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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三天 ...

  •   “大祭祀不愧是大祭祀,实在让我――太佩服了。”诺拉达眉开眼笑看着深夜来访的索那斯特,一边热情地吩咐手下马上准备丰盛的酒食,一边也悄悄地再次打量这个伟岸英俊的大祭祀。
      说实话,没有人更适合他身上的那一身干净整洁的祭祀长袍,将他修长的身体温和的气势衬托无疑。
      即便是在黑夜之中,皎洁的月光也为他增添一抹柔和的光晕,让人自觉汗颜。
      以往见面,都是在远远的祭坛上,看着他在沉重的黄金饰品的承托下完成一次次复杂而重大的祭祀,浓黑的眼线和墨绿的眼影勾勒出一张属于祭祀的近乎于妖艳的面孔,让参加祭祀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因此俯首于神灵的威仪之下。
      然而,褪去祭祀场合的那些浓妆,这个年轻的祭祀干净俊朗的脸才让人感到由衷的嫉妒。
      诺拉达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样的人物,竟然会效忠于阿蒙神,为什么这样的人物竟然不是他的朋友和伙伴,为什么这样的人物――今然也会是他最重要的敌人之一?
      这是,令人遗憾的事情——

      诺拉达摇摇头,重新在脸上堆满了笑容。
      “让大祭祀涉足那污秽的场所实在是冒犯了,不过——也多亏了大祭祀呢,让我们得意解决那么棘手的问题。”诺拉达一边请索那斯特坐下,等侍从奉上美酒,一边讨好地望着他,“不知道大祭祀,究竟是通过怎样的方法让他固执的罪犯认罪?”
      “在固执的罪犯也无法在神灵的光芒面前抬头,诺拉达大人。这是阿蒙神的力量啊。”索那斯特不着痕迹地接过酒杯,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轻笑,嘴角却流露出一丝或有或无的愤怒,“大人不是神官,也不是祭祀,当然无法真正了解,阿蒙神的――神迹。”
      “啊,是这样啊。”诺拉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几乎要支撑不住虚伪的笑容。
      索那斯特冷冷看着诺拉达像小丑一样的作做表情,却悠然自得地饮着美酒,淡淡地等待着诺拉达再度开口。

      “大祭祀时间宝贵,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既然罪人已经认罪,就让我们尽快处死她吧。明天正午,请大祭祀一同来孟菲斯的广场,您看?”诺拉达果然已经撑不下去了,他只觉得索那斯特清雅的微笑就好像一阵阵控诉的讽刺一样,让他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诺拉达大人很急?”索那斯特放下酒杯,优雅万分地看着面前的诺拉达。
      “我急?我怎么会急?只是这件事情拖了太久——”诺拉达也重重地放下酒杯,忙不迭地解释。
      “诺拉达大人。”索那斯特示意身边的侍从斟酒,眼神却凝望着诺拉达,“既然拖了那么久,再拖个两三天也不是问题。但是――但是我去看了那个女人,几乎可以说是体无完肤,让她这样出现在民众面前好吗?我看不如让她修养个两三天,等一些伤口略微收痂不再流血会比较好。法老也担心会因此被民众和其他国家议论呢。”
      “这个——”诺拉达的笑容挂不住了,语气里也略微显露出不耐和反感,但是索那斯特的话却句句有理,让他反驳不得,“如果大祭祀坚持,我就听大祭祀的吧。三天以后再将那个女人处死。你看呢?”
      哼,三天就三天,我就不相信三天之内还能颠倒乾坤。
      “让诺拉达大人费心了。”索那斯特悠然一笑,不再多啰唆便轻巧地起身,随手整理了一下长袍,不见丝毫的褶皱,“三天以后,我一定来观看。”
      “大祭祀大人走好。外面天黑。”诺拉达也忙不迭起身相送。
      “不客气。”索那斯特点了点头,走到门口却突然回头,“诺拉达大人,您对于审讯犯人,还真是有一套啊,佩服不已。”
      诺拉达愣了一愣,不知道索那斯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比不上大祭祀大人的简简单单一席话啊。”

      “大人真的要三天以后再处刑?”目送索那斯特消失在黑暗中,琼塔阴沉诡异的声音突然从阴影里闪现,让诺拉达也不由一惊。
      “现在不能跟索那斯特撕破脸。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诺拉达压低了声音,“而且只有三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大人太放心了。索那斯特为什么那么好心处处为我们着想?连民众会怎么议论,法老会不会满意都想到了?而且他有凭借什么说服那个固执的女人?连铜钉和鞭子都不怕的女人会被他的一席话折服?不要说是什么阿蒙神的神迹,我不会相信。其中一定有问题。”琼塔上前一步,语气森冷,面目严肃。
      “你是说,拉姆瑟斯会利用这三天赶回来?”诺拉达一惊,抬头看着琼塔。
      “这不可能。”琼塔对此胸有成竹,“有可靠的报告,拉姆瑟斯的军队现在还驻扎在胡迦达,近万人的军队,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从胡迦达赶回孟菲斯。”
      “既然这样,你还担心些什么?”诺拉达送了口气,不满地看着琼塔。
      “我担心的是――索那斯特。”琼塔皱眉,语气出奇地严肃。
      “那个男人?”诺拉达轻甩地挥了挥手,“他和那个女人也有仇,不会帮她的。”

