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师白泽》北上横

2、天下的母亲

　　王七昨日见接生婆那态度，今日就做好被众人嚼舌根的准备，可怎知这事一大早就像瘟病一样在山头里传开了，几个平日里一起喝酒的兄弟今早见着他都是绕道而走，瞧他的眼神也都像在瞧瘟神。

　　王七没法儿，只得照往日一样下田地耕田，可一见昨天被那怪风给吹倒的一大片田地，王七在烈日下被晒得汗流浃背的，顿觉无力。

　　本来湿润的春天突然变得干燥无比，那太阳烈得就好像要把每一滴水都给蒸发掉。那农作竟在两日的暴晒下尽数枯萎。别说一些牲口翻肚而死，村里头也听说有好几人被给热死了。

　　好多人都指着王七来骂，王七气不过跑去跟人打了一场架，差点没被打死。

　　王七替儿子取了名，就叫王易，只希望儿子以后容容易易的，别再惹来什么大风大浪。

　　王易一出生就没哭过，也不喝奶，那小虎牙反倒没好几天就长了出来。王七见了就头疼。反倒王嫂对王易不理不顾的，好像压根就没生过这娃儿。王七气不过，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平日里还要下田，这王易是死是活也没法儿了。

　　小王易不吃不喝，加上天气实在干燥，身体正变得渐渐虚弱，过了三天也就只剩了一口气。

　　王七就一穷农夫，可为了儿子还是好不容易凑了些钱出来，村子里的郎中都知道王七家的那事，都不愿意来看。

　　王七气急却无可奈何，只好连夜赶到另个山头去请郎中。这王嫂不但冷眼旁观，还非得拉着王七不让他走，说：“王七，你就别去了，我看呐，我们还是找个道士来看较好。说不准这妖怪就给赶走了。”

　　王七气急败坏，“你这娘们说的啥，你也跟那班蠢驴子以为是妖怪附身！这孩子都要死了找道士有用吗？”甩开王嫂赶路去了。

　　王七一来一回就用了两天，王嫂在家清闲得不得了，把小王易扔在一旁自作自事。这天看小王易就快要不行了，嘴角竟浮起一丝宽慰的笑。第二日王七终于回来了，却是只影归来。

　　王嫂见王七只影归来，还是坐在桌前绣花，像是顺口问一句：“怎么没请到郎中呀？孩子就快不行了，我看也撑不过今夜。”语气里满不在乎。

　　王七一脸愁容，“哪那么容易啊，那些郎中不是嫌钱少就是嫌太远。我看这是命，我们就认了吧，这孩子命不好。”看见王易那瘦得只剩骨头的身子，叹道：“这孩子也算硬气了，我看要是别的孩子早就没气了。”

　　王嫂摇了摇头，竟道：“这孩子死了也好，免得咱们俩还要替他遭罪。”打从心底认定了这孩子的邪门。

　　到半夜里的时候，外面竟下起了雨。王七本就累极，可一下雨就被惊醒了过来。这可是救命雨啊！那

　　襁褓里的王易突然发出了清响的笑声，王嫂喜出望外地摇着有点蒙的王七，“下雨啦！这回老天救咱们啦！”

　　王七起身，就听见外头不知为什么引起了很大的骚动，明晃晃的火把在窗外晃来晃去。王易的笑声仍不间断，王嫂去瞧了瞧王易，哪里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即使是在黑夜中一张小脸也被外边的灯光映得容光焕发的，气满乾坤。

　　铜锣被打响啦，有人大声喊道：“水井冒血水啦！水井冒血水啦！”

　　人群的声音杂慌四起。“怎么这样啊？这下我们全都惨啦！老天爷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那井冒血水，那我们还喝什么呐？这天气热得，连那河水都干啦，这下得了，我们整个村子大大小小都完了。”

　　“我们村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我看定是王七那家的怪物惹的祸！”

　　“对！这都怪那妖魔！忍无可忍了！我可不想继续睁只眼闭只眼！我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可不想被那妖魔给害死了！”

　　“我就觉得王七那家古怪！自从那妖怪来了我们村子后，麦田庄农牲口全死了！”

　　“走，大伙儿立马去王七家把那妖怪铲除了！带上火把！”

　　王七立马奔出了房子一看究竟，然后就被无数的火把照住了他的脸，他下意识地就用手去挡。原来一眨眼的功夫王七的门前就聚集了一队人，凶神恶煞地举着火把盯着他。

　　村长罗角力也到了，对王七劝道：“王七！快把你藏着的那个孩子交出来，否则大伙都不服气啊！你听我的，我绝不让人伤害他！我们就请一道士替你孩子瞧瞧！”罗角力不愿动武，只好一边劝阻着民众，一边好言相劝。

　　“听你放屁！看你们这架势，不就是要害死那孩子吗？罗村长，我一向敬重你，怎么今日说起话来就是狗屁不通！放了屁还说屁不响吗？”

　　那村民听王七这么嚣张，都替村长不服，喊道：“我们确实是要把那妖怪杀了，你怎么着？”

