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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沉 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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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过后的树林,空气清新、鸟叫啾啾。
温如恣带着伙计阿侗上山采药。
今天她们的收获不错,挖到了两支老山参,又采了新鲜的枸杞、三七,一会儿回到铺子里,加工成药材,能赚上几十块大洋!
“小姐,瞧您高兴的。”阿侗在前面走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如恣拍了阿侗一脑勺:“就你贫。”
“您和老爷啊,这两天可天天笑着个脸儿,来看病的人都说喜事近了。未来姑爷和咱是世交,知根知底儿的,难怪您要高兴。”
想起沈煦,温如恣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忽然,阿侗指着山上一处惊叫道:“小姐,那是什么?”
如恣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草丛间一双沾满泥污的黑色雨靴。
“好像、是个人?”如恣小心上前,阿侗紧随其后。
“小姐,小心点儿。”
如恣点点头,一小步一小步朝那个人走过去。
雨靴束着靓青色的军裤,身上是同色的军衣,这人背朝着天,如恣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短发、头发上沾着些泥土,似乎还有血。
“是个人,好像受伤了。”如恣加快脚步跑过去,和阿侗一起把这个军人翻过来。只见这个军人长得特别斯文俊秀,若非穿了这一身如假包换的军装,说是个秀才也有人信。
如恣探了军人的鼻息,向阿侗道:“还有气。”接着叫了军人几声,军人都没有反应。她号了脉,又检查了军人的身体,发现他肩上居然有枪伤。
阿侗看了眼旁边的山坡:“小姐,这上面是铁轨,我看这位长官是从上面摔下来晕过去了。”
“把他背回医馆吧,他伤得很重,必须小心调养。”
阿侗却没有动:“这人身份不明,咱们把他贸然救回去,万一卷进什么不该进的事情里,怕……”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开医馆,为的就是治病救人,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阿侗无法,只得背上军人。
“等等,”如恣怕这军人半路上断气,就从药篓里拿出刚挖的山参,掰下一小节来用带的饮用水洗了一下,塞进军人嘴里。
哪晓得这人牙关咬得紧,她塞了半天也没塞进去,最后还是阿侗双手卡住军人下巴,硬生生掰开的。
“走吧。”如恣把阿侗的药篓背上。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
怕招人耳目,他们从后门进了院子,来到一间厢房里。
“快,把他放到床上。”如恣帮着阿侗将军人放在床上,又触了触这人的额头,发觉他有点发烧了,不由有些急起来,“阿侗,去把爹叫过来。”
“是。”
如恣出去烧了壶热水,回来时发现军人正闭着眼睛嚷着什么,声音沙哑粗砺。她连忙上前:“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军人只是略睁了睁眼,一双眼睛漆黑幽暗,不知是看见她还是没看见,很快又闭上了。
“喂!”如恣又叫了一声,发现军人彻底没了动静。
“如恣。”曹仪走进房。
“爹。”如恣回头唤道,“您快来看看,他发烧了。”
曹仪忙上前,在军人的腕上搭了手,又剪开了军人的衣服看伤口,皱着眉头说:“伤口流血过多,脉象很弱,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快去准备东西,咱们得给他把子弹取出来。”
如恣应了声,出去取了热水、毛巾等东西。父女二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总算把子弹给取了出来。
曹仪年纪大了,做完手术有些头晕眼花,剩下的事情就由如恣一手包办。
这时候,也避不了什么男女之嫌。如恣给军人包扎伤口,因为纱布要绕过背,她几乎是贴着军人的胸口操作的,只是觉得这人不愧是军人,身体比一般男人强健得多。
“我再开个方子,你熬了药给他喝下去,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曹仪边点了墨边说。
如恣擦了擦头上的汗,给军人盖了被子:“知道了,爹。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您在这儿坐会儿。”
“别急,我中午吃了些点心,不饿。你先休息会儿。”
“吃再多的点心,这会儿也都要饿了。您就放心吧,我刚才不过是给您打打下手,一点儿都不累,厨房里好像有早上没吃完的饺子,我给咱们下一碗,先垫垫肚子,晚上再吃正经的。”
曹仪见女儿坚持,也就随她了。
到了晚上,阿侗和曹仪在前面关铺门,如恣在后面做饭。突然咣当一声从厢房里传出来,如恣立马跑到房里去一看,那个军人已经醒了,却不好好躺在床上,而是在地上。
他仰躺在地上,穿着白色的绸里,一双黑如紫葡萄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淡而无色的嘴唇抿得死紧。
如恣一时有些紧张,竟不敢随意踏进这屋子:“你、受伤了,我把你救回来的,你的伤口也是我包扎的。”
军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仍旧十分戒备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姓曹,叫如恣。这是青城的曹家医馆,我父亲曹仪是城里的大夫。”如恣边说边慢慢走进房,试探着伸手扶军人。
军人略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压抑着推开的冲动,勉强接受了如恣的帮忙。
“你流血过多,身体很虚弱,以后不要这样动不动下床了。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好。”如恣扶着军人坐靠在床上,“你要喝水吗?”
