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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第五十六章

      出使宋国的事情了结之后,完颜康需要回金国复命,他就离开了临安。而欧阳克收到欧阳锋的消息留下来等待他的到来。

      而黄蓉则是受完颜康之托,准备带着梅超风南下将她送到桃花岛之上。而梅超风身上伤势早已大好,一身九阴白骨爪的邪功也在完颜康的梳理下,渐渐步入正途,早已经不需要活人来练功。几日相处下来,她知道师妹心系情郎,就婉言谢绝黄蓉的好意,孤身一人上路。

      而托雷和华筝不宜在宋境久留,即使华筝再怎么依依不舍,最终还是跟着托雷一起回蒙古,一腔柔情等待郭靖回家。

      辞别托雷华筝,郭靖就四下寻找黄蓉和洪七公的下落,此时洪七公早已四处云游,只留下在望江楼见到特意等待他的黄蓉。见到郭靖来找自己,黄蓉笑逐颜开,两情相悦,情之所以,之前种种冤屈也在瞬间消弭。

      黄蓉变作男装,跟着郭靖一路南下,准备前往舟山。一是为了让郭靖拜见黄药师,而是为了给梅超风求情。

      【两人沿途游山玩水,沿着运河南下,这一日来到宜兴。那是天下闻名的陶都,青山绿水之间掩映着一堆堆紫砂陶坯,另有一番景色。更向东行,不久到了太湖边上。那太湖襟带三州,东南之水皆归于此,周行五百里,古称五湖。郭靖从未见过如此大水,与黄蓉携手立在湖边,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不禁仰天大叫,极感喜乐。

      黄蓉拉着郭靖泛舟湖上,海天碧色,心境远阔。两人说说谈谈,很是惬意。黄蓉迎风而立,乌发和衣裙在风中飘扬,笑道:"小时候我和完颜康一起在书房受爹爹教导,我每每爱与完颜康争胜,什么都要胜过他一头,磨着爹爹教我读书画画、奇门算数诸般玩意儿。但我爹爹却不愿偏心,我学一样他都也要教完颜康一样,害得我到现在都没能胜过他。【不过也不要紧,靖哥哥,你学会了七公的'降龙十八缺三掌'之后,就可以帮我打赢完颜康了!"

      郭靖摇头道:"我自己想想,多半还是不成。"

      黄蓉笑道:"可惜七公说走便走,否则的话,我把他的打狗棒儿偷偷藏了起来,要他教了你那余下的三掌,才把棒儿还他。"

      郭靖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能学得这十五掌,早已心满意足,怎能跟七公他老人家这般胡闹?"】

      黄蓉笑而不答,随兴而发在舟上唱起了她爹爹喜欢的一阕《水龙吟》。"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念伊蒿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唱到后来,声音渐转凄切,这是一首《水龙吟》词,抒写水上泛舟的情怀。她唱了上半阕,歇得一歇。郭靖见她眼中隐隐似有泪光,正要她解说歌中之意,忽然湖上飘来一阵苍凉的歌声,曲调和黄蓉所唱的一模一样,正是这首《水龙吟》的下半阕:"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奇谋复国,可怜无用,尘昏白扇。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泪流如雨。"

      远远望去,唱歌的是一个在不远处垂钓的渔父。歌声激昂排宕,甚有气概。郭靖也不懂二人唱些甚么,只觉倒也都很好听。黄蓉听着歌声,却呆呆出神。郭靖问道:"怎么?"黄蓉道:"这是我爹爹平日常唱的曲子,想不到湖上的一个渔翁竟也会唱。咱们瞧瞧去。"两人划桨过去,只见那渔人也收了钓竿,将船划来。】

      等到近处,那渔人邀郭黄二人上船共饮。黄蓉见他虽然双腿残疾,却谈吐风雅,所用之物也是无一不精,宛然是豪门巨室之物。

      黄蓉与之谈起诗词,甚是投机。这渔人对黄蓉的精到见解,雅量高致佩服不已,便邀两人过庄一叙。

      郭靖黄蓉在那渔人的随从带领下,接了小红马来到归云庄中。在船上远远看去,湖心一处岛屿上,楼阁屿连,竟是好大一座庄院。

      门口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过来相迎,身后还跟着五六名仆从。“家父令小侄在此恭候多时。”只见这个青年身穿熟罗长袍,面目与那渔人依稀相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健壮。

      黄蓉和郭靖对视了一眼,一个暗自偷笑,一个不知道拿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小侄”怎么办。

      双方互通姓名之后,在陆冠英的带领下,三人走进内厅。郭靖与黄蓉见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比诸北方质朴雄大的庄院另是一番气象。黄蓉一路看看庄中的道路布置,脸上微现诧异。

      过了三进庭院,来到东书房,他们才又见到那个渔人。此时他已换了一身行头,穿着儒生衣巾,手中拿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

      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吁,神情寂寞。左上角题着一首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词黄蓉曾由父亲教过,知道是岳飞所作的《小重山》,又见下款写着"五湖废人病中涂鸦"八字,想来这"五湖废人"必是那庄主的别号了。但见书法与图画中的笔致波磔森森,如剑如戟,岂但力透纸背,直欲破纸飞出一般。陆庄主见黄蓉细观图画,问道:"老弟,这幅画怎样,请你品题品题。"黄蓉道:"小可斗胆乱说,庄主别怪。"陆庄主道:"老弟但说不妨。"黄蓉道:"庄主这幅图画,写出了岳武穆作这首《小重山》词时壮志难伸、彷徨无计的心情。只不过岳武穆雄心壮志,乃是为国为民,'白首为功名'这一句话,或许是避嫌养晦之意。当年朝中君臣都想与金人议和,岳飞力持不可,只可惜无人听他的。'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两句,据说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无可奈何的心情,却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对。庄主作画写字之时,却似是一腔愤激,满腔委曲,笔力固然雄健之极,但是锋芒毕露,像是要与大仇人拚个你死我活一般,只恐与岳武穆忧国伤时的原意略有不合。小可曾听人说,书画笔墨若是过求有力,少了圆浑蕴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说是极高的境界。"

      陆庄主听了这番话,一声长叹,神色凄然,半晌不语。黄蓉见他神情有异,心想:"我这番话可说得直率了,只怕已得罪了他。但爹爹教这首《小重山》和书画之道时,确是这般解说的。"便道:"小可年幼无知,胡言乱道,尚请庄主恕罪。"陆庄主一怔,随即脸露喜色,欢然道:"黄老弟说哪里话来?我这番心情,今日才被你看破,老弟真可说得是我生平第一知己。至于笔墨过于剑拔弩张,更是我改不过来的大毛病。承老弟指教,甚是甚是。"回头对儿子道:"快命人整治酒席。"郭靖与黄蓉连忙辞谢,道:"不必费神。"陆冠英早出房去了。陆庄主道:"老弟鉴赏如此之精,想是家学渊源,令尊必是名宿大儒了,不知名讳如何称呼。"黄蓉道:"小可懂得甚么,蒙庄主如此称许。家父在乡村设帐授徒,没没无名。"陆庄主叹道:"才人不遇,古今同慨。"

      酒筵过后,回到书房小坐,又谈片刻,陆庄主道:"这里张公、善卷二洞,乃天下奇景,二位不妨在敝处小住数日,慢慢观赏。天已不早,两位要休息了罢?"

      郭靖与黄蓉站起身来告辞。黄蓉正要出房,猛一抬头,忽见书房门楣之上钉着八片铁片,排作八卦形状,却又不似寻常的八卦那么排得整齐,疏疏落落,歪斜不称。她心下一惊,当下不动声色,随着庄丁来到客房之中。

