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柳》沙米西

2、第 2 章

　　就像隔壁小伙说的，虽然大郎嘴上说着成不了，心里到底有些死灰复燃，这次去北河桥也长了个心眼。
　　因为大郎的地不多，两亩地的麦子赶一赶他一天就收完了，这时候他会去嫁到北河桥的妹妹家帮忙做农活，算是对当年出不起嫁妆的补偿，现在家里也就他还和这个妹妹有联系。大郎年年都去北河桥，却从不知道北河桥有个张寡妇，这回有心探听，自让他见着了那个“张寡妇家女儿”。
　　大郎帮完妹妹家回去时拐了个弯，见着那姑娘的时候她正一边哭一边用镰刀割着麦子，她动作十分生涩，手上没什么力气，人瘦瘦小小的，看着就感觉不好生养，而且长得还怪黑。
　　大郎是个热心肠，看一个姑娘在哭，心下便不忍，于是问道：
　　“姑娘你哭什么呢？”
　　听到人声，那姑娘吓了一跳，赶紧抹掉眼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完全不理会大郎。
　　大郎也就是那么一问，心里是知道答案的——这麦子再不赶紧收好就要糟蹋了——于是他也不多说，下了地帮她收起麦子来，心里感慨着这姑娘可怜，竟连一个帮衬的也无。
　　张家姑娘看他下地来帮她收麦，本能地就想制止，却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只低下头，眼泪忍不住就滚下来了。
　　自此，大郎常去帮衬张寡妇家女儿。张家姑娘是拒绝的，只是她声音细细弱弱的，大郎只当她脸皮薄，再加上他真是看这姑娘可怜才帮衬她，心里坦坦荡荡的，便也不当一回事儿，还乐在其中。
　　慢慢的，就有一些闲话传出来，大郎起先不在意，后来觉着这样要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便与人辩解起来，却适得其反。
　　终于有一日，张家姑娘站在大郎面前，说：
　　“你要不就娶我，要不就不要来了。”
　　大郎感觉她的眼睛黑得似是进不了一丝光，就像北河桥背阴山脚下的那汪深潭，年年都有人溺死，却年年都有人去游泳。
　　“你别听人乱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面对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大郎竟觉得矮了气势，他细想，这许是识文断字的人才有的，听说张寡妇当年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呢！
　　“那你不要来了。”
　　大郎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张家姑娘已经关门拴上门栓了。
　　大郎回到家，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像是忘做什么事情了。于是他常常往菜地里跑、往猪圈跑、往鸡圈跑……越跑越觉得浑身难受，直到邻居家大哥来问他借扁担挑稻苗，他才意识到该插秧了。
　　“原来是忘记插秧了。”大郎傻笑着抓了抓头。
　　可插完秧他又觉得不自在了，想着没人帮张家姑娘插秧，这田是要废啊！于是屁颠颠地跑去帮人家插秧……
　　“不是叫你不要来了么。”张家姑娘面色不善。
　　“不插秧，明年吃什么？”大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张家姑娘怎么想的。
　　“我就是饿死也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毁了我的名声，你又不娶我，就别让我做这冤大头……”张家姑娘抽泣起来，“真嫁给你我还不乐意呢，你那么老，竟还嫌弃我……早叫你不要来了。”
　　“是啊，我这么老，确是不合适。”
　　话是这么说，大郎依旧帮着把秧苗插好了。
　　“我插的秧苗，就是官老爷家的卫兵也没这么齐。”大郎得意道。
　　张家姑娘笑了。
　　“我现在是黑是瘦，那是因为我过多了苦日子，我以后也会像我娘那样美的，你真的不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