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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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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左的褚蒙大将军,已然在心中摩拳擦掌了多时,早都做好迎战准备,单等敌朝大司马下令全力攻城,自己好给予痛击,进而可凭此一战更加威声大噪。
不过城外的这位统兵之帅却始终未如他意,象是没有多少的锐气,攻城之势轻易未显,难不成是惧于自己以往的战绩?多半不该,他齐氏一门可都是能征善战之人,总不会上了几岁年纪就胆怯了,那又是为何呢?
时日见长,褚蒙终于品出了些个中滋味。
寿城、新城之中,军将时有请战之举,而江左朝中,开始隐有异声,多少有涉及钱粮虚耗一节,想想也是,大队的人马驻于两城之中,每时每日人吃马嚼,这都是要有个出处的,城里现存的终是有限,城外郊野之地又早都被外面的大军所占,秋时的粮草一颗都没收到城中来,再若自江州运送资备,怕是不好交待了。
褚蒙先时的得意之状渐消于无形,终于开始想着如何要保往自己这一回的功绩,将寿城新城占的稳稳当当了。
而要保得两城不失,最好的法子就是再度增兵,虽说如今城中的兵马已然多于以往的两倍有余,但为求战绩得保,便是再增两倍也应该。
只是褚蒙如此设想却彻底招引出了朝中的反对之声,无奈,他只得虚报战况,上奏天子扬州之地已然开战,敌方攻势迅猛,增兵迫在眉睫。
情势如此,江左朝内便是有纷争也暂先压下,顺了褚大将军的意,江州城中的兵马开始陆续派往两城进驻。
褚蒙心中大慰,尔后就尽想着要如何诱敌深入,施计将劲敌一举败之了。
只是还未等他施诱敌之计,新城那边却是有人自己送上来,行攻城之势了。
而这些皆因叛将丘田而起。
丘田以往深憾自己未能一展才干,待归任江左为将后,方觉有了用武之地,是以内外诸物处处尽心,与江左驻新城的几员将领甚是投契,又因他对新城乃至扬州事务熟识,末了,新城的许多兵事倒也由着他可出谋划策了。
新城内的百姓由此便遭了秧。
丘田以新城狭小,再要驻军为由,将城中的老弱妇孺,就是他认为的些个无用之人,尽数赶至了城外,任其流离失所,哀声不绝。
而在新城外,齐浔大军的营帐中,闻得此事的诸将领尽皆愤慨,其中尤以杨毅的喝骂之声最暴。
齐晅自然也恨这等叛将无义,不过却还是忍得胸中之气,只将杨毅的臂膀拍抚了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领军之人齐浔听得这境况却未做声,先只拧了拧眉头,尔后方示意,着人将些个被逐出的百姓领入帐中问话。
齐浔为的了解清楚如今城中的情势。
新城之中,新城郡守倒未遭丘田毒手,许是因其老迈昏聩,已然到了致仕的年纪,并且对丘田言听计从之故,不过百姓口中的这位郡守却未必是糊涂之人,至少齐浔认为他如此。
“入夜后,在新城外各处筑高台,上置鼓角、并备烽火等物。”
齐浔这道军令旁人不解其意,齐晅却是忽尔明白,父亲这是要在今夜攻城了。
“新城郡守会行里应外合之力,夜半过后全力攻城。”
右将军吴竺及诸将先是一怔,而后恍然,随后各自领命而去。
“父亲可有胜算?”待众人离去,齐晅忍不住问向齐浔。
齐浔面色有些凝重,“只可说是尽力一试,若城中兵将如我所料行事,方有胜算之说。”
齐晅未再多言,他心内清楚,江左朝中竟然会再度增兵两城,可见制肘褚蒙之机还未到来,而新城也唯此契机可用,就不知战况会如父亲所料那般了。
新城郡守还真就不是个老糊涂,当城外的烽火燃起,攻城的鼓角响彻夜色空之时,如齐浔之愿,郡守带领着原新城兵马起事了。
新城的这一场攻城之战直打到天明,虽有里应外合之力,可也并不轻松,实在是城中的江左兵马甚众,到末了,新城的这位老郡守殉国,跟从之人也折了近半,而齐浔所领兵将也有颇多伤亡,其中尤以杨毅伤情危重,险就失了性命,至于独子齐晅股上的些许伤处倒没甚要紧。
不过新城到底是得以收归,江左兵马败退而走,应是往了寿城而去。
齐浔就此整顿兵马,与吴竺带领诸将赶往寿城。
