,在纷争的战国时代很快被抹去了痕迹,远在云端的西国都城更是没有一丝影响,除了眼前的半妖。
在又一次西国和东部妖族的纷争之中,邪见自作主张前去求助,而刚刚失去了挚爱的犬夜叉却像没什么事一般扛着父亲的獠牙前来助阵,漂亮的刀法赢得一片喝彩,不出意外引起了凌月仙姬的注意,这位西国的正牌王后,对斗牙王与人类诞下的半妖私生子做出了挽留,彼时犬夜叉有些愣神,闪烁的言辞似是准备婉拒,然而下一秒凌月仙姬掩面哭泣道,“杀生丸也就算了,连犬夜叉都不愿意稍微照顾一下老人家的心情,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请你别这样……我知道了!留下来就是!知道啦!”犬夜叉对女人的眼泪没有分毫的抵抗力,太后大人搂过名义上的儿子,毫不客气的揪住毛绒绒的耳朵,开心道,“呀呀,真是可爱!”
“喂,你根本就没哭吧!”慢一步反应过来的犬夜叉扬着拳头却始终没有砸下去。
从头到尾对这出闹剧冷眼旁观的杀生丸表示并不感兴趣,转身离去,只是多看了一眼。
遇见铃之后,他开始理解为何父亲兄弟都会爱上人类的女子,为何宁愿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心爱的女人,然而在他还没有完全理解人类感情的时候,那个总是对他亦步亦趋温柔微笑的小女孩便如春花般凋零,群医束手无策,他纵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有一挥能救百命的天生牙,也无法第二次将心爱的女子挽留。
超越了父辈的强大犬妖,被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情堵塞着胸腔,无力感充斥着四肢百骸,强壮的身躯难以站立,充沛的妖气无处凭依,就连灵敏的感官也变得迟钝起来。
所以听到戈薇去世的消息许久没有反映。
第一次失去深爱之人的犬夜叉,为杀生丸所不齿,将其归类为心灵软弱耽于人类无用感情的杂碎,在夺取铁碎牙时几番羞辱。
那么,第二次失去心爱之人呢?
体内流淌着人类血液的半妖,是如何面对深爱之人再次离开的?
那时候杀生丸心中陡生好奇,却始终没有踏出西国一步。
再见时咋咋呼呼的少年终于学会了安静,站在他跟前说,“好久不见。”
印象里头次这么心平气和的打招呼,杀生丸无意多说,点头示意,于是犬夜叉扭头和防务大臣询问情况。
再就是戏精母亲的逗弄。
深知母亲的恶劣性格,对方一如当初的自己,在人类女子逝去时也只是不轻不淡一句,“为了区区人类的死亡而大惊小怪,这种奇怪的地方真是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听不出褒贬的评价。
但是犬夜叉却无比自然的被牵着鼻子走,揉脸捏耳朵,时不时逗地半妖弟弟炸毛,好像还是当初。
“还以为你不来了。”犬夜叉叫住了呆立廊下的杀生丸,自顾自拿起硕大的牛排咬起来,啃了两口才把视线分给杀生丸,“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酒么?”
“喝吗?”
“啊。”犬夜叉接过酒壶,直接往嘴里倒着,一坛清酒转瞬倒空,还有不少洒出来沾在衣领上。“喂,这种东西西国应该很多吧,干嘛臭着一张脸。”
犬夜叉敏锐察觉到大妖怪有些闷闷不乐。
失去了那个人类的小姑娘,整条狗都变得没用,战场上居然会被小妖怪伤到,于是摇摇头继续啃肉。
“铃走了。”杀生丸抬头看着月亮,忽然间飘出一句,就和月色一样清冷。
“啊,这就是人类。”犬夜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牛肉,也抬头看着月亮,脸上竟然有淡淡的笑意,“人类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有着无穷无尽的欲望,为了这些欲望可以活的比妖怪更精彩,好像比妖怪强壮的多,厉害的多;但是呢,人类又好像很脆弱,很容易被疾病伤病带走,就算平平安安,几十年后时间也会把他们带走。”
杀生丸看着犬夜叉,半妖弟弟脸上有一种出乎意料地平静。
“即便是这样……我也想过变成一个人类,和他们一起生老病死。”犬夜叉声音弱了下来,“不只是戈薇,,枫,珊瑚,弥勒,琥珀,全部都死了……”
犬夜叉终于扭头看向杀生丸,眼睑下方两条晶晶亮亮的泪河,“我甚至想过来找你用天生牙,哪怕只是一刻……”
“为什么没来?”如果他还可以拯救铃第二次,无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然后呢……他们始终是要走的。”犬夜叉声音低了下来,说话带上了浓厚的鼻音。
然后呢,他们终将分别。
让天生牙拯救一次,然后迎接下一轮死亡?再一次目送亲爱的朋友爱人离开?再承受一次送别至亲挚爱的痛苦?
