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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

  •   有温暖的触觉抚上额头,轻轻的,软软的,似乎怕惊醒她,然而又希望她快些醒来似的,温柔地蠕动着。
      楚煜,是你吗?楚煜,你到哪里去了?楚煜,你知道吗,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居然穿越时空,来到南北朝时期的齐国,还变成一个叫斛律妍的女子。楚煜……
      刘一想拉住那只手,却不若想象中的宽厚结实,反而娇小得让人生疑。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快点醒吧,漂亮姐姐。”是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
      这是谁?是叫我吗?
      刘一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正托着腮趴在床头,不过四五岁,小小的苹果脸,却长了一个尖下颏,大眼睛,长睫毛,梳着两个羊角辫儿,穿着绣花的裤褂,可爱得不得了。
      见刘一醒过来,小女孩一脸惊喜:“漂亮姐姐,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一夜了。”
      “你……”
      “我叫苏清婉,我爹爹说这是取自诗经里的句子,‘有美一人,清扬婉兮’,他希望我越长越美丽……像大姐姐一样美丽。”
      小女孩用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刘一,小小年纪,忽然对美有了简单明了的标准。要是往常,被人如此称赞,刘一早就在心里大大的虚荣一番了,但是,此时,她只有不好的预感。
      “爹爹?”这称呼未免太古典了吧。
      “我爹爹是南阳郡守,苏洛大人,别人都说他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苏清婉误会了刘一的意思,奶声奶气地介绍着。
      南阳郡守?
      ——这里是齐国南阳郡,我是兰陵王高肃。
      ——你是斛律子珩上将军之妹,斛律妍。
      言犹在耳——那个差点置她于死地的鬼面人,那个诡异恐怖的黑衣人……真的不是梦吗?
      刘一觉得自己比想象的要镇定的多——至少,她还能清醒地思考。
      她打量着身处的房间,首先入眼的是一座紫檀雕花底座、绢面绣连绵山水的四牒大屏风,挡住了外界的一切,使得身处的空间更显狭小,小得一床一柜就成了这个空间的全部。床以乘尘封顶,顶部雕饰花样繁复的如意云纹,四周挂帐,是淡蓝色绣石竹质地轻柔的纱,床上是一床湖绿色绣金凤的锦缎被褥,还有一个五彩丝线织成的圆形靠垫,床的周围镶着矮围,雕刻着复杂精致的缠枝睡莲。刘一轻轻抚摸着这些花纹,仿佛在触摸一个错综迷离的梦境。
      这不是她的床,她的床小而舒适,铺着学校统一发的蓝格子床单,床上有一只可爱的小熊,床头挂一串玻璃风铃;这也不是医院的床,医院的床永远是洁白的,单调的白色。
      这是梦境吗?可是那个小女孩又真实的存在着。齐国、高肃、郡守,一个个因遥远而陌生的词汇像一串诡异的音符从刘一耳边滑过,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一觉醒来,风云变色?真的是穿越时空吗?
      是什么令她身处陌生的时空?