杨毅重伤,尚在昏迷之中不得挪动,齐晅虽是未伤及要害,可这城中一时也要将官值守,是以一同留在城中。
齐浔就是不这般安排,齐晅此时也不会离城,因杨毅伤重皆因他之故,如今重悬一线,人事不知,他如何能走得了。
原来在新城的瓮城内,齐晅曾率先带兵攻入,杨毅随后,与江左兵将在瓮城内便一通混战,更要提防其城墙上的冷箭,而与齐晅对战之人甚是勇猛,趁其腿股被箭弩划伤之际欲取其性命,当时杨毅在旁,同样正与他人混战在一处,见此情形,当即不顾其他径直过来相救,自然身背就尽露于他人前,那人随即一刀砍至杨毅的肩颈之上,好在当时他跨下战马跑前一步,力道由此减了几分,若不然杨毅便就被那人斩于刀下了。
齐晅因着杨毅伤情少有的似失了理性,对着为其医治的医工一度高声,若是杨毅再不转醒便要取了他性命。
“你若取了我兄长的性命,怕是这位杨将军就更难转醒了。”医工葛雍尚未答言,他身旁的妹妹葛璎却冷着脸儿淡淡地呛道。
葛雍与葛璎乃是一对因家学渊源而醉心医术研习的兄妹,并四处游历行走,所过之处常为乡民诊治,且多是手到病除,常为人所称颂,这一回也是机缘巧合,由他人引荐来为杨毅治伤。
齐晅听得葛璎这话音儿气恼更甚,才要转头喝她,葛雍却拦在前斥道:“齐将军不过是兄弟情重,一时心急才如此罢了,你莫多嘴。”
葛璎依旧冷着脸儿,不过却不做声了,只管为杨毅换包扎的伤药。
齐晅被人说中了心中之忧,反有些无措般更为坐立难安,尤其是见着杨毅的伤口依旧渗着血迹。
“这都已然过了三日,怎还会如此?”
葛雍仔细地看了看,不无安慰地对着一脸担心的齐晅道:“伤口过深,三日便复如今的形状已然是杨将军身健之故,过几日当会好些。”
齐晅其实还是不大肯信葛雍之言,可再一转念,眼前之人有神医之号,军医也对其医术有推崇之意,自己就还是莫太多言了。
哪个医者愿意自己治病救人的时候旁边有个人持怀疑之态对自己?没人愿意。
齐晅走后,葛雍还未开口,葛璎便又轻声发了一通牢骚,不过牢骚归牢骚,她下手为杨毅换药时却还是轻手轻脚的细心处置。
“这也是机缘巧合,谁让咱们先时游历到此处、进而被困了呢,待过些时候,这位杨将军的伤情好了,你我便可回家乡了。”
其实杨毅能得他二人救治也算是有几分运气。
葛璎听得兄长提起回乡一事,面上就有了几分喜色,不过随即却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他颈处的刀伤非轻,兄长断他可定能醒得过来?”
换句话说,葛璎对杨毅的命保不保得住可没把握,毕竟她医术不比兄长精湛。
葛雍对此其实也是有三分的担心,不过到底是比妹妹多了些年的行医之经验,有些事还是能看的准的,“寻常之人怕是醒不得了,可他多半能挺得过来。”
葛璎了然地点头,“行军打仗之人,身骨是会比常人结实些。”
葛雍点头,而后又再度将余下的诊治之事尽交与葛璎之手,自己则如往常每到一地那般,出城,去了山郊荒野处,寻些个当地独有的草药去了,不过他可未敢走远,杨毅还未转醒,齐晅显见得是有些焦躁,妹妹身为医女虽可一力为其诊治,可到底不若他为人所信服,为免妹妹被人责难,自己只能过几日才可走的远些。
葛雍所料不差,为着杨毅之伤,齐晅这一日就再度与葛璎起了冲突,直言她身为医者,又是女子,自然行事细致,怎么杨毅包扎之处诸多血污不予清理。
其实是杨毅伤口再度渗血所致,葛璎已然为他重新包扎过了。
葛璎直觉,这位齐将军定是个过于好洁之人,素常多不太好相处,自己还是莫与他计较了。
果然男人不能生的模样太好,否则必多令人生厌之处。
葛璎乖觉地取了温热的布巾来为杨毅擦拭。
可她这般,齐晅却又生事,“你麻利些,免得他着凉。”
葛璎看了眼衣衫半褪的杨毅,强忍心中不耐,淡淡地道:“将军何不寻些婢女来杨将军榻前伺候。”
“还未寻得精通医术之婢女。”齐晅回的飞快,显见得是有过此想。
为了杨毅的伤情,看来这齐将军可没少操心,两人的情谊确是甚厚,葛璎如此想。
他二人言语间,就见榻上杨毅的指间似有微动。
葛璎忙示意齐晅噤声,欲仔细察看。
齐晅如何还抑得住心中悸动,忍不住就轻唤了一声。
隐隐听得远处齐晅急迫之声,背颈处彻痛的杨毅,只能尽力挣扎着将双眼微微睁开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