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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风独自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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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05年。
坐在能装好几百人的自修室里,我聊胜于无地翻着《申论》,偶尔张望一下,也是因为从心底翻出一种烦躁。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特别的烦躁。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更年期了。
我叫唐韵文,正在读让人焦头烂额的大三,和这所学校里的所有的学生一样,每天在这所校园里游荡,每周有三次从这个城市的南边去这个城市的北边赚零用钱。在学校里挤破脑袋去打一份吃完之后肯定抱怨的饭菜,在学校外边的时候,就吃三块钱一碗的清汤面。对公务员考试稀稀松松,对考研究生避恐不及。一个怕吵怕闹,又怕孤独和寂寞的人。
现在正是九月中,虽然已经入了秋,却还没有到秋高气爽的地步。阳光有些嚣张,风却有些迟钝。我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抬腕看看表,很好十一点十五分。一个适合抢饭的时间。我傻呵呵一笑,抬屁股就走。公务员?就我这样的要是去事业机关,那肯定……呵呵,我挂起了快乐的微笑。吃饭的时候,心情良好才有益于健康嘛。
心情好起来,脚步也快了。这样才是我,意气风发嘛。图书馆人来人往,热闹,却安静。和一个女孩擦身而过,不经意地眼光扫到了她抱着的一本书上。黄色书皮上是三个工整的黑色楷书——“雍正传”。一时间,我心下跟被什么击中了似的,只觉得眼晕。那些被我看得烂熟于心的史料一下子都涌了上来,九王夺嫡,和十三阿哥的兄弟情深,二十年的韬光养晦,十三年的励精图治……脑子里乱烘烘的,早就忘了刚才盘算好要吃的东西。
打了饭,却咽不下。脑子里反复出现那本书的样子,《雍正传》、《清史稿》的关于康雍乾部分,我看过的次数连我自己也不记得有多少次了。那些干巴巴的书,已经成了我的“枕边书”。可今天怎么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唐韵文!人家大米是招你惹你了,你这么戳它也太没人道了吧。”一声刺耳的怒吼把我吓一激灵。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抬眼,果然是那“可爱”的统统。我拍拍心口,扔给她两个大白棉花球,“你干嘛啊,吓死我了你!”忽然,统统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原来,她的脸已经到了我的鼻前,“韵文,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她这一问倒把我问得一愣:“什么什么表情?”“你刚刚那表情啊,不吃饭想什么呢?”统统的笑忽然开始变起了形。知道她一天到晚没个正出,我一笑,指着脑袋说:“什么表情,这叫思考的表情!”“哈哈哈哈…….”统统仰头大笑,又低下头看我。脸上的笑变得狭猝起来,“不像不像,我看啊,像是思春的表情。”看着她说得跟真事似的,我感觉自己快发疯了。思春?有没有搞错,想着历史思春?我眯起眼睛看她,要闹嘛,一起来吧。我猛地起身,这个丫头,不给她点盐巴子她就不知道咸盐是咸的。
我们一直追到了宿舍,谁也没占多少便宜。只是追逐笑闹间,我有些怔忪,至于为什么,却不知道。
毫无预警地,一室黑暗。看看手机,原来已经到是熄灯时间。合上翻开的书,抬眼看窗外,月朗星稀。心中的某根弦忽然一动,心微微疼痛一下。很快,快得让我抓不住。推门站在阳台上,凉风席席,真是舒服呢。今晚的月色很好呢。我深深呼吸,努力的把肺部的浊气都排放出去。抬头看月亮,不知道三百多年前的月亮是不是和现在一样?“韵文,”一声轻唤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转头,是翎子,“在想什么呢?就这样的对月兴叹?”翎子的声音很柔,比春风还柔。她是学播音主持的,这样的声音特适合做晚间节目,所以我经常性地拉着她陪我在晚上聊天。
“我在想,三百多年的月亮是不是和现在的月亮一样。”我冲她咧出大牙笑,然后转头对着月亮做兴叹状。“呵呵,其实,准确地说,你在想现在的月亮和康雍时期的月亮有什么不同吧。”听得出翎子话语中轻轻的调侃,于是笑笑,不愿做声。
“韵文,我们这么快就大三了。可看看咱们宿舍,就咱们两个可还是光棍一条。人家说在大学谈一起恋爱是大学的任务之一,可咱俩是一次任务都没完成。”翎子的话,让我有点想笑,何必一定要恋爱呢。想取笑她,转头却发现她一副愁思的样子,我只好把取笑的话儿压下去。想想也是,大三了,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了考试,工作上。见面的问候语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你工作还是考研?”谁还有心肠想这些个人问题。我是无所谓了,可翎子本是个柔柔顺顺如水一样的女孩儿,又是学文的,脑袋里浪漫细胞实在是过剩,有这样的情况,也是必然。我“呵呵”一笑,“咱俩啊,和她们不一样,知道不?你是太优秀了,太温柔了,看看这破学校里有哪个能配得上你?我呢,是太可怕了,没人敢要。天涯何处无芳草,总有一只草是你的!”我笑着,想打破这不舒服的宁静。
翎子笑起来,说实话,她的笑真好看。本想赞美一下,可她却提出个让我毫不犹豫收回赞美的话。“韵文,你喜欢的男孩子是什么样的?”她这个问题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个什么状态?青春期少女在幻想白马王子?“快说啊。”翎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追问我。我看着她,想也没想地崩出一句:“像雍正那样的,要么像怡亲王那样的也成!”“你……”翎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忽然抬手,就在我不知道她要干嘛的时候,我挨了一记栗子。“唐韵文,你…….你真疯了你。”翎子忿而转身回屋。留下我在那莫名其妙。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我也失笑,怎么就直不愣噔地甭出那么一句?看来,我真是不正常了!
我打了寒战,夜风吹来,虽然爽快可也是有些微微的寒。看看自己身上这单薄的睡衣,不由得搓搓胳膊,若是不小心感冒,又让我妈知道的话,我得被念死。算了,回去睡觉吧。揉揉脑袋,唉,再温柔的女人打起人来,还是下得去黑手啊。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