      还有自己这张脸,因为陌生而倍显恐怖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姐姐,喝水。”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把一杯水端到刘一面前。
      “谢谢,小妹妹,有没有镜子。”
      “有的,在外面,姐姐跟我来。”
      刘一在床下找到鞋子,意料之中的陌生——是一双样式古怪应该称之为靴子的东西。似棕非棕的毛皮底色,用金银线在鞋帮处绣着兽面,鞋尖微微上翘,勉强可以称之为样式前卫的短靴。
      “姐姐,你是不是不会穿鞋子,爹爹说,乖孩子要学会自己穿鞋子。”
      “唉,我是没见过这么怪的鞋。”刘一无奈的抱怨,终于还是套上了。
      “跟我来,跟我来,就在这儿呢。”
      刘一跟着小女孩绕过屏风。屏风外面是这个房间的另外部分,比里面稍微大一些。地上铺着席子,占据了空间的主要位置,用明暗的变化织出花纹。席子上有两个和刚才床上相似的靠垫,有一个矮几。矮几旁是一个造型奇特,整体呈弧形,有三条腿,像凳子又不像凳子的家具。房屋的一侧放置着类似梳妆台的摆设,下面的柜子呈四方形,以四只昂首挺胸的神兽为足,柜子周身以半透雕的手法雕饰蝙蝠和佛手。柜子上方是一面椭圆形铜镜,以四合云的图案为框,二龙戏珠为托。
      刘一置身镜前,黄铜虽然精心打磨,但毕竟不能比拟背涂水银的玻璃,折射的人样有些变形,色彩也不够真实,刘一看起来有些不习惯,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清镜中人——
      标准的鸭蛋脸小巧圆润,眉如远山含黛不画而娇,眼似一湖春水怒也含情,鼻梁高挺,嘴形小巧,微微一翘就是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如她昨夜在水中见到的倒影。
      刘一以为自己会像昨夜似的发疯,被这张脸吓晕过去。但是她没有,她很平静,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一个一千五百年前的孤魂,她与刘一在错过整整一千五百年后,却神奇的合二为一。
      是我变成了她,还是她变成了我?刘一问自己,仿佛梦迷蝴蝶的庄生。
      “小妹妹,你看我和镜中人一样吗?”
      小女孩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镜子照出来的不如大姐姐漂亮。”
      “是吗……”
      镜中人——或者说斛律妍——真的是很漂亮啊,把她本来很自信的容貌都比了下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不希罕!没人能比得上刘一,独一无二的刘一……
      怎样才能再作回自己?怎样才能再见到楚煜?
      “小妹妹,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这是南阳郡衙内宅。”
      清朗的男声自门外想起,刘一诧异地转身,见一男子正踏入房门。他看来二十出头,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一身皂衣,腰悬佩刀,整个人有一种很端正的朗朗气质。
      似乎是个官差,刘一在心中迅速作出判断。
      “锋叔叔,接着我。”苏清婉从柜子上跳下来,完全忽视了这个柜子的高度相对于她的身高来说的危险。刘一吓了一跳,反应慢半拍,还好来人的速度够快,身形一晃就把清婉接在手里,避免了这个小小的身子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苏清婉“格格”地笑,好像很为刚才的危险动作而开心。
      “你再顽皮,当心你爹爹又把你关到柴房。”
      “你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了。”
      刘一看得出来,被苏清婉称为“锋叔叔”的人根本是拿这个顽皮的小女孩没办法,不过他刚才的身手可不是盖的,从门口到梳妆台至少有十步的距离,而苏清婉下落的时间不足一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跨越这段距离,简直是闪电的速度。
      男子放下小女孩,向刘一抱拳行礼:“在下是南阳郡护卫拓拔锋,见过斛律妍小姐。”
      斛律妍?呃……怎么有点鸠占鹊巢的感觉?刘一尴尬的笑笑,算是回应。
      “前夜兰陵王带小姐来到郡衙,小姐这两天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可觉得身体不适?”
      “没事了,多谢关心……请问,那个鬼面,哦,不,我是说兰陵王现在哪儿?”
      刘一当然得问清楚这件这个人。毕竟,他可是差点掐死她,难保以后碰到他,他不会突发神经,再给她来这么一下子,那她可真是小命难保了。
      “郡守苏洛大人如今陪兰陵王就在前堂,也请斛律小姐去前堂讲话。”
      拓拔锋回话恭谨,然而刘一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譬如刚才那一句——
      “谁请我去前堂讲话,苏洛大人?还是兰陵王?”
      拓拔锋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讶——这个女子相当聪明……戒备心也相当重啊。
      “是苏洛苏大人。”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刘一的意料——原以为是兰陵王高肃,他似乎与斛律妍有很深的过节,所以自己想问清楚,以便想个对策;而苏洛……莫非他也认识斛律妍?