      客房中陈设精雅,两床相对,枕衾雅洁。庄丁送上香茗后,说道:"二位爷台要甚么,一拉床边这绳铃,我们就会过来。二位晚上千万别出去。"说罢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黄蓉低声问道:"你瞧这地方有甚么蹊跷?他干么叫咱们晚上千万别出去?"郭靖道:"这庄子好大,庄里的路绕来绕去,也许是怕咱们迷了路。"黄蓉微笑道:"这庄子可造得古怪。你瞧这陆庄主是何等样人物?"郭靖道:"是个退隐的大官罢?"黄蓉摇头道:"这人必定会武,而且还是高手,你见到了他书房中的铁八卦么?"郭靖道:"铁八卦?那是甚么?"黄蓉道:"那是用来练劈空掌的家伙。爹爹教过我这套掌法,我嫌气闷,练不到一个月便搁下了,真想不到又会在这里见到。"郭靖道:"这陆庄主对咱们决无歹意,他既不说,咱们只当不知就是。"黄蓉点头一笑,挥掌向着烛台虚劈,嗤的一声,烛火应手而灭。郭靖低赞一声:"好掌法!"问道:"这就是劈空掌么?"黄蓉笑道:"我就只练到这样,闹着玩还可以,要打人可全无用处。"睡到半夜,忽然远处传来呜呜之声,郭靖和黄蓉都惊醒了,侧耳听去,似是有人在吹海螺,过了一阵,呜呜之声又响了起来,此起彼和,并非一人,吹螺之人相距甚远,显然是在招呼应答。黄蓉低声道:"瞧瞧去。"郭靖道:"别出去惹事罢。"黄蓉道:"谁说惹事了?我是说瞧瞧去。"两人轻轻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只见庭院中许多人打着灯笼,还有好些人来来去去,不知忙些甚么。黄蓉抬起头来,只见屋顶上黑黝黝的有三四个人蹲在那里,灯笼移动时亮光一闪,这些人手中的兵刃射出光来。等了一阵,只见众人都向庄外走去,黄蓉好奇心起,拉着郭靖绕到西窗边,见窗外无人,便轻轻跃出,屋顶之人并未知觉。

      黄蓉向郭靖打个手势,反向后行,庄中道路东转西绕,曲曲折折,尤奇的是转弯处的栏干亭榭全然一模一样,几下一转,哪里还分辨得出东西南北?黄蓉却如到了自己家里,毫不迟疑的疾走,有时眼前明明无路,她在假山里一钻,花丛旁一绕,竟又转到了回廊之中。有时似已到了尽头,哪知屏风背面、大树后边却是另有幽境。当路大开的月洞门她偏偏不走,却去推开墙上一扇全无形迹可寻的门户。郭靖愈走愈奇,低声问道:"蓉儿,这庄子的道路真古怪,你怎认得?"黄蓉打手势叫他噤声,又转了七八个弯,来到后院的围墙边。黄蓉察看地势,扳着手指默默算了几遍,在地下踏着脚步数步子,郭靖听她低声念着:"震一、屯三、颐五、复七、坤……"更不懂是甚么意思。黄蓉边数边行,数到一处停了脚步,说道:"只有这里可出去,另外地方全有机关。"说着便跃上墙头,郭靖跟着她跃出墙去。黄蓉才道:"这庄子是按着伏羲六十四卦方位造的。这些奇门八卦之术,我爹爹最是拿手。陆庄主难得倒旁人,可难不了我。"言下甚是得意。两人攀上庄后小丘,向东望去,只见一行人高举灯笼火把,走向湖边。黄蓉拉了拉郭靖的衣袖,两人展开轻功追去。奔到临近,伏在一块岩石之后,只见湖滨泊着一排渔船,人众络绎上船,上船后便即熄去灯火。两人待最后一批人上了船,岸上全黑,才悄悄跃出,落在一艘最大的篷船后梢,于拔篙开船声中跃上篷顶,在竹篷隙孔中向下望去,舱内一人居中而坐,赫然便是少庄主陆冠英。

      众船摇出里许,湖中海螺之声又呜呜传来,大篷船上一人走到船首,也吹起海螺。再摇出数里,只见湖面上一排排的全是小船,放眼望去,舟似蚁聚,不计其数,犹如一张大绿纸上溅满墨点一般。大篷船首那人海螺长吹三声,大船抛下了锚泊在湖心,十余艘小船飞也似的从四方过来。郭靖与黄蓉心下纳罕,不知是否将有一场厮杀,低头瞧那陆冠英却是神定气闲,不似便要临敌应战的模样。

      过不多时,各船靠近。每艘船上有人先后过来,或一二人、或三四人不等。各人进入大船船舱,都向陆冠英行礼后坐下,对他执礼甚恭,座位次序似早已排定,有的先到反坐在后,有的后至却坐在上首。只一盏茶功夫,诸人坐定。这些人神情粗豪,举止剽悍,虽作渔人打扮,但看来个个身负武功,决非寻常以打鱼为生的渔夫。

      陆冠英举手说道:"张大哥,你探听得怎样了?"座中一个瘦小的汉子站起身来,说道:"回禀少庄主,段指挥使今晚连夜过湖,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这次他以出使金国议和为名,一路搜刮,是以回来得迟了。"陆冠英道:"他搜刮到了多少?"那汉子道:"每一州县都有报效,他麾下兵卒还在乡间劫掠,我见他落船时众亲随抬着二十多箱财物,看来都很沉重。"陆冠英道:"他带了多少兵马?"那汉子道:"马军二千。过湖的都是步军,因船只不够,落船的约莫是一千名左右。"陆冠英向众人道:"各位哥哥,大家说怎样?"诸人齐声道:"愿听少庄主号令。"

      陆冠英双手向怀里一抱,说道:"这些民脂民膏,不义之财,打从太湖里来,不取有违天道。咱们尽数取来,一半散给湖滨贫民,另一半各寨分了。"众人轰然叫好。郭靖与黄蓉这才明白,原来这群人都是太湖中的盗首,看来这陆冠英还是各寨的总头领呢。

      陆冠英道:"事不宜迟,马上动手。张大哥,你带五条小船,再去哨探。"那瘦子接令出舱。陆冠英跟着分派,谁打先锋、谁作接应、谁率领水鬼去钻破敌船船底、谁取财物、谁擒拿军官,指挥得井井有条。

      郭靖与黄蓉暗暗称奇,适才与他共席时见他斯文有礼,谈吐儒雅,宛然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哪知竟能领袖群豪。陆冠英吩咐已毕,各人出去分头干事。】

      ※※※

      之后但见他们用火攻船,众人齐齐杀上官船,将那个段指挥使绑下。此时天已大明,郭、黄二人潜藏在他们的船只中回到归云庄。

      黄蓉深觉这陆庄主与桃花岛有着深远关系,就留下来与那陆庄主赏玩字画,谈诗论词,好探探他的虚实。

      第三日清晨,有人上门送了一件礼物来,郭靖黄蓉和陆庄主一同从内厅出来,想看看是谁。没想到却是一份大大的惊喜等着他们两个人。

      “完颜康?!”郭靖首先惊叫了出来。

      果然,衣冠楚楚的金国小王爷赫然立在亭中,浅笑盈盈。

      一见到朝自己走过来的黄蓉就直接伸手敲上她的脑门。“你个小丫头!为了你的情郎就把我交代给你的正事都忘了!”

      原来完颜康自知身份不便,就托付黄蓉将梅超风护送到桃花岛之上,梅超风感觉出小师妹想念郭靖的心意,就放黄蓉离去,自己一人打算去到舟山。哪想路径归云庄的时候,才忆起当年害得自己和丈夫陈玄风沦落大漠的陆乘风就在归云庄之中,就先找上门来。

      面对完颜康的责问,黄蓉自知理亏,只能做个鬼脸希望他不要怪罪自己。

      “原来是你们的朋友。”陆庄主坐在上首笑呵呵地说道。原来冠英来报,他还以为是仇家找上门了,现在松了一口气。“黄姑娘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完颜康转眼看向陆庄主,原本和煦的脸上突然没有一丝表情。“我是她的朋友,不代表就不是你的仇家。”

      话音刚落,完颜康顺手就将一物抛向上首的陆庄主。陆冠英脸色大变,想要阻挡却也来不及了,但见他不会武功的父亲伸手就接下了那样东西。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骷髅头,上面有着五个窟窿一看就是人的五指造成的。当今天下居然能有人的指力到达如此境界,陆冠英心中大骇不已。

      郭靖看到那个骷髅,也惊恐失声:“梅超风?!”她怎么会在这里?!原来郭靖年幼的时候曾经在大漠遇见过铁尸梅超风,还失手杀了她的丈夫陈玄风,他的五师父张阿生也是梅超风给打死的。几年前他的师父们和马钰道长在大漠合力才将她打伤,没想到她现在在这江南之地,怎么还和完颜康扯上关系了。

      听到郭靖喊出梅超风的名字,黄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现在主要的还是陆庄主,就没有开口询问。

      “你到底是何人!?”陆庄主看着完颜康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心中不由地以为他会不会是梅超风的儿子。

      完颜康拱手相道:“在下完颜康,今日是替陆庄主昔年的仇家送一封信前来。”

      完颜乃是金国国姓,这个金人怎么会和梅超风扯上关系呢?!“梅超风她人呢?她怎么不来?”

      “我只是个送信的,她现在就在路上,稍后就到。”完颜康大摇大摆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派事不关己的悠哉说道。

      黄蓉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也坐在他身边小声嘀咕。“提前来报信就是报信,还说什么只是送信的,不想他们两个起冲突就说嘛!”

