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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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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21。
“伯爵?伯爵,你在想什么?”
“哦?……哦,我在想那天和刑警先生一起去看‘天鹅湖’公演时我说过的几句话,”抱起毛茸茸的小浣熊,伯爵点了点她的鼻尖,“我说‘公主’由Jenny而不是Rene Fry出演的这个创意很不错。然后那个傻瓜加笨蛋就问我是什么意思。”
“那伯爵是怎么说的呢?”
“恩,我说,由于白天鹅和黑天鹅是两个对比角色,所以本是由同一个人出演的。”
“白天鹅和黑天鹅喔……那明明就是两种概念嘛!这样一弄岂不是人前一面人后一面?”
“是啊,我就在想当时我怎么没反应过来呢?”轻轻搔弄着小浣熊耳朵上柔软的毛毛,伯爵叹了口气,“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虽然你这个俗语不是那种意思却可以表达那种意思。也许,对于一个像Jenny这样如此付出的人,‘天才’式的人前那一面,也正是她的悲哀之一。”
* * * * * *
“如何?这些演出可以满足你吗?”
“说什么满足?……原来,我以前的演出才真的是儿戏。”
刹那间舞台灯光全部点亮,通明的灯火照亮了Jenny的憎恶和悲哀。“竟然,竟然在小小中华街的一个地下室里……”在地下室小小的舞台上,敬佩与艳羡的失控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又一次折磨假天鹅的自信与自尊。
Jenny在镜面一样的天鹅湖前敏感地震颤、抽泣,伯爵立于逆风中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许久,他的唇边漾开一个讽刺的伤感弧度。他上前轻轻握住Jenny的手:“你说什么,你不是被誉为‘十年未有一位的天才舞者’吗?”
“什么‘天才’!那是世人随意这么说的!”
“我比任何人都认真上课,也克制自己不吃甜食、不和朋友玩!每天每天,不停地练习芭蕾!”
“本来不属于我的好东西,为什么要在过季之后,以一份礼物的形式强塞给我!”
“什么‘天才’!我不要它假惺惺地,以给我增加传奇度为幌子,来玷污我所付出的努力!”
愤怒像渗漏的毒汁,不烈,却狠狠地蔓延,顷刻便沉闷了两个人的心。看着Jenny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伯爵夜空一样的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旷远悲悯的色彩:“你这么憎恨天赋,是因为你自己没有吧?但可恨的不是你没有,而是有些人有,比如那个Rene Fry。”
Jenny瞬间被电击了一样,震栗了全身。
“她是个虽还未经雕琢,却有钻石般素质的少女吧?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伯乐般的Nikolas看中了她吧?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年前也是Nikolas提拔你的吧?如今,他是否任是你的王子?”
“伯爵……”
“但是,Rene Fry的素质,将远远比你努力来得有用。于是,也许就在一秒之间,在Nikolas决定‘公主’由Rene Fry出演的一秒间,你几年的努力被淘汰了,还有你的恋人……”
“伯爵,不要说了!”
“……好了,那我们继续看表演吧。”
“算了,我已经够……”
“这是最后的一支舞了,看完了再走吧。这个舞的名字叫‘战’”
突然之间,只听身后“咣铛”一声,一个巨大的雕花铁笼从天而降。又是突然之间,铁笼四周亮起了一圈台式蜡烛。让人胆寒的幽蓝色焰光里,出现了两个赤裸上身的异教男子。光洁的皮肤,纹路柔美的肌理,俊美修长的身影投注在蜡焰妖异的火光上。他们的手腕上、脚踝上、颈上挂着美异而蛊惑人心的石头。他们就一直这么一动不动地背对背站着,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就像千年古书上的画偶。曲折却始终低缓的乐声如梦呓般响着,两个舞者挽着的纱在曲声中飘动纠缠,肃穆、阴柔,又是阴寒无比。
突然,其中一个速雷般腾空而起。乐曲陡然一个高转,那人猛然间屈膝、埋头、挥臂,动作如泼墨一样流畅。顿时一道刺目的白光镰刀一样弯开。Jenny只觉双目被刺得生疼,掩目后退,再睁开眼时只见一把妖美的刺刀在刚才那人手中畅快流光。Jenny惊愕。这是东洋的剑舞吗?