      “是去王法大堂吗?爹爹是不是又要问案了?我也要去听。”
      苏清婉突然插话,刘一一愣——王法大堂,她在电视上看过,那可是审案的地方。
      拓拔锋看了刘一一眼,才蹲下身子与苏清婉平时,语气中有一丝无奈:“苏大人只是请斛律小姐过去说几句话,吩咐过不让你跟着。”
      恐怕没那么简单,刘一心中冷笑,然而她也没什么可怕的——纵然怕,也无处可逃。
      苏清婉却不明白大人的心思,径自耍起小孩心性,又是跺脚又是摇手,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我要去,我要去,我就是要去吗。”
      拓拔锋只是为难地杵在那儿,本来挺严肃的一张脸变得哭笑不得。
      刘一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还想尽快知道局势要向什么方向发展呢。她蹲下身子:“清婉,你不是要变成大美女吗,这样耍赖可是变不成大美女的哦。”
      苏清婉不闹了,眨巴着大眼睛:“为什么变不成大美女?”
      “因为大美女都是听话的好孩子,爹爹不让做的事就不做。姐姐小时候可就是听话的好孩子。”
      “那我也是好孩子,我要听爹爹的话。我长大了要像姐姐一样漂亮。”
      “真乖啊,自己去玩吧。”
      刘一拉了拉她的羊角辫,站起身。拓拔锋颔首示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 * *** * *** * ***
      王法大堂并无刘一想象中的气势万钧——印象中,公堂之上一定要挂着一块大匾,四个大字“明镜高悬”奕奕生辉;匾额下一官员正襟危坐,三班衙役分列两旁,手执刑杖,见人进来,便高呼“威——武——”。
      此时的王法大堂,气氛倒算随意,堂中就两个人。一个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坐在椅子上、审视刘一的,正是鬼面人高肃。另一个四十上下,面容清瘦,修眉凤目,气质儒雅,刘一猜他应该就是拓拔锋口中的苏洛大人。
      苏洛见刘一进来,起身抱拳行礼:“下官南阳郡守苏洛,见过斛律妍小姐——小姐身体可无恙了?”
      郡守自称下官,看来这上将军之妹的身份还挺高贵的,就是不知与兰陵王比起来又如何——看他那冷冰冰的目光,搞不好又要作出什么对自己不利举动,不知以身份压他能不能压住?
      刘一飞快地转着脑筋,应对颇为谨慎——她可不要糊里糊涂地丢了小命,做这一千五百年前的孤魂野鬼。
      “多谢大人记挂,小女子并无大碍,若不是路遇歹人,也不会昏迷至今,失礼了。”
      说道“歹人”的时候,她故意加重语气,扫了高肃一眼——初次见他的面具,正是夜间,烛火掩映,不甚清晰,已觉得胆战心惊;如今青天白日,那面具看得清清楚楚,但见色彩夸张,造型诡异,愈添狰狞,仿佛幽冥恶鬼附着其上,透着一股凶恶阴寒之气,只看一眼,便觉脊背泛起丝丝凉气。
      史书上记载兰陵王的面具是震慑敌人之用,而面具下的脸柔美至极——不知真假,刘一决定持怀疑态度。史书上还说高肃“音容兼美”,可她怎么听那声音都是阴沉可怖——古人的审美观点还真是另类。
      “是苏洛治下不严,才会令小姐受惊。斛律小姐只管将当时的情景讲出来,给下官一些提示,也好让下官尽快将歹人缉拿归案。”
      当时的情景……莫非高肃没告诉他?刘一看了看一直坐在上位、不置一辞的鬼面人——后者唇边的冷笑,总让她觉得别有深意。
      还有这个南阳郡守,外表温文,言谈客气,笑容如春风拂面,然而那双眼睛,光芒内敛,深藏不露,望之令人凛然。
      再有拓拔锋,一身正气,不苟言笑,看来不像诡诈之人,可为什么言辞闪烁,连“王法大堂”都不肯言明。
      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请自己来讲话,讲什么话?就是想查出谁令斛律妍小姐受伤昏迷吗?——那高肃坐在上面干什么?认定自己不敢把他供出来吗?还是……
      刘一心一动——莫非,他们想知道那个黑衣人的事?