      虽然是嘀咕,这声音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陆庄主这时候哪里有什么不明白地,这人是提前来给自己送信好让自己避上一避。“多谢这位完颜兄弟!”

      陆庄主随即命人将庄中的老幼妇孺送走,也让人将郭靖黄蓉他们送出岛,一切安排后之后严阵以待梅超风的到来。但黄蓉和完颜康岂会走,他们不顾陆庄主的驱赶硬生生在归云庄中留下。

      一帮人就坐在庄口的正堂,等待着梅超风的到来。【忽见湖滨远处一人快步走来,头上竟然顶着一口大缸,模样极为诡异。这人足不停步的过来,郭靖与陆冠英也随即见到。待他走近,只见是个白须老头,身穿黄葛短衫,右手挥着一把大蒲扇,轻飘飘的快步而行,那缸赫然是生铁铸成,看模样总有数百斤重。那人走过陆冠英身旁,对众人视若无睹,毫不理会的过去,走出数步,身子微摆,缸中忽然泼出些水来。原来缸中盛满清水,那是更得加上一二百斤的重量了。一个老头子将这样一口大铁缸顶在头上,竟是行若无事,武功实在高得出奇。那老者足不停步的从河面上走了过去,身形凝稳,河水只浸及小腿。他过了对岸,将大铁缸放在山边长草之中,飞身跃在水面,又一步步的走回。黄蓉与郭靖都曾听长辈谈起各家各派的武功,别说从未听过头顶铁缸行走水面,就是空身登萍渡水,那也只是故神其说而已,世上岂能真有这般武功?此刻亲眼见到,却又不由得不信,心中对那老者钦佩无已。】

      就连自认为这三年在江湖见惯了奇人异事的完颜康,也为这个人的高深武功而感到震惊。心中不由地浮现了一个名号,铁掌水上漂。这位铁掌帮的帮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人被请进堂上,一报名号果然是铁掌帮帮主裘千仞。"铁掌水上飘"的名头早二十年在江湖上确是非同小可。陆庄主知道此人是湖南铁掌帮的帮主,本来雄霸湖广,后来不知何故,忽然封剑归隐,时日隔得久了,江湖后辈便都不知道他的名头。

      陆庄主虽没见过裘千仞的武功,但素仰他的威名,知道当年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论剑,也曾邀他到场,只是他适有要事,未能赴约,但既受到邀请,自是武功卓绝,非同小可,纵使不及王重阳等五人,谅亦相差不远,有他在这里,黑风双煞是不能为恶的了。】

      陆庄主心中巨石落下,再看郭靖黄蓉等人也不那么忌惮于梅超风,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宴请这位裘老前辈。

      黄蓉不知道裘千仞的名号,也想私下问问完颜康,还有郭靖认识梅超风之事,就随了他的意。

      三人回到休息的院落,黄蓉就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疑惑,首先问郭靖:“靖哥哥,你认识梅超风?”

      郭靖被黄蓉难得的严肃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乖乖将他在大漠两次遭遇黑风双煞,他怎么错手杀了陈玄风,他的大师父毁去梅超风一双眼睛的事情如数道来。

      完颜康听梅超风说过于陈玄风之死的事情,也知道是不是郭靖的错,只是对江南七怪的印象怎么也好不起来。所以那日听到江南七怪故意拆散郭靖黄蓉的时候,才会那么不给他们面子。

      “原来是这样!”黄蓉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为她和郭靖以后的命途多舛再次叹息。以她们桃花岛护短小气的惯例,她爹爹要是知道这件事情,还不一掌打死靖哥哥。她只能算计自己的爹爹了,求助的目光看向完颜康。

      完颜康哪里不知道她想让自己做什么。这次坚定地摇头,“这事我管不了!”黄蓉也知道,现在完颜康是多么厌恶自己爹爹,他拒绝也是理所应当的。

      “什么事情康弟管不了啊?”郭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憨直地问。

      完颜康拍拍他的肩膀,在心中替郭靖的未来默哀。有这样一个难搞的未来媳妇,有这样一个难搞的未来丈人,还有一帮食古不化的师父们,希望郭婶婶能通情达理一些,不然郭靖这一辈子的日子该有多么难熬啊!“郭世兄,我从精神上支持你!一定要撑到最后!”

      “支持我?”郭靖纳闷地看着他。完颜康冲黄蓉一挑眉眼,黄蓉咧嘴尴尬一笑,没有人为郭靖解惑。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完颜康将话题转到正事上。“你们看那个裘千仞怎么样?我觉得他有哪一点不对劲,我们偷偷去看看吧?”

      黄蓉心中也对那个裘千仞有些疑问,立即响应。三个人偷偷跑到裘千仞休息的院子中,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破绽。居然见他在屋内打坐修炼内功时,居然口喷烟雾,一身内力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心中疑惑不禁飞到天际之中。

      后来席间,裘千仞又出言指点陆冠英武功,手碎石砖的绝活更是让众人大开眼界。

      饶是机警的完颜康心中也是信了八分,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何要在此处出现,心中一直忧虑不定。

      众人相谈皆欢之时,一名庄丁突然来报,说是有六个怪人在外求见。

      陆庄主现在并不惧怕梅超风的出现,而且如果能有人相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就让人迎了进来。

      黄蓉一听六个怪人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猜忌。暗道:“一定又是这帮丑八怪!”她看向完颜康,知道两个人想得皆是一样。只是现在为了梅超风之时,她不能带着郭靖离开,只能正面和那六个人迎头相碰。

      【果然五男一女走进来的时候,最欢喜的绝对是郭靖。他斗然见到六位师父,大喜过望,抢出去跪倒磕头,叫道:"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四师父、六师父、七师父,你们都来了,那真好极啦。"他把六位师父一一叫到,未免罗唆,然语意诚挚,显是十分欣喜。六怪虽然恼怒郭靖随黄蓉而去,但毕竟对他甚是钟爱,出其不意的在此相逢,心头一喜,原来的气恼不由得消了大半。韩宝驹骂道:"小子,你那小妖女呢?"】

      “小妖女此时此刻正大咧咧的站在你面前!”黄蓉也不客气地站到郭靖身边,挑衅地看着他们道。“想念我吗?你们这些丑八怪!”

      “你这个死妖女!我今天非叫你哭出来不可!”韩宝驹说着手中的长鞭就要挥过去。

      “老三,不得胡来!”柯镇恶立即喝止。朱聪也劝道:“此乃人家的地盘,咱们岂能无礼。”

      韩宝驹只好作罢,恶狠狠地骂了句“死妖女”。

      “你骂人家是妖女,却不许人家骂你丑八怪!以侠义为名的江南七侠也不过如此罢了!”完颜康怎么可不能站出来维护黄蓉,他坐在那里垂首观察自己的手掌,好像上面长了多花出来一样。

      柯镇恶直接伸手拦下韩宝驹,这个完颜康他们不能惹。

      这次他们从北南下回家乡的一路,受到了不少当地的刁难,虽然不知道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但他就隐隐感觉是完颜康搞得鬼,毕竟他们多年不入中原,真正发生过矛盾的也只有完颜康一个。

      柯镇恶想得虽然没错,但他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永远不会让你知道你是他的敌人,却能让你生不如死。

      完颜康完完全全是被冤枉了。

      那日里不高兴的除了完颜康,可还有一直一言未发的齐赫,自己看上的意中人差点让他们变成人家的媳妇,他怎么可能不记恨。明面上是为了黄蓉这个小主子,暗里却是齐赫阴险的报复,江南七怪的这一路波折不断。

      时而被人诬陷偷了东西被整条街的人喊打,敌不过人多势众只好落荒而逃;时而被衙役们错认成通缉犯,直接进了府衙的大牢;时而还会因为长相太奇怪了,被客栈拒绝入住只能露宿荒野。如此种种,一路辛酸泪洒。

      ※※※

      先不说几个人如何唇枪舌剑,江南六怪听闻自己的大仇人梅超风稍后就要到来,当然不会离开。

      陆庄主立即命人再开一筵席招待六怪。

      席间裘千仞出言说出自己心中志愿,竟然要号召江南武林豪杰和金兵一起内外夹击,灭掉大宋。

      在座的除了完颜康和黄蓉一个一个同仇敌忾,抗金护国,势要将收复大宋丢失的半壁江山,听闻此言哪里有不怒的道理。

      【陆庄主惊怒交迸,原本指望他出手相助对付黑风双煞,哪知他空负绝艺,为人却这般无耻,袍袖一拂,凛然说道:"晚辈今日有对头前来寻仇,本望老前辈仗义相助,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晚辈就是颈血溅地,也不敢有劳大驾了,请罢。"双手一拱,竟是立即逐客。

