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志异之真定女》十年一觉扬州梦

8、夜遇

　　十日后，老鸨痛哭流涕地爬上楼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肯走，说嘉仁侯爷要娶了我回去，她辛苦栽培的女儿转眼间就没了，实在伤心。
　　我忍住好笑，也作出痛不欲生状，“我也舍不得妈妈，不过，人家是侯爷，咱们又不能得罪，不如妈妈多向他讨些银子，这几个月来我吃你的喝你的，又请了教坊先生，就是多要些银子也不为过。”
　　“好女儿，难为你这样懂事。妈妈也要给你多讨些嫁妆银子回来，省得入了府被人笑话贫寒。”又一阵旋风似的下去了。
　　醉花楼的老板果然不是吃素的，听说嘉仁侯把三年的俸禄都掏出来了，请了位高权重的几位侯爵压了又压，老鸨才放过他。
　　七夕那日，我就要被接进府去，本来妾是要晚间接进府的，老鸨见我肯为她争取银子，格外施恩，为我争取到了六人花轿、白天入府、鞭炮齐鸣的权利。
　　明天就是七夕了，月朗星稀，我独自去城东南的小阴山。在通天山住了三年，习惯了山上的生活，我真的很想念那段日子。
　　月光下，我没有影子。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几块乌云遮住月亮，一会儿竟下起雨来，不算大，山风一吹飘飘洒洒，过了阵子把衣裳也淋湿了。
　　正在埋头看青缎绣金丝玉兰花的绣鞋上的水珠，记起从前看到母亲大人赏给玉兰姐姐一双相似的绣鞋，她穿了满院骄傲地炫耀，走路象是舞动在风里，世间女子都有爱美之心，那时的我也艳羡极了。
　　一只油纸伞撑在我的头上，“姑娘，你没带伞吧，我的给你。”声音如丝绒般温和悦耳，如春日的太阳拂过身体，暖洋洋地舒服。
　　抬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身材高而瘦削，头戴纶巾，面如冠玉，宽而光洁的额，目若流星，短而雅致的下巴颌流露出谦恭与温厚，在我的注视下，他的脸微微地泛红。
　　“我，我见姑娘没有伞，想把伞给你。”他有些磕巴起来。
　　突然间，我喜欢上了这个羞涩的男子，太多的男人看我时用了贪婪和充满欲望的眼神，而他，只有羞涩，还有一些些的惊艳。
　　“你把伞给了我，自己不是要淋雨了吗？”
　　“不妨事，我可以和师兄打一把伞，”话还未完，山道上便传来了喊声，“月生，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原来，这个人叫做月生。
　　那人也撑了油纸伞慢慢过来，逐渐走近，我却觉得身上发冷，他戴着方巾，背一个黄布包，身上穿着太极图案的道袍。
　　我害怕，转身欲走，那个道士喊了声“妖孽”，把伞丢在一旁，从包袱中拿出一把木剑冲过来。
　　我“啊”地叫了一声，两脚却走不开，这时身旁的草丛里“刷拉”冲出一物，向着那个道士扑过去，细看是一条褐色的大蛇。
　　我被大蛇窜过的风几乎带倒，月生上前扶住我，他的身上干燥而温暖，有一股好闻的药草香气。
　　大蛇和那个道士缠斗了一会儿，道士不支，月生跺跺脚把我放在石头上，也要冲过去，我扯他的衣袖没拉住，他还没走近打斗的圈子，草丛中又出来一股阴风把他远远吹到一边。
　　听到扑通一声，他重重地落了下去，我心中一痛，要跟过去，草丛中伸出一只爪子将我的腕抓住，熟悉的爪子。
　　“臭狐狸！”我欣喜地叫，扭头看着那条大蛇将道士勒死，张口欲咬下他的头，我忙喊住，“阿长哥哥！”
　　大蛇倏地不见，立在山雨里的，真的是阿长哥哥，他幻化的人形越来越英俊了。我奔过去扯住他，“我真的很想你呵，阿长哥哥。”
　　他也露出笑容，“我们也想你啊，狐狸问了很多精怪，才打听到你来了这里，我们刚赶过来，看到这座山还不错，打算在山里找修炼之地，长住下来，可不就碰见你差点出事，”阿长哥哥又象以前一样罗嗦了，“不是我说你，让你也学点修炼之术，遇事能保护自己，你看刚才多危险，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
　　我吐吐舌头，不听他罗嗦，转头去招呼狐狸，“臭狐狸，我可想死你了，你想我吗？”
　　狐狸呜呜地不满，“我的修炼都又进步很多了，已经不太臭了嘛。”
　　阿长哥哥见我不肯听他罗嗦，也不生气，返过去抓起那个死道士，“我要去把他吃了，吃完还要修炼，过几天再出来。”他知道，我不许他当着我的面吃人，每次只好躲起来吃。
　　“哎，阿长哥哥，我明天要到嘉仁侯府去了，要玩一阵子，你不要找我，回头我来山里找你们玩。”
　　“哦”他郁闷地答应，转身去找山洞了。
　　我急着要去看那个叫做月生的男子，被狐狸一把拉住，“你急着干什么去？”
　　“看看那个人被你害死了没有。”我有些生气地瞪它。
　　“喔，我才没下重手呢，不信你看。”它带着我窜到离月生不远的草丛中，月生果然缓缓站了起来，四处望望，看不到人影或是妖孽，又返回头来找师兄，呼喊着“师兄”踟躇前行。
　　我想现身，被狐狸一把拉住，“小姑娘，人鬼殊途，你该不会是动了春心吧。”
　　“死狐狸，臭狐狸，”我回身揪住它的耳朵死命拧，它嗤嗤笑着逃，我拼命在后面追。
　　闹累了，天也快亮了，我该回醉花楼了，太阳出来就会有花轿来抬我，听我简单讲了前段日子的经历，狐狸艳羡得要死，苦苦哀求我带它去。
　　“你臭臭的，有什么用？”
　　“好真真，好姑娘，你就带我去吧，一定非常非常好玩呵，现在我已经不怎么臭了嘛。”它扯住我的衣袖不肯放手，还幻化成一个十几岁的垂髫丫头，“你看我这个样子成不成？”
　　想到我什么法术都不会，遇到一个小道士就束手无策，这个修行了一百年的狐狸也许还能帮我点什么，“好吧，那你得听话，要不然我就把你赶回来。”
　　“好，我一定听话！”狐狸讨好地将我驮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