      不过是一瞬间,玲珑心思已是百转千回。“当时的情景……”刘一故作沉思状,忽而又作抚额痛苦状,“我受了惊吓,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是兰陵王救了我,至于发生了什么,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她挑衅地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鬼面人——三个设计她一个,办不到!她要先发制人,看他们如何稳住阵脚。
      兰陵王眯起眼睛,显然没想到堂下的女孩一招四两拨千金就把问题轻飘飘丢给了他。他沉默了一下,忽而拊掌轻笑:“我怎么忘了,斛律妍小姐患了失忆症啊。不记得自己是谁,当然也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譬如——”
      他顿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倾,逼视着刘一,冷冷道:“活剖人心!”
      “你胡说!”刘一猛然想起那恐怖的一幕,浑身一颤,直觉地反驳,“那不是我做的!”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不其然,看到高肃懒洋洋地靠回椅背,嘲弄地看着她:“看来斛律妍小姐什么都记起来了。”
      “你——”刘一恨不得冲上去打掉他那碍眼的面具——这个小人,居然拿话套她!
      “斛律妍小姐,还是把你所知道的讲出来吧,否则,你怕是会有麻烦。”
      苏洛的话绵里藏针,刘一甚是反感,讲话也不再客气:“苏大人想知道什么?昨晚的情景——你指哪一段?是我吃晚饭的情景?还是我差点被兰陵王掐死的情景!”
      苏洛有些讶然地望向高肃,然而后者不置一词,仿佛事不关己。苏洛转过头,依然不温不火:“下官想知道斛律妍小姐如何会进到天神祠的神像里,以及天神祠中的老者被何人所害?”
      刘一冷笑:“绕了九转十八弯才到正题上,苏大人也不怕转了向?”
      苏洛不理她话中的讥讽之味,浅笑道:“下官不敢在斛律妍小姐面前放肆,不过小姐如果执意不讲,下官有理由怀疑是小姐杀人之后,怕被随之而来的兰陵王发现,而自己藏身到神像之中。”
      刘一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叫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其实她并不是故意隐瞒,之所以不愿讲,一是因为这些人敌友难辨、莫测高深,讲出来不知是福是祸;二是,她自己现在都搞不清楚状况,前因后果被人追问起来,一定会越描越乱,徒惹怀疑。
      然而现在形势比人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尽管被人以这种方式逼着,心里很不舒服,也只好将自己醒来之后的情形讲了一遍。
      昨晚的情景再一次重现脑中,刘一依然不寒而栗,她忽然想起黑衣人往她嘴里塞的那颗似乎是石头的东西,下意识地往身上摸了一下——硬硬的还在。不知为什么,她隐去了这件事没讲,似乎潜意识中有一些不安的因素。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高肃与苏洛的眼睛,然而二人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未说什么。
      直到刘一讲完,苏洛才开口道:“这么说,你是亲眼目睹黑衣人行凶,你可有看清他的样貌?
      刘一摇摇头:“那个人全身都罩着黑斗篷,月色朦胧,根本看不清脸。”
      就算能看清,她也不敢看啊,黑衣人靠近她时那种冰冷阴毒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苏洛沉吟了一下,看着刘一:“斛律妍小姐不认识那个人?”
      “我不认识。”
      至于斛律妍认不认识,天知道。
      “嗤——”的一声冷笑,不大不小,刚好清晰地传至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刘一恼怒地瞪着那个冷笑的鬼面人——尽管他的敌意是针对斛律妍的,但自己几次三番无辜受过,心中不爽到了极点。
      “那你如何会置身棺中?”鬼面人倾身向前,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唇边的笑容写满了嘲讽与怀疑。
      “我还想知道呢!”刘一没好气地答道,明明是在动手术,醒来后却来到一千五百年前,还躺在那个鬼地方,遇上一群鬼气森森的人——她真是倒霉透了!
      “小姐不知?”
      苏洛语气温和,自始至终都很客气。刘一平静了一下,继续道:“我之前遇上歹人劫道,受惊昏迷,醒来之后就置身棺中了,确实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这理由貌似合理吧,电视上经常这么演的。
      “斛律妍小姐何时胆子变小了?”兰陵王起身,负着手踱过来,唇边依然是似有若无的冷笑。他身型高大,面具狰狞,欺近之时,只觉气势迫人。
      刘一吓得后退一步,盯着那张青面獠牙造型可怖的面具,忽然想到,昨晚那个恶鬼似的黑衣人如果长着高肃这张面具似的脸,倒真是绝配——是时候该她扳回一局了。
      想到这儿,倒不觉得高肃可怕了,忍不住抿嘴一乐,但马上又正色道:“苏大人,我虽没看清黑衣人的脸,但他的身形记得清清楚楚,要是让我看到,我一定认得出。”
      “当真?”