      江南六怪与郭靖、黄蓉听了,都是暗暗佩服。

      裘千仞微笑不语,左手握住酒杯,右手两指捏着杯口,不住团团旋转,突然右手平伸向外挥出,掌缘击在杯口,托的一声,一个高约半寸的磁圈飞了出去,跌落在桌面之上。他左手将酒杯放在桌中,只见杯口平平整整的矮了一截,原来竟以内功将酒杯削去了一圈。击碎酒杯不难,但举掌轻挥,竟将酒杯如此平整光滑的切为两截,功力实是深到了极处。

      陆庄主知他挟艺相胁,正自沉吟对付之策,那边早恼了马王神韩宝驹。他一跃离座,站在席前,叫道:"无耻老匹夫,你我来见个高下。"

      裘千仞说道:"久闻江南七怪的名头,今日正好试试真假,六位一齐上罢。"

      陆庄主知道韩宝驹和他武功相差太远,听他叫六人同上,正合心意,忙道:"江南六侠向来齐进齐退,对敌一人是六个人,对敌千军万马也只是六个人,向来没哪一位肯落后的。"

      朱聪知他言中之意,叫:"好,我六兄弟今日就来会会你这位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手一摆,五怪一齐离座。

      裘千仞站起身来,端了原来坐的那张椅子,缓步走到厅心,将椅放下,坐了下去,右足架在左足之上,不住摇晃,不动声色的道:"老夫就坐着和各位玩玩。"

      柯镇恶等倒抽了一口凉气,均知此人若非有绝顶武功,怎敢如此托大?郭靖见过裘千仞诸般古怪本事,知道六位师父决非对手,自己身受师父重恩,岂能不先挡一阵?虽然一动手自己非死即伤,但事到临头,决不能自惜其身,当下急步抢在六怪之前,向裘千仞抱拳说道:"晚辈先向老前辈讨教几招。"

      裘千仞一怔,仰起了头哈哈大笑。说道:"父母养你不易,你这条小命何苦送在此地?"

      柯镇恶等齐声叫道:"靖儿走开!"

      郭靖怕众师父拦阻,不敢多言,左腿微屈,右手画个圆圈,呼的一掌推出。这一招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经过这些时日的不断苦练,比之洪七公初传之时,威力已强了不少。

      裘千仞见韩宝驹跃出之时功夫也不如何高强,心想他们的弟子更属寻常,哪知他这一掌打来势道竟这般强劲,双足急点,跃在半空,只听喀喇一声,他所坐的那张紫檀木椅子已被郭靖一掌打塌。

      裘千仞落下地来,神色间竟有三分狼狈,怒喝:"小子无礼!"

      郭靖存着忌惮之心,不敢跟着进击,说道:"请前辈赐教。"

      黄蓉存心要扰乱裘千仞心神,叫道:"靖哥哥,别跟这糟老头子客气!"

      裘千仞成名以来,谁敢当面呼他"糟老头子"?大怒之下,便要纵身过去发掌相击,但转念想起自己身份,冷笑一声,先出右手虚引,再发左手摩眉掌,见郭靖侧身闪避,引手立时钩拿回撤,摩眉掌顺手搏进,转身坐盘,右手迅即挑出,已变塌掌。

      黄蓉叫道:"那有甚么希奇?这是'通臂六合掌'中的'孤雁出群'!"

      裘千仞这套掌法正是"通臂六合掌",那是从"通臂五行掌"中变化出来。招数虽然不奇,他却已在这套掌法上花了数十载寒暑之功。所谓通臂,乃双臂贯为一劲之意,倒不是真的左臂可缩至右臂,右臂可缩至左臂。

      郭靖见他右手发出,左手往右手贯劲,左手随发之时,右手往回带撤,以增左手之力,双手确有相互应援、连环不断之巧,一来见过他诸般奇技,二来应敌时识见不足,心下怯了,不敢还手招架,只得连连倒退。

      裘千仞心道:"这少年一掌碎椅,原来只是力大,武功平常得紧。"当下"穿掌闪劈"、"撩阴掌"、"跨虎蹬山",越打越是精神。黄蓉见郭靖要败,心中焦急,走近他身边,只要他一遇险招,立时上前相助。郭靖闪开对方斜身蹬足,瞥眼只见黄蓉脸色有异,大见关切,心神微分,裘千仞得势不容情,一招"白蛇吐信",拍的一掌,平平正正的击在郭靖胸口之上。

      黄蓉和江南六怪、陆氏父子齐声惊呼,心想以他功力之深,这一掌正好击在胸口要害,郭靖不死必伤。郭靖吃了这掌,也是大惊失色,但双臂一振,胸口竟不感如何疼痛,不禁大惑不解。黄蓉见他突然发楞,以为必是被这死老头的掌力震昏了,忙纵身上前扶住,叫道:"靖哥哥你怎样?"心中一急,两道泪水流了下来。

      郭靖却道:"没事!我再试试。"挺起胸膛,走到裘千仞面前,叫道:"你是铁掌老英雄,再打我一掌。"裘千仞大怒,运劲使力,蓬的一声,又在郭靖胸口打了一掌。

      郭靖哈哈大笑,叫道:"师父,蓉儿,这老儿武功稀松平常。他不打我倒也罢了,打我一掌,却漏了底子。"一语方毕,左臂横扫,逼到裘千仞的身前,叫道:"你也吃我一掌!"

      裘千仞见他左臂扫来,口中却说"吃我一掌",心道:"你臂中套拳,谁不知道?"双手搂怀,来撞他左臂。哪知郭靖这招"龙战于野"是降龙十八掌中十分奥妙的功夫,左臂右掌,均是可实可虚,非拘一格,眼见敌人挡他左臂,右掌忽起,也是蓬的一声,正击在他右臂连胸之处,裘千仞的身子如纸鹞断线般直向门外飞去。

      众人惊叫声中,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人,伸手抓住裘千仞的衣领,大踏步走进厅来,将他在地下一放,凝然而立,脸上冷冷的全无笑容。众人瞧这人时,只见她长发披肩,抬头仰天,正是铁尸梅超风。

      众人心头一寒,却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身材高瘦,身穿青色布袍,脸色古怪之极,两颗眼珠似乎尚能微微转动,除此之外,肌肉口鼻,尽皆僵硬如木石,直是一个死人头装在活人的躯体上,令人一见之下,登时一阵凉气从背脊上直冷下来,人人的目光与这张脸孔相触,便都不敢再看,立时将头转开,心中怦然而动。

      陆庄主万料不到裘千仞名满天下,口出大言,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本是又好气又好笑,忽见梅超风蓦地到来,心中更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

      【陆庄主双手一拱,说道:"梅师姊,二十年前一别,今日终又重会,陈师哥可好?"

      六怪与郭靖听他叫梅超风为师姊,登时面面相觑,无不凛然。柯镇恶心道:"今日我们落入了圈套,梅超风一人已不易敌,何况更有她的师弟。"

      黄蓉从完颜康的表现上早就确认了这一点,现在看向仍然坐在那里故作淡然的他,偷偷笑着。

      梅超风冷然道:"说话的可是陆乘风陆师弟?"陆庄主道:"正是兄弟,师姊别来无恙?"梅超风道:"说甚么别来无恙?我双目已盲,你瞧不出来吗?你玄风师哥也早给人害死了,这可称了你的心意么?"

      陆乘风又惊又喜,惊的是黑风双煞横行天下,怎会栽在敌人手里?喜的是强敌少了一人,而剩下的也是双目已盲,但想到昔日桃花岛同门学艺的情形,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害死陈师哥的对头是谁?师姊可报了仇么?"梅超风道:"我正在到处找寻他们。"陆乘风道:"小弟当得相助一臂之力,待报了本门怨仇之后,咱们再来清算你我的旧帐。"梅超风哼了一声。

      韩宝驹拍桌而起,大嚷:"梅超风,你的仇家就在这里。"便要向梅超风扑去,全金发急忙伸手拉住。梅超风闻声一呆,说道:"你……你……"

      裘千仞被郭靖一拳打得痛彻心肺,这时才疼痛渐止,朗然说道:"说甚么报仇算帐,连自己师父给人害死了都不知道,还逞哪一门子的英雄好汉?"

      梅超风一翻手,抓住他手腕,喝道:"你说甚么?"裘千仞被她握得痛入骨髓,急叫:"快放手!"梅超风毫不理会,只是喝道:"你说甚么?"裘千仞道:"桃花岛主黄药师给人害死了!"