正猜想着,另一个人又倏地旋身,电光石火间如转瞬即逝的闪电凌空翻转。顿时,空气窜成一片混乱的暗流,不留余地地将对方的气势斩截在刀锋之外。
火焰开始酣快淋漓地扭曲颤动。升腾的缕缕黑烟疯狂地交织成一片网,下一刻又立即被凛冽的锋芒斩碎。放肆跳动的烛焰越来越猖狂,突然一片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粘稠的东西直飙下来。“扑哧”一声,一处森森燃烧的蜡烛忽地熄灭了。剑舞也暂时停止。
Jenny早已摒住的呼吸这时却发出了微微颤抖的声响。而随着这蝉翼振动般的颤抖一起浸染开来的,是一片浓郁的暗红。暗红,不带声响却触目惊心地从一个男子的胸前浸染开来。
是血。
“伯爵!那刀是真的!快让他们停……!”
可话还没说完,那个负伤的男子突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号。转眼便又向另外那人扑去。Jenny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容喘息的,铁笼中再次漫灌了肆虐的杀气。无影无形的血雨在刀光剑影的纠结里肆无忌惮地碰撞。铁笼发出由小到大“铮铮”的快意鸣响。黑白混乱的杀气中,伯爵轻轻扶住Jenny疯狂颤抖的肩:“这是他们种族间的宿命。为了生存就必须不停战斗。”
又有大片的血泼泼辣辣直飙而下。暗红的血点在地上绽放出大朵小朵怒放的花,宛如雪地里殷红刺目的红梅。蜡烛烧出甜腻的味道,一阵浓一阵淡地倾吐着血与刀的恨意。Jenny什么都无法去思考了。但赤裸裸的血腥里,惟独D伯爵悠长柔和的声音在她脑中从容不惊地响着:“能够让舞蹈停止的,也许就只有在某一方死亡的时候。”
话音刚落,一个鲜血淋淋的头颅,从一个修长的颈上滚落下来。
“啊!——————”
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Jenny不可遏止地颤抖!恐惧之猛烈不由辩说地把她拖到了一片黑暗当中。但是,那一双冰凉的手正真真实实地安抚着她颤抖的双肩。面对着前方倒着的无头尸体,她似乎感到了死亡的迫近。她想尖叫,可她的声带像被割断了一样!就在这时,伯爵冰凉的手把一个滑腻的硬东西塞到她手中。想甩掉它!那东西带着一个死人的余温,无言地向她娓娓道来血腥的残忍与饥渴。
但Jenny还没来得及甩开它,D伯爵那悠长轻缓的声音又蛊一样飘荡在耳边:“来吧Jenny,有些东西上天既然没有给你,你就只有自己去找替换物品。用这把刀,去夺回你想要东西。你的愿望,一定会达成。”
金碧辉煌的演出大厅。
寂静的空间里环绕着悠扬舒缓的音乐。回响的余音低声哼着传说中公主与王子邂逅的故事。缠绵的情素里主演的,是天鹅的矜持、寂寞与怦然心动,宛如轻盈的舞步一样轻轻靠近、娓娓道来。
那是在天鹅湖边萌芽的爱情。王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化为人形的白天鹅,痴痴地看着她照水、舞蹈,看着她翩翩舞动蓬松的裙摆,流畅优雅得就像天鹅梳理着自己柔软的白色羽毛。王子忍不住轻轻喟叹一声,正好惊动了白天鹅。回头,四目相接的瞬间,有了爱情的火花。
于是,他们嬉戏、舞蹈、相拥而坐、低声耳语。纯白色的爱情不声不响地蔓延开来,所到之处不留印迹,却处处留下了海誓山盟。
太阳升起。王子最后拥抱了少女,看了眼她深情款款的眸子,说他会再来找她,然后王子放手。于是,湖面上又飞起了那只美丽的白色天鹅,半空中洒下一片天鹅的依恋。
后来,王子又回到了那片天鹅湖。可哪知,等待他的,却不是以往的白天鹅,而是魔王的女儿黑天鹅。
然而,王子受了魔法,没有认出黑天鹅。他以为她就是他的白天鹅,于是高兴地走了过去。见王子走来,黑天鹅拉开裙摆,跳起了充满邪恶的魅惑之舞。
天鹅湖依然宁静美丽,可它并没有指证这一段错误的爱情。于是,被黑天鹅的舞蹈吸引的王子,向她发誓会永远爱她……
“哇!快看!这是黑天鹅最精彩的一幕,32圈单脚旋转!”