      刘一点点头:“他大概这么高……这么高……”
      她貌似在绞尽脑汁的回忆,手节节升高,忽然比划到了兰陵王的头顶,像发现新大路般大叫:“对,就这么高!”
      高肃微眯起眼睛——如果他没看错,她刚才一闪而逝的笑容绝对可以用狡诈来形容。原本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现在他明白了。
      “你最好别招惹我!”他冷冷地警告她,可惜……
      晚了点。
      刘一的双手已经拍在他的肩上,又一次大叫:“就这么壮,肩有这么宽,绝对不会错!你……”
      她故作惊惧,连连后退:“难道是你?”
      高肃怒不可遏,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看在斛律子珩的面子上,我几次三番的放过你,别再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放手,放手!”刘一痛得大叫——他想把她的骨头捏断吗?一个人怎么能突然间变成蓄势待发的猛兽,噬血的危险气息瞬间就充满了整个空间!她是不是玩火自焚了?她该聪明的闭嘴,可是挑衅的话却脱口而出:
      “难道你想杀人灭口!”
      “找死!”高肃像野兽一样眯起眼睛,一道细微的寒光自眼中闪过——与此同时,手抬了起来,掌风劲起。
      刘一毫不怀疑,他的下一个动作是要拍死她。她吓得一闭眼——早知道,就不说那不过脑子的话……只是不知现在收回还来不来得及?
      “王爷不可鲁莽!”苏洛高呼,然而他的话已阻挡不了高肃箭在弦上的杀意。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闪至高肃与刘一之间。刘一只觉被一股劲力带着向后急退了出去。待她稳住身形,才看到高肃也后退了数步,而原来两人站的地方正站着拓拔锋,身形挺拔。
      刘一立刻明白了,是拓拔锋救了她!
      她简直心花怒放——真没想到,这个一直站在一旁、像个闷葫芦似的男子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如果和他搞好关系,有他做保护神,还怕那个阴阳怪气的兰陵王干什么?
      她快步走到拓拔锋身旁,才要夸赞几句,就见他嘴角有血迹殷殷渗出,挺拔的身形委顿下去,仍强撑着单膝跪地。
      刘一一惊,忙蹲下身子扶住他:“你怎么样?”
      拓拔锋摇摇头,向兰陵王道:“冒犯之处,请王爷恕罪。只是,凡事自有律法公断,王爷万不可凭自己喜恶而杀人。”
      他的话,兰陵王不知听进去多少。他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南阳护卫,冷笑道:“能一掌逼退我的,你是第一个。”
      他的声音波澜不兴,不现喜怒,一身气势也敛于无形。然而刘一更觉得胆战心惊——这个狂放霸气的男子未免太平静了吧,莫非他要作出更疯狂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挡在拓拔锋身前,不想再有人因她受到伤害。
      苏洛走上前,不似刘一的紧张,反而淡淡一笑:“拓拔锋,你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些。王爷和斛律子珩将军同为我大齐的顶梁国柱,试想,他又怎么会伤害斛律将军的妹妹呢——是吧,王爷?”
      那还不叫伤害?!刘一心中叫道,方才那一掌要不是被拓拔锋挡下,她现在早成天外飞仙了。不过,她也不得不佩服苏洛,一番话柔中带刚,竟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堂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王爷和斛律子珩将军同为我大齐的顶梁国柱”——这是重点,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她相信,是苏洛专门讲给兰陵王听的。
      果然,兰陵王再看向刘一的眼神中强忍下了杀意:“斛律妍小姐,刚才是个小小的警告,本王不喜欢你的玩笑!”
