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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梅竹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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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行
说实话,我对三国的历史不是太感兴趣,看得也不甚仔细,总觉得那是野心家们的无聊争斗。地图上多一块或者小一块又有什么要紧?人生,只要快乐便好。
这样开头吧,虽然比较老土。
那时候,孙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人家,远远不如他们后来的那样显赫。希儿是和孙家的孩子们一起长大的。策是大哥,总是像神一样守护着大家。仲谋是次子,异常地豁达开朗,和周家的公瑾是很好的朋友。希儿最初是三妹尚香的小姐妹。
小孩子们的生活都是差不多的,上学,玩,吵了架又和好。一年年过去,事情又不一样了。
策最先开始长大,17岁开始就接过父亲遗下的军队,开始征战了。足有两年的时间,大家都很少见到他。后来他每次回家,都是一副志气满满的样子,很威武,常常和仲谋和公瑾他们在校场上练习骑射和摆一些奇奇怪怪的阵势研究。小尚香和希儿远远地在屋檐下,看着男孩子们在烈日中挥汗如雨,奇怪了。尚香虽然生性活泼,也不愿意在这样的烈日下玩耍。
“希儿,他们在干嘛?”
希儿摇头:“我也不懂。男孩子们的游戏,他们从来不说的。”
但是,她们也没有走开,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拿着个水果,远远地陪着男孩子们。他们早就习惯了干什么都在一起——特别是尚香和公瑾,希儿和仲谋。看她们目光所在的焦点,就很容易猜到了吧。
到了晚饭时分,男孩子们才被大人的呼唤声拉回现实。策跑过来,两手一把抱起女孩子们,大笑:“好哇,这些小女娃子把我们作战的计划都偷窥去了,该做何惩罚?”
公瑾扬起嘴角,笑说:“杀人灭口。”
仲谋也加入:“吃完饭就做。”
尚香才不怕,撅着小嘴说:“收了大哥的礼物再杀咯——哥,这回不要是什么珠宝玉石之类的东西了,我们已经有很多了。”
策向来宠她,便笑:“放心,这一次你肯定会喜欢。希儿,怎么如此沉默?”
希儿挤出一个笑容,说:“我后天就要随叔父婶母回家乡了。”
大家吓一跳,尤其是仲谋,用力握住她的手不肯放:“什么?!”
希儿看着他晒得通红的脸,转过头去,强忍着泪水不让滴落:“叔父已经决定,再无更改。明天会向大家辞行。”
把手从仲谋掌心中挣脱出来,急急回家去了。几个朋友呆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策见识多够沉稳:“饭后集合商议,总会有办法的。”
但是仲谋已经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了。他爬上村里最高的那棵树,苦思对策。
月色柔和如水,周围蛙声嘹亮。仲谋跳下树来,深呼一口气,握紧了双拳。无论如何,她不能离开。他决定了。
策和公瑾跑来找他:“快来,有对策了。”
仲谋笑:“我也想到了。”
公瑾说出来:“向程家提亲。”
当夜,策陪同母亲来到程府,孙夫人和程夫人在厢房中倾谈良久——老人家对这门亲事都是满意的,一切只看希儿的意思。
仲谋在程家后院找到她。希儿正在为她的花草浇水。这女孩子酷爱养花,院子里大半都是她的心血。仲谋耐着性子等她浇完花,拿过小桶放在一旁,拉了她的手便走。
河边有棵极美的梧桐,向来是他们集合开会的地方。仲谋向女友明言:“你不能走,母亲已向你家提亲,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希儿把头靠在他肩上,心乱如麻。
她自幼便失去父母,一直由叔父婶母抚养长大。两老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向来待她亲厚如己出。尤其是婶母,早年因生产时躲避战乱,流离失所以至落下了关节疼痛的病根。这五年来,她一直向附近桐花庵的静言师父学习医术和武学,在必要的时候可以为婶母暂缓痛楚。要是她独自留下,日后便再难有相见之日。他们都是她仅有的亲人,若是从此天涯相隔,她无法肯定自己是否可以承受这份孤寂和无助。
但是,但是若是从此与仲谋永别,更让她念及便无力自持。
她说:“仲谋,一边是你,一边是我的亲人。为什么我必须失去一方?”
仲谋心痛:“程叔叔决定了,再无更改?”