      陆乘风惊叫:"你这话可真?"裘千仞道:"为甚么不真?黄药师是被王重阳门下全真七子围攻而死的。"

      他此言一出,梅超风与陆乘风放声大哭。黄蓉咕咚一声,连椅带人仰天跌倒,晕了过去。

      众人本来不信黄药师绝世武功,竟会被人害死,但听得是被全真七子围攻,这才不由得不信。以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众人之能,合力对付,黄药师多半难以抵挡。

      郭靖忙抱起黄蓉,连叫:"蓉儿,醒来!"见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心中惶急,大叫:"师父,师父,快救救她。"

      朱聪正要过来,却被完颜康挡下,他一探黄蓉的鼻息,说道:"别怕,这只是一时悲痛过度,昏厥过去,死不了!"运力在她掌心"劳宫穴"揉了几下。黄蓉悠悠醒来,大哭叫道:"爹爹呢?爹爹,我要爹爹!"

      陆乘风差愕异常,随即省悟:"她如不是师父的女儿,怎会知道九花玉露丸?"他泪痕满面,大声叫道:"小师妹,咱们去跟全真教的贼道们拚了。梅超风,你……你去也不去?你不去我就先跟你拚了!都……都是你不好,害死了恩师。"

      陆冠英见爹爹悲痛之下,语无伦次,忙扶住了他,劝道:"爹爹,你且莫悲伤,咱们从长计议。"陆乘风大声哭道:"梅超风,你这贼婆娘害得我好苦。你不要脸偷汉,那也罢了,干吗要偷师父的《九阴真经》?师父一怒之下,将我们师兄弟四人一齐震断脚筋,逐出桃花岛,我只盼师父终肯回心转意,怜我受你们两个牵累,重行收归师门。现今他老人家逝世,我是终身遗恨,再无指望的了。"

      梅超风骂道:"我从前骂你没有志气,此时仍然要骂你没有志气。你三番四次邀人来和我夫妇为难,逼得我夫妇无地容身,这才会在蒙古大漠遭难。眼下你不计议如何报复害师大仇,却哭哭啼啼的跟我算旧帐。咱们找那七个贼道去啊,你走不动我背你去。"黄蓉却只是哭叫:"爹爹,我要爹爹!"】

      完颜康白眼一瞟,食指一扣敲向黄蓉的发顶,第一次真正用上力道,瞪着她怒斥道:“黄老邪那个老不死的,就算是全真七子的师父王重阳在世都奈何不了他,区区七个臭道士算得了什么!没事就给他哭丧,你是怕他死不了是吧!”

      黄蓉吃痛捂住自己钝痛的头顶,还挂着泪痕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陈述的语气说道:“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连自己爹爹的武功都不能相信!要是黄老邪知道了,又少不了骂你一顿,这次可没人能帮着你了!”完颜康和郭靖一起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稳。

      “康弟说得对。蓉儿,你爹爹武功盖世一定不会死的!”郭靖嘴笨口拙,但也很相信完颜康的话。因为他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

      好吧,完颜康的铁杆粉丝诞生!

      梅超风和陆乘风听到完颜康的话,虽然对恩师大不敬,却也有着他的道理。尤其是陆乘风,看到他和小师妹的互动,也觉察出完颜康话中对恩师那种熟稔。

      朱聪被刚刚完颜康一挡,虽然生气,但现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他走到裘千仞面前,在他身上拍了几下灰土,说道:"小徒无知,多有冒犯,请老前辈恕罪。"

      裘千仞怒道:"我年老眼花,一个失手,这不算数,再来比过。"朱聪轻拍他的肩膀,在他左手上握了一握,笑道:"老前辈功夫高明得紧,不必再比啦。"

      一笑归座,左手拿了一只酒杯,右手两指捏住杯口,不住团团旋转,突然右手平掌向外挥出,掌缘击在杯口,托的一声响,一个高约半寸的磁圈飞将出去,落在桌面。他左手将酒杯放在桌上,只见杯口平平整整的矮了一截,所使手法竟和裘千仞适才一模一样,众人无不惊讶。

      朱聪笑道:"老前辈功夫果然了得,给晚辈偷了招来,得罪得罪,多谢多谢。"

      裘千仞立时变色。众人已知必有蹊跷,但一时却看不透这中间的机关。朱聪叫道:"靖儿,过来,师父教你这个本事,以后你可去吓人骗人。"郭靖走近身去。朱聪从左手中指上除下一枚戒指,说道:"这是裘老前辈的,刚才我借了过来,你戴上。"

      裘千仞又惊又气,却不懂明明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怎会变到了他手指上。郭靖依言戴了戒指。朱聪道:"这戒指上有一粒金刚石,最是坚硬不过。你用力握紧酒杯,将金刚石抵在杯上,然后以右手转动酒杯。"郭靖照他吩咐做了。

      各人这时均已了然,陆冠英等不禁笑出声来。郭靖伸右掌在杯口轻轻一击,一圈杯口果然应手而落,原来戒指上的金刚石已在杯口划了一道极深的印痕,哪里是甚么深湛的内功了?

      黄蓉看得有趣,不觉破涕为笑,但想到父亲,又哀哀的哭了起来。完颜康无奈地站起身就来到裘千仞面前,点中他的穴道,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将他提到自己的面前,认真审视他的眼睛。

      “裘帮主刚刚一番言语可是让晚辈领教啊!我这个堂堂金国小王爷怎么不知道金兵要大举南侵啊!满口胡言乱语,想要骗人,也不看看在场的都是什么身份!”完颜康拎着他的衣襟就将他甩到旁边柱子上,裘千仞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裘千仞听到他的自称心中大骇,他投诚金国三王爷完颜洪熙的麾下,为了宋金开战奔波。没想到今日竟遇上了六王爷之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王爷看在三王爷的面上放我一马。”

      “原来是三叔啊。”完颜康早就猜到他的身份,只是装作现在才明了。“想让我放你一马不是不可以...”

      “多谢小王爷!多谢小王爷!”裘千仞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那你要告诉我,黄老邪确实被全真七子给杀了吗?”冷凝的双眸,如同寒冰一般。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生生从裘千仞心头割去一块血肉。

      裘千仞浑身下意识的颤栗着,颤声回道:“小...小人是...是胡说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完颜康嘴角微微一扬,松开了他的衣襟,和煦的笑容却让裘千仞更是噤如寒蝉。

      【以黄蓉聪明机警,本不致轻信人言,但一来父女骨肉关心,二来黄药师和周伯通之间确有重大过节。全真七子要围攻她父亲,实不由她不信。】

      完颜康回到黄蓉身边,领赏一般笑对她。“剩下的你慢慢看吧,这位朱师父可等着说话呢!”

      朱聪心思被人揭穿,微微一笑,缓解自己的窘困。一本正经的道:"他衣袖里还有这许多鬼鬼祟祟的东西,你来猜猜是干甚么用的。"当下一件件的摸了出来,放在桌上,见是两块砖头,一扎缚得紧紧的干茅,一块火绒、一把火刀和一块火石。

      黄蓉拿起砖头一捏,那砖应手而碎,只用力搓了几搓,砖头成为碎粉。她听了朱聪刚才开导,悲痛之情大减,这时笑生双靥,说道:"这砖头是面粉做的,刚才他还露一手捏砖成粉的上乘内功呢!"

      裘千仞一张老脸一忽儿青,一忽儿白,无地自容,他本想捏造黄药师的死讯,乘乱溜走,哪知自己炫人耳目的手法尽被朱聪拆穿,当即袍袖一拂,转身走出,梅超风反手抓住,将他往地下摔落,喝道:"你说我恩师逝世,到底是真是假?"

      这一摔劲力好大,裘千仞痛得哼哼唧唧,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蓉见那束干茅头上有烧焦了的痕迹,登时省悟,说道:"二师父,你把这束干茅点燃了藏在袖里,然后吸一口,喷一口。"

      江南六怪对黄蓉本来颇有芥蒂,但此刻齐心对付裘千仞,变成了敌忾同仇。朱聪颇喜黄蓉刁钻古怪,很合自己脾气,听得她一句"二师父"叫出了口,更是喜欢,当即依言而行,还闭了眼摇头晃脑,神色俨然。

      黄蓉拍手笑道:"靖哥哥,咱们刚才见这糟老头子练内功,不就是这样么?"

      走到裘千仞身边,笑吟吟的道:"起来罢。"伸手搀他站起,突然左手轻挥,已用"兰花拂穴手"拂中了他背后第五椎节下的"神道穴",喝道:"到底我爹爹有没有死?你说他死,我就要你的命。"一翻手,明晃晃的蛾眉钢刺已抵在他胸口。

      众人听了她的问话,都觉好笑,虽是问他讯息,却又不许他说黄药师真的死了。

      裘千仞只觉身上一阵酸一阵痒,难过之极,颤声道:"只怕没死也未可知。"

      黄蓉笑逐颜开,说道:"这还像话,就饶了你。"在他"缺盆穴"上捏了几把,解开他的穴道。

      陆乘风心想:"小师妹问话一厢情愿,不得要领。"当下问道:"你说我师父被全真七子害死,是你亲眼见到呢,还是传闻?"