      “大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琼塔加快了语速,对诺拉达毫不在意的表情有些不满,“他提到那个女人时的表情,可不像是提到一个除之欲快的敌人。反到像是――爱人或者亲人。”
      “什么?!”诺拉达努力地回忆索那斯特方才的神情,却又想不起什么来。
      “大人,不管我们的猜测有没有根据,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让大祭祀不能参加处刑,也少一点麻烦。”
      “有道理。但是如果那个女人在处刑的时候乱说怎么办?她现在虽然认罪,不过难保她不会在众人面前翻供。”诺拉达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烦恼地说道。
      “这个简单。”琼塔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割喉禁声?”诺拉达皱眉,“你比我可更残忍啊。不过这个主意不好,这么有难度的事情,万一把人割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这个——”琼塔想了想,大概也觉得诺拉达的忧虑有道理,停顿了一下,随即开口,“大人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那个女人活着被处死,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比无尽的黑暗更恐惧的,也许就是远方那一点灯光,让你竭力地划着船,灯光却永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飘扬;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比干涸的沙漠更绝望的,也许就是生机盎然的海市蜃楼,让你情不自禁的加快步伐,脚下却永远是没有生命的沙砾。
      索那斯特的离去留下了几盏灯火,在漆黑的斗室里照亮一方的光明,却终究无法驱散满室的黑暗;
      留下了一丝希望,让几进麻木的心龟裂出一条被称为“希望”的暖流,却仍旧敌不过四面笼罩而来的死亡阴影。
      梅艳能够感觉到耳畔时不时传来水滴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地没完没了,让人的心也跟着烦躁起来。
      尝试着移动一下被禁锢的四肢,却又很快地放弃。
      轻微的移动就会牵动全身,让疼痛好像幸灾乐祸地在纤细敏感的神经上跳舞。
      刚刚睁开眼睛又颓然地闭上。
      索那斯特走了多久?那无休无止的水滴仿佛已经滴了一个世纪,却又好像短暂地注不满最小的酒杯。
      原来人在绝望中竟然会软弱至此,情不自禁地去依靠一切微小的希望。
      曾经也是这样的期待过拉姆瑟斯的身影,后来是聂芙特、奥西里斯,现在连索那斯特都成了她期待的对象了吗?
      拉姆瑟斯――拉姆瑟斯――梅艳轻轻地低喃。
      这个名字――这个人,仿佛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啊。

      “咣铛”的响声突然之间打破静谧的囚室,让梅艳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那走近的身影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就好像是预示到危险接近了的小鹿一样,浑身都感到不安。
      灯火照亮了来人的身形,魁梧剽悍的体形显然不是索那斯特,梅艳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担忧和恐惧猝不及防地席卷了她的思维。
      原以为自己的神志早已经被每日不断重复的那些酷刑折磨地完全麻木,麻木地再也感觉不到恐惧是什么。
      原来,和绝望相比,残存的希望更让人软弱啊。

      微微地抬头,平视着站定在她面前的来人,摇曳的火光在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们的表情迟疑中带着无奈。
      而她的眼神平静中流露不安。
      这些天来和他们也算是“朝夕相处”,他们的每一次到来,都会给她带来刻骨铭心的疼痛。
      然而,她却自始自终无法真正怨恨他们,也许,就是因为他们眼神中偶尔偶尔闪现的一抹――不忍吧。

      今天,你们又带来了什么?
      褪去方才的恐惧不安,梅艳凝望着他们的眼神里,静静地传达着这样的信息。
      以为所谓的“认罪”能够让她暂时摆脱酷刑的折磨,但是恐怕她和索那斯特都太过于乐观了。
      既然如此,那也只有静静忍受――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们当然读得懂梅艳的眼神,那若水般温顺又如光般灼热的眼神让他们禁不住想倒退一步。
      沉默了一会儿,左边的一个男人向前跨了一小步,提了提手中的陶罐,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您不用太担心,我们是奉诺拉达大人的命令而来,嗯……”男人突然之间觉得要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大人希望您能够……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刑场上……”
      两个男人又互看一样,他们自己知道说出“刑场”两个字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梅艳沉默。
      沉默再一次席卷了整个囚室。

      一个男子默默地走到梅艳身边,向同伴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便极有默契地一前一后站好。
      一人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一人则相当熟练地压制着梅艳的左臂。
      “没有必要那么麻烦,我现在这样样子,你们做什么我都无从反抗的。”梅艳大概猜到那一罐清水的作用,但是对他们此刻的动作,却不免狐疑。
      两个男人的动作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几个手起手落就用麻绳将梅艳被铜钉穿透的左手和左脚又牢牢地绑在身后的木架子上。
      把剩余的麻绳随手丢在地上,其中一个男人迟疑地从外袍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干净得和这间囚室都格格不入。
      最粗糙的白布,碰触肌肤的时候还会有轻轻的刺痛,自然也不会喷上什么熏香,但是却有阳光的味道。久违了的――阳光的味道。
      阳光的味道让梅艳略略地安心,即便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疑惑地看着身边的两个男人,看到他们的手在微微颤抖,却问不出一句话,堵在嘴间的白布让她只能静静地凝视着周遭的一切。
      他们在做什么?是不想让她叫出声音吗?
      可是以前都没有这么费事啊。她甚至觉得,诺拉达在她的惨叫声中,能够得到前所未有的满族。

      “那是诺拉达大人。”低沉的男声响起,梅艳抬头看到的是羞愧而哀求的眼神,“可是如果是我们,再听着那样的声音,一定会崩溃的。”

      梅艳微微一愣,垂下的睫毛掩住眼底悄然而逝的一抹笑意。
      由他们吧,至少他们还费心挑选了一块如此干净的白布,让太阳的暖意能够触摸到她的肌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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