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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茶花已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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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苏沫,在我15岁那年,我是一个小太妹。上课我会跟着男生大呼小叫,看漫画,吃零食,打扑克。化浓浓的烟熏妆,烟花烫模样的头发。
16岁时,我念高一,父亲给学校塞了大把大把的赞助费我才来到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这里的环境极好,女生楼下种有大片大片的勿忘我,像是小小的景区。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教学楼对面那一畦一畦的麦田。我会一口气爬到五楼,一个人坐在那里,我感觉我能听到风吹麦浪的声音。大片大片的麦子让我感到片刻宁静。
我在16班,最差的班。我们班大都是交了择校费才进入这所高中。我的同桌是一个极好看的男生,他叫苏南,我曾见过他在全班空无一人时坐在窗台边抽烟,是细长的女士香烟,有淡淡的烟草味。他对着我耳边说:“不要告诉别人,好吗。”我点头。
后来,我眼前总浮现他那天抽烟的样子,女士香烟淡淡的烟草味,他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和他隐藏在烟雾中那双明亮的眸子。
有时,我会到五楼,抽茶花烟,和他抽一样的香烟。那是云南生产的一种香烟。盒子上写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学着他的样子,手指弯曲,脑袋微扬。像是在45°忧伤。
那时,我们已经很熟了,可以开着不大不小,不痛不痒的玩笑,那天,我问他为什么会抽女士香烟。他的眼里蓄满了忧伤,像极了我第一次见他抽烟的模样。他声音哑哑的说:“因为我喜欢那个人她只抽茶花烟。可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苏沫,你懂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为她哭,为她笑,为她难过,为她开心。可是,有时喜欢就是那么奇怪。明明我是喜欢活泼、瘦气、漂亮的女生。可我却喜欢上了沉默寡言、微胖,连漂亮也的不上边的她。她学习极好,本该很乖的她却学会了抽烟,和她母亲抽相同的烟,她身上总有淡淡的烟草味。后来我也抽烟,和她抽一样的茶花烟,她身上的味道也慢慢消散。我跟踪她去过她家,是个潮湿的地下室,六平米的大小。她的父母离婚了,父亲跟着一个有钱的女人走了,独独留下她母女俩。”我看着他缓缓陈述这个事实。他是真的很喜欢她。而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他。我懂他的难过,可他不会懂得我的忧伤。
我到五楼,坐在一张废弃的桌子上,看下面的田野。麦子快黄了,麦子拔节成长的声音就像我骨节错落的声音。我想,我也在慢慢成长,由青涩变到金黄,是整片麦田的颜色。我在宿舍楼下摘大捧大捧的勿忘我,买绿色的玻璃纸。我把那一捧捧的勿忘我送给他,绿色配紫色,真的很好看,像他一样好看。
我开始努力学习,再也不化浓浓的妆,清汤挂面的头发。因为他说曾经的我像火鸡一样。我素面朝天,做着一套一套的卷子,从最差的班到最好的班。我父亲对我的改变很是欣喜,父亲和朋友聚会时都会说:“小沫最近变了不少啊!”但是,我恨他,恨我的父亲。他娶了一个只比我大6岁的女人来当我的妈妈,抛弃了他多年的发妻,每次去看我的母亲,她就会疯子一般抓住我,嘴里念着:“那对狗男女不得好死。”全然不像她曾经般优雅。我可怜她,为了仇恨把尊严都割舍。
我和苏南不在一个班级,他有时会来找我。会问我:“苏沫,你寂寞吗?”我看着他,也问他:“那么,苏南,你寂寞吗?”苏南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充满忧伤的望着我。我不懂他的眼神为何充满忧伤,就像我不懂麦子为何拔节般成长。
我还是会一口气爬到五楼,望那边的田野,抽味道清淡的茶花烟。麦子早已割下,土地上撒下的是向日葵的种子。来年春天,它会发芽;来年秋天,它会开花,是黄澄澄的一大片,映得天际都是金黄色。
苏南也会给我送紫色的勿忘我,那各种色彩的玻璃纸包着。我最喜欢绿色,像麦子还青涩时的颜色。月光下,我爬上五楼,怀念夏季风吹麦浪的声音和麦子拔节成长的错落。
高考那年,我考到B省一所极好的学校,苏南落榜。苏南来找我,我们坐在路边一家小摊上吃烤肉,混杂着啤酒里的麦香。那晚,苏南豪气万丈,喝了许多酒。苏南对我说:“苏沫,你会记得我吗?”我狠狠的点了两下头。他对我笑笑,眼眸里全是忧伤。
我去了B省,B省的土壤不适合种小麦,也不适合种勿忘我。我买一束又一束的勿忘我寄给苏南。苏南,Forget-Me-Not,勿忘我。
大三那年,我赶论文,忽然想起早已戒掉的茶花烟。我跑遍所有超市,都没有这种烟。我还记得烟盒上镌刻着小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苏南,曾经我为你抽茶花,而你却为另一个女生抽茶花。如今,也有疼我,宠我的人。他会送我火红火红的玫瑰,一盒一盒的巧克力。他说我身上有淡淡烟草的味道。他说:我的眼睛像是缀满了忧伤,像一泽平静的湖水。可我还是怀念绿色的麦子和紫色的勿忘我。
我把风干的勿忘我装在盒子里,多年后,我才看到花中夹杂着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写着:“苏沫,我喜欢你。”
苏南,我不语,你也不言,就像坚韧的麦子般拔节成长。直至长成我们最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