      裘千仞道:"是听人说的。"

      陆乘风道:"谁说的?"裘千仞沉吟了一下,道:"是洪七公。"

      黄蓉急问:"哪一天说的?"裘千仞道:"一个月之前。"

      黄蓉问道:"七公在甚么地方对你说的?"裘千仞道:"在泰山顶上,我跟他比武,他输了给我,无意间说起这回事。"

      黄蓉大喜,纵上前去,左手抓住他胸口,右手拔下了他一小把胡子,咭咭而笑,说道:"七公会输给你这糟老头子?梅师姊、陆师兄,别听他放……放……"她女孩儿家粗话竟说不出口。

      朱聪接口道:"放他奶奶的臭狗屁!"黄蓉道:"一个月之前,洪七公明明跟我和靖哥哥在一起,靖哥哥,你再给他一掌!"郭靖道:"好!"纵身就要上前。

      裘千仞大惊,转身就逃,他见梅超风守在门口,当下反向里走。陆冠英上前拦阻,被他出手一推,一个踉跄,跌了开去。

      须知裘千仞虽然欺世盗名,但究竟也有些真实武功,要不然哪敢贸然与六怪、郭靖动手?陆冠英却不是他的敌手。黄蓉纵身过去,双臂张开,问道:"你头顶铁缸,在水面上走过,那是甚么功夫?"

      裘千仞道:"这是我的独门轻功。我外号'铁掌水上飘',这便是'水上飘'了。"黄蓉笑道:"啊,还在信口胡吹,你到底说不说?"裘千仞道:"我年纪老了,武功已大不如前,轻身功夫却还没丢荒。"

      黄蓉道:"好啊,外面天井里有一口大金鱼缸,你露露'水上飘'的功夫给大伙开开眼界,你瞧见没有?一出厅门,左手那株桂花树下面就是。"裘千仞道:"一缸水怎能演功夫……"

      他一句话未说完,突然眼前亮光闪动,脚上一紧,身子已倒吊了起来。梅超风喝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毒龙银鞭将他卷在半空,依照黄蓉所说方位,银鞭轻抖,扑通一声,将他倒摔入鱼缸之中。

      黄蓉奔到缸边,蛾眉钢刺一晃,说道:"你不说,我不让你出来,水上飘变成了水底钻。"

      裘千仞双足在缸底急蹬,想要跃出,被她钢刺在肩头轻轻一戳,又跌了下去,湿淋淋的探头出来,苦着脸道:"那口缸是薄铁皮做的,缸口封住,上面放了三寸深的水。那条小河么,我先在水底下打了桩子,桩顶离水面五六寸,因此……因此你们看不出来。"黄蓉哈哈大笑,进厅归座,再不理他。裘千仞跃出鱼缸,低头疾趋而出。

      梅超风与陆乘风刚才又哭又笑的斗了一场,寻仇凶杀之意本已大减,得知师父并未逝世,心下喜欢,又听小师妹连笑带比、咭咭咯咯说着裘千仞的事,哪里还放得下脸?硬得起心肠?

      陆乘风长叹一声,心道:"她丈夫死了,眼睛瞎了,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我双腿残废,却是有妻有子,有家有业,比她好上百倍。大家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还提旧怨干甚么?"便道:"梅师姊,小弟明日动身到桃花岛去探望恩师,你去也不去?"

      梅超风颤声道:"你敢去?"陆乘风道:"不得恩师之命,擅到桃花岛上,原是犯了大规,但刚才给那裘老头信口雌黄的乱说一通,我总是念着恩师,放心不下。"

      黄蓉道:"大家一起去探望爹爹,我代你们求情就是。"

      梅超风呆立片刻,眼中两行泪水滚了下来,说道:"我哪里还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恩师怜我孤苦,教我养我,我却狼子野心,背叛师门……"突然间厉声喝道:"只待夫仇一报,我会自寻了断。江南七怪,有种的站出来,今晚跟老娘拚个死活。陆师弟,小师妹,你们袖手旁观,两不相帮,不论谁死谁活,都不许插手劝解,听见了么?"

      柯镇恶大踏步走到厅中,铁杖在方砖上一落,当的一声,悠悠不绝,嘶哑着嗓子道:"梅超风,你瞧不见我,我也瞧不见你。那日荒山夜战,你丈夫死于非命,我们张五弟却也给你们害死了,你知道么?"梅超风道:"哦,只剩下六怪了。"

      柯镇恶道:"我们答应了马钰马道长,不再向你寻仇为难,今日却是你来找我们。好罢,天地虽宽,咱们却总是有缘,处处碰头。老天爷不让六怪与你梅超风在世上并生,进招罢。"梅超风冷笑道:"你们六人齐上。"

      朱聪等早站在大哥身旁相护,防梅超风忽施毒手,这时各亮兵刃。郭靖忙道:"仍是让弟子先挡一阵。"陆乘风听梅超风与六怪双方叫阵,心下好生为难,有意要替两下解怨,只恨自己威不足以服众、艺不足以惊人,听到郭靖这句话,心念忽动,说道:"各位且慢动手,听小弟一言。梅师姊与六侠虽有宿嫌,但双方均已有人不幸下世,依兄弟愚见,今日只赌胜负,点到为止,不可伤人,六侠以六敌一,虽是向来使然,总觉不公,就请梅师姊对这位郭老弟教几招如何?"

      梅超风冷笑道:"我岂能跟无名小辈动手?"郭靖叫道:"你丈夫是我亲手杀的,与我师父何干?"梅超风悲怒交迸,喝道:"正是,先杀你这小贼。"听声辨形,左手疾探,五指猛往郭靖天灵盖插下。郭靖急跃避开,叫道:"梅前辈,晚辈当年无知,误伤了陈老前辈,一人作事一人当,你只管问我。今日你要杀要剐,我决不逃走。若是日后你再找我六位师父啰唣,那怎么说?"

      他料想今日与梅超风对敌,多半要死在她爪底,却要解去师父们的危难。梅超风道:"你真的有种不逃?"郭靖道:"不逃。"梅超风道:"好!我和江南六怪之事,也是一笔勾销。好小子,跟我走罢!"

      黄蓉叫道:"梅师姊,他是好汉子,你却叫江湖上英雄笑歪了嘴。"梅超风怒道:"怎么?"

      黄蓉道:"他是江南六侠的嫡传弟子。六侠的武功近年来已大非昔比,他们要取你性命真是易如反掌,今日饶了你,还给你面子,你却不知好歹,尚在口出大言。"梅超风怒道:"呸!我要他们饶?六怪,你们武功大进了?那就来试试?"

      黄蓉道:"他们何必亲自和你动手?单是他们的弟子一人,你就未必能胜。"梅超风大叫:"三招之内我杀不了他,我当场撞死在这里。"他在赵王府曾与郭靖动过手,深知他武功底细,却不知数月之间,郭靖得九指神丐传授绝艺,功夫已然大进。

      完颜康在一旁原先是不想管这些事情的,一看蓉儿如此偏帮郭靖,不由地出言:“蓉儿甚是偏心!要是让你爹爹看见,定要打你!”

      “我才没有!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不用你管!”黄蓉可不敢让完颜康说完,直接就对着其他人道:"好,这里的人都是见证。三招太少,十招罢。"郭靖道:"我陪梅前辈走十五招。"

      他只学了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心想把这十五掌尽数使出来,或能抵挡得十五招。黄蓉道:"就请陆师哥和陪你来的那位客人计数作证。"梅超风奇道:"谁陪我来着?我单身闯庄,用得着谁陪?"

      黄蓉道:"你身后那位是谁?"梅超风反手捞出,快如闪电,众人也不见那穿青布长袍的人如何闪躲,她这一抓竟没抓着。那人行动有如鬼魅,却未发出半点声响。梅超风自到江南以后,这些日来一直觉得身后有点古怪,似乎有人跟随,但不论如何出言试探,如何擒拿抓打,始终摸不着半点影子,还道是自己心神恍惚,疑心生暗鬼,但那晚有人吹箫驱蛇,为自己解围,明明是有一位高人窥伺在旁,她当时曾望空拜谢,却又无人搭腔。她在松树下等了几个时辰,更无半点声息,不知这位高人于何时离去。

      这时听黄蓉这般问起,不禁大惊,颤声道:"你是谁?一路跟着我干甚么?"