      “多谢!”刘一狠狠地瞪他一眼,此时也无心计较,只是关切地看着拓拔锋。
      “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她问着,抬手用衣袖拭去他唇边的血迹。
      拓拔锋一愣,慌忙避开:“轻伤而已,斛律妍小姐无需费心。”
      刘一举起的手僵在那里,原是尴尬万分,然而看到拓拔锋俊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就只觉得好笑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关心你、感谢你都是应该的,不如……我以身相许可好?”
      刘一语不惊人死不休,果不其然看到拓拔锋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噗哧”笑了:“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老实告诉你,你想娶我还不想嫁哩,我的未婚夫可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
      她笑的得意,然而又忍不住惆怅——楚煜,真的好想你,怎样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看着被她调侃得面红耳赤的救命恩人,她终于大发善心,决定放他一马:“真的谢谢你,送你一样东西——苏大人,可有纸笔?”
      她转头望向苏洛,余光不经意瞥到兰陵王高肃,后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怒非怒、似喜非喜,说不出的怪异——管他呢,他看她的眼神什么时候正常过?
      苏洛命人取来纸笔,刘一提起笔,沉思了一下,开始在纸上刷刷点点。
      众人初时不明白她的用意,待看明白纸上渐渐成形的东西,都有瞬间的惊愕——
      那是一幅画。月光下,杂草荒芜的院落,烟雾缭绕,笼罩着阴森之气,细辨之下,正是那座荒废已久的天神祠。
      画面在刘一的勾画下渐渐变得血腥。
      仿佛是地狱之门洞开,冥界的恶鬼降临人世,在夜色中大开杀戒。如生双翼的鬼影、惊骇的老者、鬼爪似的的手,淋漓的鲜血、跳动的人心……天神祠中的恐怖之夜跃然纸上,让每一个看到的人如身临其境,脊背上泛起丝丝凉意。
      高肃看着,唇边原本带着几分不屑的冷笑渐渐僵硬。他侧头打量刘一,深不见底的眸子中现出几分疑惑。
      刘一却不理其他人的反应,画好后,拿起纸,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径自将画递给拓拔锋。
      “不知有没有用,不过我已经尽力了,我昨晚看到的就是这些——希望你能早日破案,将凶手绳之与法。”
      拓拔锋迟疑地看着刘一手中的画,却没有接。
      “怎么了,嫌我画的不好?”
      “不……”
      苏洛见状开口道:“既然斛律妍小姐如此看重你,拓拔锋,这件案子就交给你负责,要尽快找到凶手,为死者伸冤。”
      “是!”拓拔锋得令,这才自刘一手里接过画。
      苏洛沉吟了一下,又道:“拓拔锋,在找到凶手之前,由你保护斛律妍小姐,决不能让凶手有机会再伤害她。”
      “是!”拓拔锋瞥了刘一一眼,俊颜上又泛起淡淡的红晕。
      “不必了!”兰陵王忽然冷冷的开口,“我会护送斛律妍小姐回邺城,亲自交给斛律子珩将军。”
      “不要!”刘一大叫——老天,那还不是送羊入虎口,怕他找不到机会杀她吗?
      “你敢不要?”兰陵王眯起眼睛,语气轻柔而危险,然而这已吓不倒刘一。
      她学着他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什么不敢?要去要留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干涉?真是天大的笑话!”
      “是笑话吗?我的未婚妻,难道你没听说过妻以夫为纲?”
      未婚妻?!
      刘一方才还张狂的表情登时滑稽地走了样,哭笑不得地扭曲着——他不是时时刻刻要置她于死地吗?他不是分分秒秒要把她踩在脚下吗?他们不应该是如假包换的死对头吗?
      可怎么,斛律妍居然是他的未婚妻!
      不是冤家不聚头?因爱生恨?还是家族恩怨?
      老天,她究竟陷入了一个怎样的困境当中啊!
      呜……她刚刚还得意地宣告她的未婚夫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神啊,你杀了我吧!
      刘一欲哭无泪。怎么办——
      夺门而逃?嗯……除非她有拓拔锋那功夫;
      告诉他自己是借尸还魂?嗯……他有本事让她再借一次试试;
      向他讲述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嗯……恐怕她要来演一出货真价实的红颜薄命了。
      万般无奈之下,刘一决定做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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