　　王七也是个暴躁性子，向来吃软不吃硬，一听他们这么说火气也就上来了，吼道：“我就不交！要有本事你就算杀了我，老子也不交！除非你们踩着我的尸体进去！”挺直了胸膛护住了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村长怕王七冲动，赶紧好生劝住：“哎呀王七呀，你别糊涂了。你看这些天都苦了村子里的人，你把妖怪交出来，也好对大家有个交代啊。”

　　可旁人却不像村长一样和气言缓，只想尽快铲除妖魔，在旁起哄道：“王七！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你害得我们那么惨，就算把你家烧了也是你活该！你就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把妖怪交出来，我们就饶了你的命！”

　　王七往那人身上呸了一口痰，“你王八的还要你们饶了我的命？你们才是连畜生都不如！没有人性！什么屎盆子都往那么一个小的娃身上扣！我还以为这村长脑子长坏了，可没想到你们这些狗畜生跟他一样！”

　　村民指着王七咬牙切齿地道：“好你个王七，你还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了，大伙们上！”举着火把就要把王家三口给活活烧死。罗角力这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这时王嫂抱着王易冲了出来，“且慢啊村长！村长饶命啊！千万不要点火啊！”

　　王七见王嫂冲了出来就对她吼道：“谁叫你出来的？”然后见着她左手抱着王易，右手拿着菜刀，突然就怕了起来，对王嫂指手挥脚的，话也说得不利索了，“你…你这是要干啥！可快把刀子放下来了，别失手伤了孩子。”

　　王嫂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对着罗角力嚷道：“村长大人，您也不过是要把这灾星给除掉而已，那好，我给您杀了这灾星便是，还请大人给我和王七一条活路走。”

　　民众包括王七都给愣住了，饶是罗角力也被王嫂这番话这股气势给吓到了。

　　罗角力不可思议地问王嫂，“那可是你生的啊，你可忍心？”

　　王嫂冷酷地道：“我儿子早被这妖魔给吃啦，我现在就杀了这妖魔给我儿子报仇。”

　　气得发抖的王七大吼一声扑上王嫂，“你这贱人，老子宰了你！”王嫂吓得赶紧逃进民众里，王七发疯似地追着王嫂，双眼好像要喷发出两团火焰。

　　有民众见他往自己奔来，一个慌张竟拔刀挥向王七，王七胸口挨了一刀，歪歪斜斜地倒下，断气了。众人顿时沉静了下来。

　　这时王易又笑了，还是那个清脆的笑声，在这沉静中显得更加诡异。

　　王嫂发疯似地哀嚎一声，用手捂着王易的嘴大喊道：“别再笑了，是你克死了王哥你还笑！”见到王易闪烁的绿眼，王嫂尖声道：“都是你这邪门的绿眼睛惹的祸！都是这双绿妖眼惹的祸！”一抬手竟把王易的双眼给刺穿了，然后把王易扔在地上，推开众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久后就听到有村民边跑来边大声喊道：“村长大人！血水变清水啦！这下我们有活路啦！”罗角力望向王易脸上的两个血窟窿，看来正是这妖怪的绿眼作怪，这不把绿眼刺穿，这血水就变清了。

　　有人开口问道：“村长，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罗角力看着被丢弃在地上的王易，两道血河正源源不绝地从双眼流下。他无可奈何却只好道：“你们搭把手把王七的尸体跟这…找个偏远的地方给埋了吧，免得再招惹什么祸害。”

　　王易和王七就被埋在离村子三十里路的荒郊野岭里，其中一个帮忙埋尸的陈大牙见大伙都沉默地把一寸又一寸的泥土往小王易身上扔，忍不住出口道：“那…这这这这样做真的好吗？这孩子还有气在呢。干这样的事会不会被天打雷劈呀？”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就七嘴八舌地道：“这哪是孩子，明明就是个带煞气的妖怪，咱要是不这么做，今天死的是王七，明天死的就是咱们了。”

　　“就是，咱们这么做对得起天地良心，那会天打雷劈呢？”

　　“陈大牙，要是你真的这么没种，就赶紧滚了吧，别在这里嚷嚷。”

　　陈大牙听众人这么说，虽然心里还是不同意，但当下还是默了。

　　把王家父子埋得平平整整的，要没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大伙终于能放下心头大石而眉开眼笑了，这才扛着锄头往村头走回去，“这不终于又能过上好日子啦，哈哈哈。”

　　陈大牙走到一半，就觉得全身上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瘙他。他对前头的人道：“我我我要大解，你们不用等我了。”

　　大伙没起疑，纷纷取笑他道：“说你没出息就是没出息的东西，去去去。我们可没那闲工夫等你。”

　　陈大牙见大伙走了，才赶紧向相反方向跑去。

　　回到那片野林，周围静悄悄黑漆漆的，那蝉的叫声大得吓人。陈大牙一边掘坟一边口里念念有词，“菩萨啊佛陀保佑保佑，我陈大牙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莫要害我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好不容易把王易掘出来，这沙土竟丝毫没有入鼻，当真奇了。果然王易还呼吸着呢，如果不看他那双残破的眼睛，他看起来还是生龙活虎的。

　　陈大牙抱着王易，自言自语地道：“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希望这小东西当真不是妖怪化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