      那人恍若未闻,毫不理会。梅超风向前疾扑,那人似乎身子未动,梅超风这一扑却扑了个空。众人大惊,均觉这人功夫高得出奇,真是生平从所未见。

      陆乘风道:"阁下远道来此,小可未克迎接,请坐下共饮一杯如何?"那人转过身来,飘然出厅。

      过了片刻,梅超风又问:"那晚吹箫的前辈高人,便是阁下么?梅超风好生感激。"

      众人不禁骇然,梅超风用耳代目,以她听力之佳,竟未听到这人出去的声音。黄蓉道:"梅师姊,那人已经走了。"梅超风惊道:"他出去了?我……我怎么会不听见?"黄蓉道:"你快去找他罢,别在这里发威了。"

      梅超风呆了半晌,脸上又现凄厉之色,喝道:"姓郭的小子,接招罢!"双手提起,十指尖尖,在烛火下发出碧幽幽的绿光,却不发出。郭靖道:"我在这里。"梅超风只听得他说了一个"我"字,右掌微晃,左手五指已抓向他面门。郭靖见她来招奇速,身子稍侧,左臂反过来就是一掌。梅超风听到声音,待要相避,已是不及,"降龙十八掌"招招精妙无比,蓬的一声,正击在肩头之上。

      两人缠斗许久,郭靖心知梅超风厉害,用尽全身力量抵抗梅超风的每一招。他学习降龙十八掌时间虽短,但日日练习下,也渐渐精进。方才能与梅超风一身精绝的九阴白骨爪抗衡。

      只听得蓬的一声大响,两人背心同时撞中了一根厅柱。屋顶上瓦片、砖石、灰土纷纷跌落。众庄丁齐声呐喊,逃出厅去。江南六怪面面相觑,都是又惊又喜:"靖儿从哪里学来这样高的武功?"韩宝驹望了黄蓉一眼,料想必是她的传授,心下暗暗佩服:"桃花岛武功果然了得。"

      这时郭靖与梅超风各展所学,打在一起,一个掌法精妙,力道沉猛,一个抓打狠辣,变招奇幻,大厅中只听得呼呼风响。梅超风跃前纵后,四面八方的进攻。郭靖知道敌人招数太奇,跟着他见招拆招,立时就会吃亏,记着洪七公当日教他对付黄蓉"落英神剑掌"的法窍,不管敌人如何花样百出,千变万化,自己只是把"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连环往复、一遍又一遍的使了出来,这诀窍果然使得,两人拆了四五十招,梅超风竟不能逼近半步。只看得黄蓉笑颜逐开,六怪挢舌不下,陆氏父子目眩神驰。

      陆乘风心想:"梅师姊功夫精进如此,这次要是跟我动手,十招之内,我哪里还有性命?这位郭老弟年纪轻轻,怎能有如此深湛的武功?我真是走了眼了,幸好对他礼貌周到,丝毫没有轻忽。"完颜康:"短短几日不见,他的功夫真的大有长进啊!"

      黄蓉大声叫道:"梅师姊,拆了八十多招啦,你还不认输?"本来也不过六十招上下,她却又给加上了二十几招。梅超风恼怒异常,心想我苦练数十年,竟不能对付这小子?当下掌劈爪戳,越打越快。她武功与郭靖本来相去何止倍蓰,只是一来她双目已盲,毕竟吃亏;二来为报杀夫大仇,不免心躁,犯了武学大忌;三来郭靖年轻力壮,学得了降龙十八掌的高招,两人竟打了个难解难分。

      堪堪将到百招,梅超风对他这十五招掌法的脉络已大致摸清,知他掌法威力极大,不能近攻,当下在离他丈余之外奔来窜去,要累他力疲。施展这降龙十八最是耗神费力,时候久了,郭靖掌力所及,果然已不如先前之远。

      梅超风乘势疾上,双臂直上直下,在"九阴白骨爪"的招数之中同时夹了"摧心掌"掌法。黄蓉知道再斗下去郭靖必定吃亏,不住叫道:"梅师姊,一百多招啦,快两百招啦,还不认输?"梅超风充耳不闻,越打越急。

      黄蓉灵机一动,纵身跃到柱边,叫道:"靖哥哥,瞧我!"郭靖连发两招"利涉大川"、"鸿渐于陆",将梅超风远远逼开,抬头只见黄蓉绕着柱子而奔,连打手势,一时还不明白。黄蓉叫道:"在这里跟她打。"

      郭靖这才醒悟,回身前跃,到了一根柱子边上。梅超风五指抓来,郭靖立即缩身柱后,秃的一声,梅超风五指已插入了柱中。她全凭敌人拳风脚步之声而辨知对方所在,柱子固定在地,决无声息,郭靖在酣战时斗然间躲到柱后,她哪里知道?待得惊觉,郭靖呼的一掌,从柱后打了出来,当下只得硬接,左掌照准来势猛推出去。两人各自震开数步,她五指才从柱间拔出。梅超风恼怒异常,不等郭靖站定脚步,闪电般扑了过去。只听得嗤的一声,郭靖衣襟被扯脱了一截,臂上也被她手爪带中,幸未受伤,他心中一凛,还了一掌,拆不三招,又向柱后闪去,梅超风大声怒喝,左手五指又插入柱中。郭靖这次却不乘势相攻,叫道:"梅前辈,我武功远不及你,请你手下留情。"

      众人眼见郭靖已占上风,他倚柱而斗,显已立于不败之地,如此说法,那是给她面子,要她就此罢手。陆乘风心想:"这般了事,那是再好不过。"梅超风冷然道:"若凭比试武功,我三招内不能胜你,早该服输认败。可是今日并非比武,乃是报仇。我早已输给了你,但非杀你不可!"

      一言方毕,双臂运劲,右手连发三掌,左手连发三拳,都击在柱子腰心,跟着大喝一声,双掌同时推出,喀喇喇一声响,那柱子居中折断。

      厅上诸人都是一身武功,见机极快,眼见她发掌击柱,已各向外窜出。陆冠英抱着父亲最后奔出。只听得震天价一声大响,那厅塌了半边。

      梅超风全伸贯注在郭靖身上,听他从厅中飞身而出,立时跟着扑上。这时庄前云重月暗,众人方一定神,只见郭梅二人又已斗在一起,星光熹微之下,两条人影倏分倏合,掌风呼呼声中,夹着梅超风运功时骨节格格爆响,比之适才厅上激斗尤为惊心动魄。郭靖本就不敌,昏黑之中更加不利,霎时间连遇险招,只见梅超风左腿扫来,当下右足飞起,径踢她左腿胫骨,只要两下一碰,她小腿非断不可。哪知梅超风这一腿乃是虚招,只踢出一半,忽地后跃,左臂却向他腿上抓下。

      在这一瞬之间,郭靖已惊觉危险,左手猛地穿出,往梅超风手腕上挡去。这是危急之中变招,招数虽快,劲力却弱。梅超风和他手掌相交,立时察觉,手一翻,小指、无名指、中指三根已划上他手背。郭靖知道厉害,右掌呼的击出。梅超风侧身跃开,纵声长笑。郭靖只感左手背上麻辣辣地有如火烧,低头一看,手背已被划伤,三条血痕中似乎微带黑色,斗然间记起蒙古悬崖顶上梅超风所留下的九颗骷髅,马钰说她手爪上喂有剧毒,刚才手臂被她搔到,因没损肉见血,未受其毒,现下可难逃厄运了,叫道:"蓉儿,我中了毒。"不待黄蓉回答,纵身上去呼呼两掌,心想只有擒住了她,逼她交出解药,自己才能活命。梅超风察觉掌风猛恶,早已闪开。

      黄蓉等听了郭靖之言,无不大惊。柯镇恶铁杖一摆,六怪和黄蓉七人将梅超风围在垓心。黄蓉叫道:"梅师姊,你早就输了,怎么还打?快拿解药出来救他。"

      梅超风感到郭靖拳法凌厉,不敢分神答话,心中暗喜:"你越是用劲,毒性越发得快,今日我就是命丧此地,夫仇总是报了。"

      郭靖这时只觉头晕目眩,全身说不出的舒泰松散,左臂更是酸软无力,渐渐不欲伤敌,这正是毒发之象,若不是他服过蝮蛇宝血,已然毙命。黄蓉见他脸上懒洋洋的似笑非笑,大声叫道:"靖哥哥,快退开!"