“你知道,我们全家都是来自南方,叔父婶母思乡情切,早就盼望落叶归根,那边的气候也适合婶母养病。哥哥在家乡也定下亲事,也是时候回去赢取新娘了。势在必行,叔父不会改变主意的。”
“希儿,不要走,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希儿不语。流转视线与他四目相对。他开始长大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身上渐渐多了浑厚深沉的气息,面目俊朗,眼神明亮,身材挺拔,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他,和他单独在一起。
更为威武的策或者更英俊洒脱的公瑾,都不能给她同样的感觉。她只喜欢他。
仲谋的心思远没有这么细腻,他只知道,绝对不能让眼前的可人儿离开。从第一眼开始,他就对这个秀气的女孩有好感。这些年来,她越加的清秀安静,两人的关系也更加亲厚。年纪渐长,美女也见得多了,但是他只对她有感觉。
策和公谨远远地叫着他们的名字,让他们回去。大人那边,已经有默契了。
婶母拉了希儿坐下,缓缓说:“孩子,若是你要留下,我和你叔父尊重你的意愿。只是从此叫你再度孤苦,我总是不安心”
希儿看着亲人,无法做决定。
叔父安慰她:“孙家向来待人温和亲厚,把你托付给他们,我和你婶母也很放心。二公子又和你自小相知,一定能够代替我们好好照顾你。这头亲事我们都是满意的。”
希儿落泪,对着两老跪下:“两老一直视我如己出,是以这些年来,我感受到家庭温暖,并不觉得自己孤苦。如今希儿还来不及膝下尽孝,好好侍奉两老,就要天涯相隔。这让希儿如何能够自处呢。”
婶母忙拉起她,抱了她入怀。
十余年前的那个粉嫩可爱的孩子,怯怯地叫婶母。依稀仍在眼前。转眼就出落的婷婷玉立了,而且十几年如一日的乖巧温良。是以他们夫妻从不以没有女儿为撼。
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婶母也心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生必经的事情。希儿应该看开。”
这是,家丁来报:“静言师太来访,求见老爷夫人。”
师父回来了?
三人走出客厅,静言师太已在等候。策、仲谋、公瑾和尚香也伴在一旁。
仲谋看着希儿红红的双眸,心痛得皱起了浓眉。
师太生性豁达随和,说话也直接干脆:“听说你们要举家迁回故乡,这些孩子们就急急地找我下山了。”
叔父说:“是的,后天便回起行。敬闻师太静修,正不知该如何辞行。况且我们也有要事托付师太。现在师太光临寒舍,实在是太好了。”
静言师太看着希儿微笑;“因为这孩子?”
婶母回答:“正是。我们已经答允了孙家的提亲,希儿将会留下来守候婚期。还恳请师太照顾侄女。”
师太爽朗应允:“希儿是小徒,这是自然。只是我这次来,另有要事。”
孩子们紧张了,什么事?
师太把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草药和一盅药丸,笑说:“我这次上山,恰好收集到这些草药,对程夫人的风湿疼痛最是有效。相信假以时日,夫人的病痛很快可以痊愈。”
大家都为这个消息雀跃。
仲谋看向希儿,她终于不再躲避他的目光,迎了上去,缓缓点头。他终于展开愁眉,笑意洋溢。旁边的三人,看着这一切,不禁相顾宛尔。
第二天,孙家隆重下聘。
第三天,程家便举家迁回故乡了。
希儿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车队,心下黯然。仲谋拥她入怀——从此,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策还未成亲,他们的婚期至少还要等上3年。
待到策成亲后,战事又吃紧,长大了的仲谋和公瑾也要随着父兄出战了。尚香和希儿常常独自留守在家乡,静待他们的归来。
又过了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仲谋满身鲜血,抱着受了重伤的策回家。
希儿闻讯,急急从桐花庵赶了来。
策已经不行了,才到家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仲谋心中的伤痛,无法排解,守在策的灵柩前,不肯让任何人接近。无人知道他们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仲谋的眼睛从不曾这样忧愤狂怒,脸上血色弥漫,像只发了狂的野兽。尚香忙着安慰伤心过渡的母亲,仲谋的事情,便只有依靠希儿了。
她打开门,迎面便碰上了仲谋刺出的利剑。希儿侧身避过,径直走到他面前。他终于知道累了,斜斜靠在柱上,一言不发。她轻轻抽出他手中的剑,放在地上,陪他一起静静坐着。
房内好重的血腥味。守候在门外的家人们都忍不住掩起了鼻子。但是希儿和仲谋两人浑然不觉。只是看见阳光一点点的少了,晚霞照进房里,又暗下去了。窗外升起淡淡的星光。
仲谋说话了,声音好嘶哑:“还记得吗?那次在山内玩耍,我们都困在山谷里,全靠哥哥把我们一个个拉上来的。”
希儿笑笑:“当然记得。策哥哥总是那样守护着我们。”
他的眼神越来越暗淡:“但是,他在危难的时候,我不但不可以守护他,还成为他的负累,害他受伤。”
希儿说:“怎么会?战场上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自行决定的。策哥哥也累了,我们让他好好休息好吗?”