“天啊!她的脚抬得那么高!”
“一点也没摇晃啊!”
本来安静的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观众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有痴迷的笑容。
“好啊!Jenny!”
“不愧是本世纪最出色的女舞者!”
“Jenny!再来一场吧!”
“Jenny!!”
……
“这些观众都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好像她不出场了一样。”轰轰烈烈的掌声中,某人终于受不了地捂住耳朵,一脸黑线地开口了。
伯爵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说你不了解艺术你还打死不让我说出来。‘黑天鹅’的舞已经差不多了,之后都是‘白天鹅’的吧。本来这次‘黑天鹅’由Jenny跳就已经很有创意了。”
“有创意?什么意思?”
“由于白天鹅和黑天鹅是两个对比角色,所以本是由同一个人出演的。”
“哦,原来如此啊。不过,为什么这次不按照传统,要让不同的舞者来跳‘公主’?”
“这个嘛……”
“喂,听说没有,本来这次的公演,‘公主’都是由Rene Fry来跳的。”
“是吗?那为什么‘黑天鹅公主’临时换了Jenny?”
“听说好像是因为黑天鹅出场的前一幕时,剧俎人员发现Rene Fry的黑天鹅舞衣被谁故意破坏了,好像是被刀子划得七零八落的。”
“咦~那不是很变态!不过,这样也好,Jenny比那个Rene Fry更适合跳‘黑天鹅’呢。怎么说呢,Jenny除了更有女人味外,还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恩!不过这样,下一幕的‘白天鹅’将会很难出场啊。”
“不知道啊……”
“……”
伯爵回头看了看恍然大悟的某人:“明白了吧,刑警先生?不过,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观众闹场的声浪还没平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伯爵又把目光从空空的舞台上转向刑警先生:“对了,那次你来我店里前为什么喝了那么多?”
“哦,那个啊,”刑警烦躁又有些尴尬地挥了挥手,“我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订婚宴。那小子以前本来窝窝囊囊的,结果他的未婚妻竟是个大美女,而且还是比佛利的千金小姐呢!还真是能干啊!可恶……结果我连一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找不到……”
伯爵马着脸,汗颜:“这么说是和闷酒喽?真是的……”“原来你也和Jenny一样啊……”
“啥!?”刑警瞬间提高全身警惕。
“没啥。”一脸真诚与坚决。
“你是不是又和贩毒、走私人口、贩卖火药等种种犯罪集团勾搭上了?”
勾……勾你个头啦!伯爵横了一眼一向敏感过度的白痴,不屑。
“我要逮捕你……”然而,下一句话还没说完,观众席上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舞台帷幕后走出一群工作人员,表情还很严肃的样子。
“怎么了?”瞬间就忘了刚才的事,我们的刑警先生粗线条地把刚摸出一半的手铐又揣了回去,“喔?这么说来,刚才大家都闹着要让那个Jenny再跳一场的,她人呢?”
人呢?
没有答案。只是,从演出厅的门口,不知何时涌入了一群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