那种陌生的感情再次涌了出来,堵在眼眶里,胀得酸涩。
杀生丸起身离开,却被犬夜叉叫住。
“喂,多愁善感可不像你啊。”半妖嚣张的眉眼看着杀生丸在笑,仿佛那些晶晶亮亮的眼泪不曾存在过。
2、
“杀生丸大人,犬夜叉闯入了禁地,是否需要立刻……”
“知道了。”杀生丸起身时多嘱咐了一句,“不要多嘴。”
伴随父亲威震四方的铁碎牙在犬夜叉手里变得更加强大了,太后对犬夜叉的亲昵程度远超他这个亲儿子,于是西国境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再一次探出头来,相对的,坚定维护杀生丸的臣子也已经几次提议让他驱逐这只半妖。
他与犬夜叉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皇宫禁地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却没有任何妖类敢踏足,除了犬夜叉。数日来犬夜叉的行迹遍布西国境内,多数是在捕猎进食,尽管王宫里自有饭食,但是阻止不了半妖自主猎食的爱好,西国广阔的地域、丰富的物产,众人欢迎,至少是表面上尊敬的氛围很好地支持了犬夜叉的这一爱好,和人类生活的这些岁月,半妖似乎连饮食也逐渐向人类靠拢。
所谓禁地,其实犬夜叉是可以的进去的,作为犬氏王族的血脉。
只是他还没有正式被顽固腐朽的老家伙认可。
大片森林带来的是澄澈的空气和充足的灵气,历史上曾经为了争夺林地的所属权而大打出手,也有人说数位犬氏王族的热血灌溉在这片土地上,不知从何年开始这里成了只允许王族直系血脉进入的地方。
犬夜叉站在林间,沐浴着从树冠缝隙里漏出来的阳光,刺眼的光斑在他脸上跳跃着。
“真是……平和啊。”半妖仰着脸,极轻的声音和树叶摇摆声混在一起,传进杀生丸的耳朵里。
没有注意到自己么?
杀生丸转了一下眼睛,他虽然站在上风口,但是按犬夜叉的嗅觉不可能闻不到他的气味,还是说半妖故意放任了杀生丸类似于跟踪般的行为?
阳光变成金色时,犬夜叉跳上了一棵极高的古木,高到普通妖怪难以到达的地步,并且小心翼翼控制着尖爪,没有在树皮上留下一点痕迹。
阳光微弱起来,整个林地陷入一种阴森的黑暗,配合浇灌祖辈热血的传说,一种适合妖类生活的融洽氛围蔓延开来。
杀生丸站在三丈远的另一个枝桠上,暮色降临,没有月光的夜晚,树林里是一片浓厚的墨色,这并不妨碍金瞳犬妖隔着枝杈观察自己的半妖弟弟,当然,也无法遮蔽犬族灵敏的嗅觉。
属于犬妖的气息荡然无存,风里飘散着人类柔软的味道,在某一段时间被杀生丸视为食物,稍稍长大后便成了懦弱低级的代名词,再然后就是融入血脉的牵挂与思念。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并不包括犬夜叉。
愚蠢至极的半妖弟弟只是他必须手刃的对象,他耐心极好的等他长大,甚至给他时间磨炼铁碎牙,他一步步看着犬夜叉成长,几乎都快忘了对方骨血里抹不去的人类部分。
“谁?”有轻微的响动,犬夜叉警惕地握紧了铁碎牙的刀鞘,一双眼睛瞪成铜铃。
闪着亮光的萤火虫飘来,照亮了六角红梅的华丽和服,也包括暗夜中依然带着淡淡白光的银发,身为大妖怪的杀生丸就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的看着半妖弟弟。
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人类的耳朵,人类的味道。
无底的幽瞳里倒映着大妖怪周身散发白光的身影。
曾被他鄙视的人类部分,现在正直白而彻底的铺展在他眼前。
“杀生丸。”半妖,不,人类犬夜叉稍稍放松了些,却依然握着铁碎牙,问道,“你来做什么?”
