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天日》小鲤子

2、九里迷雾

　　思绪彻夜不断，竟已枯坐到天明，林子已有几分清晰，白世财唤了唤身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包子头。谁知包子头吸了吸鼻子，皱了皱眉，眼缝都没开，小兽般哼了哼，翻了个身又睡去了。白世财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忍，就让这孩子多睡一会儿吧。
　　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大亮了，白世财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拍醒了这个前世的冤孽。
　　小白银一边紧紧跟着他老爹的步伐，一边认真反思了自己在睡梦里有没有做什么违背组训的事……忽然面前悠然飞过一只巴掌大的花蚊子，然后轻轻落在了阿爹的后背上，白银突然明白了！也许刚刚这只蚊子落在了自己脸上，阿爹是在拍蚊子呢！想明白了早上的一巴掌，白银的步子又开始懒散起来。
　　“阿爹，我们是走错路了么？为什么还不到啊？”
　　“这儿有阿爹千金换来的问道图，照着上面的路走不会错。”白世财掏出羊皮卷，仔细查看了上面标注的兽穴、毒瘴、沼泽、险地……避开这些地方确是需要绕上一大段路程吧。
　　“千金不是银子么？”白银瞪大了眼睛！每回家里来了客人，总会听别人说令千金、令千金，千金不是自己么？这张破破的地图是拿自己换的？阿爹实在是过分，自己起码！也得换只大鸡腿吧！
　　“傻丫头，那是别人的客套话。一千个你卖了也换不了千金啊。”白世财“慈爱地”将凌乱的包子头揉得更加凌乱。
　　白银似乎明白了，原来……自己是千金不换的啊！

　　林木逐渐稀少，前方光亮渐盛，出了这片密林，只需再翻过一个山坡便是了。只是……奇怪，地图上的密道到了这片名为“九里雾”的山坡便戛然而止了，再无其他的路线标记，而这“九里雾”的后面确然是“天华峰”，看来要到天华，必须得穿过“九里雾”了。凭着多年走南闯北的江湖经验，白世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名曰“九里雾”必然是方向难寻，且指不定还有些什么……不妙，似乎眼前已经起雾了……头有些晕……后背……又疼又痒又麻……
　　“阿爹你怎么了？”阿爹怎么站着不走了？阿爹是走不动了吧？终于可以休息了么？白银环顾了下四周，唔，那颗树下的石头很适合坐下来休息。
　　“没事，阿爹就是觉得后背有些痒，银子帮阿爹挠挠吧。”银子……这是担心的表情吧？好欣慰，他家小银子终于懂得担心人了。眼前有些模糊，白世财揉了揉双眼，并不知道实在是他想多了。
　　白银听话地绕道她爹身后。
　　“阿爹，你后背肿了好大一个包呢，嗯……是不是刚才那只大蚊子咬的呀？”
　　“大蚊子？！！有多大？”
　　白世财恍惚中看到他的小银子比划出了一个大烧饼，觉得眼前又黑了一黑。
　　“颜色呢？？”
　　“嗯……”白银想了想，老实答道：“五颜六色的！”
　　白世财险些晕倒。
　　原来是中了毒，白世财从怀中摸出两粒万清丹服下，因为银子招蛇，随身备了几丸解毒灵药，也不知道有没有效。休息了片刻，虽然后背依然痛痒，眼睛却不再模糊了，看来是压制住了毒性。唯今之计，也只有尽快穿过“九里雾”了。白世财再不敢耽搁，拉起银子走进了一片朦胧的前路。

　　越来越稀疏的树木，仿佛从夏走到冬，只剩下零星的几棵光秃秃的枯木。白雾也越来越厚重，似是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般，竟然连脚下的路都要看不清了，凉凉的雾带着丝丝倦意，让人忍不住想停下来休息……
　　“阿爹，我们是在云里吧？”
　　银子的声音，白世财猛然惊醒，刚才自己竟然一片恍惚，是雾？还是体内未散的毒？
　　“银子，一定要牵着阿爹，无论如何不能放手！”白世财紧了紧掌心的小手。
　　阿爹严肃的时候最好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白银点了点头。
　　一步也没停地走了约莫五个时辰，白世财渐渐疲惫不堪，四周却依然是厚重的白雾，没有一点走出去的迹象，从踏入这里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诡异地静谧，没有昏鸦的聒噪，没有虫儿的鸣叫，只有银子偶尔忽然蹦出的一句话，让自己脑中绷紧的弦突的弹一下，自己走南闯北多年，到过漠北，出过碧海，他清楚这种情况下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别无良策……
　　“阿爹，银子好困，银子走不动了。”
　　“银子千万别睡，就快到了。”
　　白世财觉得从未如此疲惫过，发妻的音容笑貌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很想念她，想念她如水般温柔美妙的琴声……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这……是她的琴声么……不会错！是她的琴声……
　　雾中一个淡淡的身影若隐若现……熟悉的身形，连轻抚琴弦的指法都那么熟悉，似无数被这琴声唤醒的午后，循着琴声，她就在薄纱轻笼的凉亭里……
　　“世财，一个人苦了你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白世财不禁泪如雨下，呆呆望着眼前的身影，分别不过三年，自己已是尘满面鬓如霜，你……怕都认不出我了罢。
　　“日日思君怎忘君，我的夫君一直都是这般丰神俊朗。”
　　“只是，世财，你为何还在照顾这个妖孽。”
　　妖孽？不，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她不是，她是妖孽，你看，好多蛇，好多被她招来的蛇。”
　　无数的蛇从四面八方涌来，扭成一团，如同……那日一样。银子！白世财抱起女儿。
　　“看，她是怪胎，那道士不是也说了吗，无情无泪，累及父母，我已经这样了，怎么忍心再看着你受苦。快扔了她，我们不是还有晟儿吗？”
　　不……不是这样的……她是我们的女儿……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啊……
　　“你仔细看看她，她不是，她是妖孽。”
　　白世财低头看向怀中的银子，怎么回事？！银子怎么生出了蛇鳞，怎么会这样？！
　　不，不对！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嘱托我无论如何要将银子养大，你明明说我们的宝贝女儿不可能是怪胎……不，不对！
　　四面八方的蛇群渐渐涌了上来，白世财抱着女儿不断后退，竟退至一处悬崖！怀中的银子浑身布满了蛇鳞，如同无数次噩梦中一样，但是，银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那个软软唤自己阿爹的银子啊！周围越来越多不断发出嘶嘶声的毒蛇，白世财紧紧抱着女儿，纵身跳下迷雾包围的悬崖……

作者有话说

　　如果脑海中的情节能自己飞出来变成文字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