“好,哥哥是需要休息。我们一起等他醒过来。”他拉过她的手,抱她入怀。希儿发髻间清香淡淡,让他心里有了一点安宁。
她靠在他胸前,悄悄落下泪来。
天色开始发白,朝阳就要升起来了。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仲谋和希儿终于累得几乎虚脱,靠在柱上无力动弹。公瑾吩咐下人把他们安顿好,接着就是处理策的后事了。
仲谋醒来后,神情异常地镇定,只是话很少。
几个孩子迅速长大了一样,做起事情来井井有条,亲戚朋友们见了都无话可说。族里有些不怀好意的长辈们,见了这个阵势,都不敢再挑起任何的事端了。
仲谋和公瑾天天各自关在家里读书练武。四个人也很少聚在一起了,尚香陪母亲回外祖父家省亲,更是几个月地在外地停留了。希儿不敢打搅仲谋,也是每天呆在家里浇花练剑,每天早晚两次,到梧桐树下走走,希望可以遇到出门的他。
算下来,他们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夏天眼见就要过去了,梧桐树已经在悄悄地落下叶子来。希儿在树下,看着夕阳一点点地落下山去。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双长长手臂伸过来,握起她的细腰,拥她入怀。她转过脸去,赫然便是那张最熟悉的脸庞。
“仲谋,”她低声说,“你终于来了。”
“我想你。”他轻吻她的脸颊,鼻尖,接着便是——双唇。
多年以后,他们依然记得,这个凉风习习的傍晚,对方双唇间的柔软和温润,以及那种安宁甜蜜的感觉。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和她单独相处,每天专心一意地和她在一起,从不说旁的事情。陪着她种花,练剑,教她弹琴。希儿心下疑惑,却并不询问,只是每天安静地过日子。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时光很快就要过去了,日子再也不会平静。
消息是尚香带回来的。外祖父那边已经把一切准备好,随时可以起兵为策报仇。仲谋和公瑾马上收拾行囊,准备星夜启程。
临行前,他向她告别:“希儿,等我。杀了那狗贼,为大哥报了仇我就马上回来。”
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大军一直打下去,孙家军很快成了赫赫有名的铁军,所向披靡。但是仇家的势力也是越来越壮大,要报仇,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有更大势力的家族愿意和他们结盟,条件是:孙权必须迎娶他们家的女子为妻。
仲谋没有说话。
孙家夫人得知消息,连夜赶到军营,劝说儿子接受这个条件。而且传闻谢家大小姐品貌双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家闺秀。
希儿很快就听到这些了。孙家把她接到了都城,仲谋打算即日娶亲。
她找到他。也不管他正和下属商议军机,便拉着他出了门。就任性一次吧,反正以后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仲谋看着她的脸,心痛。神情如此憔悴,脸颊如此瘦削,大眼睛里黯淡无神采。
“希儿,你怎么如此憔悴?是下人们没有服侍好吗?”急急拥她入怀。
“仲谋,我暂时不想和你成亲。”希儿叹气。他竟然不懂?!
“何出此言?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退亲再另娶他人,你一定会是我孙仲谋的结发妻子。”他误会了,以为她为别的事情担心。
她再也忍不住,失去耐心:“我只是,只是没有勇气在新婚之日,看着你和别的女子拜堂。”
“我没有选择!”他急了,她竟然不支持自己?!这怎么可以!“只有利用谢家的势力和金钱,我军才能迅速壮大,尽快歼灭仇家,为哥哥报仇!”
希儿不语,良久,才说:“我知道。”
他安慰她:“谢家大小姐我也见过,她生性公谨温良,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希儿笑了,定下心来:“好。”
他们的婚期,定在月底。但是希儿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回去探望师父,先行回家。临行前,她和他拥抱,她良久不愿放开。他笑:“很快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不要急。”
回到桐花庵,希儿问师父:“我应该接受吗?”
师父笑:“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结还是需要你自己解啊!”
希儿贸然问了个问题:“师父,你为什么会出家?”
静言师太一怔,但很快释然:“我年轻的时候,曾经也像你们这样快活,有相公和孩子,女儿长大后嫁到读书人家,生活还算殷实,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自从10年前相公故世,我为了避开不必要的纠缠,便落发出家,以图清净。”
希儿抿嘴而笑,那些“不必要的纠缠”,她也是略知一二的;“是因为师伯和师叔他们的打搅吗?”
师太也忍不住笑了:“是呀,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看不开,隔三差五地来劝。我也懒得找托词回绝,索性出了家,一次性绝了他们的念想就是了。省心。”
希儿跪下来:“师父,请为我也剃度了吧!凡尘实在是喧嚣,我愿意终身陪在你身旁。”
师父长叹一口气,扶她起来:“你的尘缘未尽,还不适宜出家。”
希儿黯然:“我真的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他怀抱别的女子,做不到和别的女子分享他的爱。”
“你在这里落发,仲谋一定会知道的。以他的个性和今时今日的地位,决不容许你这样做,到时候你还是要还俗与他成亲。”静言师太想得就比她周到。
希儿坚持:“师父,请帮帮徒儿。”
静言师太无奈,知道劝了也是白说,只好给她出主意:“这样吧,你要是坚持要出家,可以到我师妹那边去,我写封信给你带去,她一定会收留你的。”
仲谋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是他并没有找到希儿。她没有去静言师太的师妹那里,她失踪了。他一边加紧人手追查她的下落,一边按照原定计划,和谢莫愁大小姐成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仲谋的势力也一天天壮大起来了。终于,他不但得以手刃仇人,而且在长江边上,建立起了他自己的王国——东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