“朔月之夜?”大妖怪的目光穿过层叠的枝叶和厚重的云层,目光似乎望到了空荡荡的夜空。
被兄长拎着后颈从数十米高一跃而下,犬夜叉毫不犹豫的破口大骂,“混蛋,你想干什么!”
犬夜叉从来不怀疑杀生丸真能下手杀了自己的,毒华爪穿胸感受一下?铁碎牙风之伤了解一下?当然,犬夜叉同样不会怀疑杀生丸绝不乘人之危,属于大妖怪的奇怪自尊,让他放弃了无数杀死犬夜叉的机会,甚至没有做出一点类似报复的行径。
所以在朔月之夜将他从高处推下,这货骨子里对人类的鄙夷还没被治好么?
犬夜叉向下落了一截,然后在骂声完结前向前平行移动。
准确来说,是杀生丸一手抓着犬夜叉在茂密的丛林间向前飞行。
“这里有更适合人类待的地方。”杀生丸毫无波动地解释了一句,完全没把刚才那句咒骂放在心上。
密实的房间,柔软的床铺,明亮的烛火。
杀生丸并无虚言带他来到一处极为舒适的场所。
“深林之中,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很久前为了方便祭祀前准备的房间。”房间被结界保护的很好,实际上年岁远比大妖怪更久,就连凌月仙姬也说不清楚来历,极有可能是爷爷辈的产物。
“这里不会有妖怪。”
大妖怪好心补充了一句,却发现完全是人类的弟弟正盯着他看,瞪圆了眼睛里竟然有几分憋笑,不过机智地忍住了。
呵,人类。
大妖怪杀生丸一如既往没有表情。
黑头发的少年最终没有睡到适合人类的床榻之上,而是靠着墙壁抱着铁碎牙坐下。
大妖怪听着弟弟的呼吸逐渐平稳,然后也坐到了一旁,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厚实的毛绒绒的大尾巴。
杀生丸看着完全人类模样的犬夜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被铃带走的某些东西正在慢慢回流,心腔里再一次充满了血液,力量开始重新注入身躯,冰凉的指尖忽然变得温润起来。
朔月之夜的犬夜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敏锐,连杀生丸远比寻常激动的心跳都一无所知,只是下意识的靠近柔软的大尾巴。
失去警惕性的犬夜叉几乎将脸埋进了蓬松的大尾巴,漆黑的头发因为重力滑落,盖在雪白的绒尾上,泾渭分明却又相得益彰。
尖锐的指甲挑起漆黑的发丝,杀生丸用拇指捻了一下,直到看着他们沐浴晨光褪色、变成闪亮的银色,似乎连阴霾的内心也明亮了些许,半妖揉着脑袋,嗓音沙哑的说到,“怎么回事?我睡着了?”
“传说这里埋葬着我们的先祖。”
“哈?”金色的圆眼睛瞪着杀生丸,一脸懵逼。
“过去,这里曾经是整个西国,整个西方最适合修行的地方,也是全族最初的栖息地,在数千年的历史里经过数次战争。”
“然后?”
“西国稳定下来的时候,这里被划成禁地,父亲过世后,被允许进入这里的法理上只有作为继承人的我们。”
“我们?”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