军人点了点头。
如恣从桌上倒了杯茶过来。
军人看了她一眼,抢过来一口喝干了。
如恣忙又倒了一杯。
如此四杯过去,军人才舒了一口气,还未过得片刻,他的肚子突地一响。年轻的军人脸上闪过一丝郝然。
如恣憋着笑:“你等等,我去给你煮点粥端过来。没想到你这么早醒,没什么准备。”说着便出去了。
回到厨房,如恣便在小炉上煮起了米粥。等粥好,饭菜也熟了。她上前面叫了曹仪和阿侗吃饭,回来便端着粥去了厢房。
军人闭着眼半靠在床头,听到动静眼睛猛地一睁,目光极其锐利,把如恣看得心头一跳,心想这人气魄真是了不得,莫不是个大人物?
这才想起他那身军装来,也不是普通的士官服,倒像是有个一官半职的。
“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又刚做过手术,只能吃点流食。”如恣将粥端过去,“这粥我放了肉靡和盐,很香的,你尝尝看。”
军人单手接过粥碗,也不用里面的勺子,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如恣看着手里的空碗,愣了半刻道:“炉上还有一碗,我去给你盛来。”
“我叫永昶,多谢曹姑娘救命之恩。”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人没有敌意的话,声音虽然低沉,但叫人心里喜悦。如恣回头一笑:“不客气。”
永昶瞧着如恣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收回视线喃喃自语:“青城,徐、荆边界……”
回到厨房,曹仪和阿侗已在吃饭了。
“爹,那人醒了。”如恣扬了扬手里的碗,“他刚还喝了一碗粥,我再给他盛一碗去。”
曹仪脸上也是一喜,放了碗就往厢房中去。
如恣盛了粥,晚一步入房。就见曹仪被永昶一把推开,撞到了桌子,吃疼地哼了一声。
“爹!”如恣忙上前扶了曹仪,斥责永昶道,“你干什么?他是我爹,是医治你伤口的人。”
永昶脸上并无愧疚:“不知前辈身份,只是在下较为谨慎,失礼。”
曹仪摆了摆手:“无妨。我只是听如恣说你醒了,过来给你看看伤罢了。”
“已经好多了。”
曹仪揉着腰站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恣,把粥放下就去吃饭。”
“好的。”如恣上前,把粥递给永昶。
永昶看了她一眼,接过粥,这回喝得慢了些,等曹仪走了,才道:“你爹跟你长得不像。”
如恣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变相地解释自己为什么推那一下,心里的怨气一下子散了不少:“我像我娘。”顿了顿又说,“我吃完饭来给你送药,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永昶点了点头。
如恣收了碗转身,走到了门边才听见永昶叫了自己一声。她回头,看见永昶也正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如同深海般沉静无波:“在下有难言之隐,望姑娘及家人不要在外提及在下,日后必有重谢。”
如恣干脆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