      拔出蛾眉刺,就要扑向梅超风。郭靖听得她呼叫,精神忽振,左掌拍出,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第十一掌"突如其来",只是左臂酸麻,去势缓慢之极。黄蓉、韩宝驹、南希仁、全金发四人正待同时向梅超风攻去,却见郭靖这掌轻轻拍出,她却不知闪避,一掌正中肩头,登时摔倒。

      原来梅超风对敌全凭双耳,郭靖这招去势极缓,没了风声,哪能察知?黄蓉一怔,韩、南、全三人已同时扑在梅超风身上,要将她按住,却被她双臂力振,韩宝驹与全金发登即被她甩开。她跟着回手向南希仁抓去。南希仁见来势厉害,着地滚开。梅超风已乘势跃起,不提防尚未站稳,背上又中了郭靖一掌,再次扑地跌倒。这一掌又是倏来无声,难避难挡,只是打得缓了,力道不强,虽然击中在背心要害,却未受伤。

      郭靖打出这两掌后,神智已感迷糊,身子摇了几摇,一个踉跄,跌了下去,正躺在梅超风的身边。黄蓉急忙俯身去扶。梅超风听得声响,人未站起,五指已戳了过去,突觉指上奇痛,立时醒悟,知是戳中了黄蓉身上软猬甲的尖刺,急忙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只听得一人叫道:"这个给你!"

      风声响处,一件古怪的东西打了过来。梅超风听不出是甚么兵刃,右臂挥出,喀喇一声,把那物打折在地,却是一张椅子,刚觉奇怪,只听风声激荡,一件更大的东西又疾飞过来,当即伸出左手抓拿,竟摸到一张桌面,又光又硬,无所措手。

      原来朱聪先掷出一椅,再藏身于一张紫檀方桌之后,握着两条桌腿,向她撞去。梅超风飞脚踢开桌子,朱聪早已放脱桌脚,右手前伸,将三件活东西放入了她的衣领。

      梅超风突觉胸口几件冰冷滑腻之物乱钻蹦跳,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心道:"这是甚么古怪暗器?还是巫术妖法?"急忙伸手入衣,一把抓住,却是几尾金鱼,手触衣襟,一惊更是不小,不但怀中盛放解药的瓷瓶不知去向,连那柄匕首和卷在匕首上的《九阴真经》经文也是踪迹全无。

      她心里一凉,登时不动,呆立当地。原来先前屋柱倒下,压破了金鱼缸,金鱼流在地下。朱聪知道梅超风知觉极灵,手法又快,远非彭连虎、裘千仞诸人所及,是以捡起三尾金鱼放入她的衣中,先让她吃惊分神,才施空空妙手扒了她怀中各物。他拔开瓷瓶塞子,送到柯镇恶鼻端,低声道:"怎样?"柯镇恶是使用毒物的大行家,一闻药味,便道:"内服外敷,都是这药。"

      梅超风听到话声,猛地跃起,从空扑至。柯镇恶摆降魔杖挡住,韩宝驹的金龙鞭、全金发的秤杆、南希仁的纯钢扁担三方同时攻到。梅超风伸手去腰里拿毒龙鞭,只听风声飒然,有兵刃刺向自己手腕,只得翻手还了一招,逼开韩小莹的长剑。那边朱聪将解药交给黄蓉,说道:"给他服一些,敷一些。"

      顺手把梅超风身上掏来的匕首往郭靖怀里一塞,道:"这原来是你的。"扬起铁扇,上前夹攻梅超风。七人一别十余年,各自勤修苦练,无不功力大进,这一场恶斗,比之当年荒山夜战更是狠了数倍。

      陆乘风父子瞧得目眩神骇,均想:"梅超风的武功固然凌厉无情,江南七怪也确是名下无虑。"陆乘风大叫:"各位罢手,听在下一言。"但各人剧斗正酣,却哪里住得了手?

      郭靖服药之后,不多时已神智清明,那毒来得快去得也速,创口虽然疼痛,但左臂已可转动,当即跃起,奔到垓心,先前他碰巧以慢掌得手,这时已学到了诀窍,看准空隙,慢慢一掌打出,将要触到梅超风身子,这才突施劲力。这一招"震惊百里"威力奇大,梅超风事先全无朕兆,突然中掌,哪里支持得住,登时跌倒。

      郭靖弯腰抓住韩宝驹与南希仁同时击下的兵刃,叫道:"师父,饶了她罢!"当下和江南六怪一齐向后跃开。梅超风翻身站起,知道郭靖如此打法,自己眼睛瞎了,万难抵敌,只有抖起毒龙鞭护身,叫他不能欺近。郭靖说道:"我们也不来难为你,你去罢!"

      梅超风收起银鞭,说道:"那么把经文还我。"朱聪一楞,说道:"我没拿你的经文,江南七怪向来不打诳语。"他却不知包在匕首之外的那块人皮就是《九阴真经》的经文。

      梅超风知道江南七怪虽与她有深仇大怨,但个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决不致说谎欺人,那必是刚才与郭靖过招时跌落了,心中大急,俯身在地下摸索,摸了半天,哪里有经文的踪迹?众人见她一个瞎眼女子,在瓦砾之中焦急万分的东翻西寻,都不禁油然而起怜悯之念。

      陆乘风道:"冠英,你帮梅师伯找找。"心中却想:"这部《九阴真经》是恩师之物,该当奉还恩师才是。"当即咳嗽两声。陆冠英会意,点了点头。郭靖也得着寻找,却哪见有甚么经书?

      陆乘风道:"梅师姊,这里确然没有,只怕你在路上掉了。"梅超风不答,仍是双手在地下不住摸索。

      突然间各人眼前一花,只见梅超风身后又多了那个青袍怪人。他身法好快,各人都没看清他如何过来,但见他一伸手,已抓住梅超风背心,提了起来,转眼之间,已没入了庄外林中。梅超风空有一身武功,被他抓住之后竟是丝毫不能动弹。众人待得惊觉,已只见到两人的背影。各人面面相觑,半晌不语,但听得湖中波涛拍岸之声,时作时歇。过了良久,

      柯镇恶方道:"小徒与那恶妇相斗,损了宝庄华厦,极是过意不去。"陆乘风道:"六侠与郭兄今日莅临,使敝庄老小幸免遭劫,在下相谢尚且不及。柯大侠这样说,未免太见外了。"陆冠英道:"请各位到后厅休息。郭世兄,你创口还痛么?"郭靖刚答得一句:"没事啦!"眼前青影飘动,那青衣怪客与梅超风又已到了庄前。】

      ※※※

      整个打斗的过程,完颜康全部看在眼里,包括刚刚朱聪将从梅超风怀中顺出的东西放到郭靖怀中。

      这江南六怪今日和梅超风一番相斗,希望能化解他们之间仇怨,这样以后黄蓉和郭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最后梅超风倒地,完颜康本就要上去扶,却被那个青袍怪客挥袖推开。

      这一推,却让完颜康看出了端倪,更是不会管之后的事情。见众人都在关注郭靖和江南六怪伤势,转身就想要离去。忽闻身后一阵凌厉的风声,还来不及闪躲,身上穴道就被碎石击中,整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完颜康暗暗咬牙切齿,心中不断大骂着某人。

      只听得身后,梅超风去而复返,再次和郭靖相斗,这次郭靖还是以无声掌应对,但却不怎么灵了。破空而来的小石子为眼盲的梅超风指点方向,郭靖自知不敌打算比完约定的十五招之后,就直接认输。

      【黄蓉见情势不妙,在地下捡起一把瓦砾碎片,有些在空中乱掷,有些就照准了那怪客的小石子投去,一来扰乱声响,二来打歪他的准头。不料怪客指上加劲,小石子弹出去的力道劲急之极,破空之声异常响亮,黄蓉所掷的瓦片固然打不到石子,而小石子发出的响声也决计扰乱不了。

      陆氏父子及江南六怪都极惊异:"此人单凭手指之力,怎么能把石子弹得如此劲急?就是铁胎弹弓,也不能弹出这般大声。谁要是中了一弹,岂不是脑破胸穿?"

      这时黄蓉已然住手,呆呆望着那个怪客。这时郭靖已全处下风,梅超风制敌机先,招招都是凌厉之极的杀手。突然间呜呜两响,两颗石弹破空飞出,前面一颗飞得较缓,后面一颗急速赶上,两弹拍的一声,在空中撞得火星四溅,石子碎片八方乱射。梅超风借着这股威势直扑过来。

      郭靖见来势凶狠,难以抵挡,想起南希仁那"打不过,逃!"的四字诀,转身便逃。

      黄蓉突然高叫:"爹爹!"向那青衣怪客奔去,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叫道:"爹爹,你的脸,你的脸怎……怎么变了这个样子?"

      郭靖回过身来,见梅超风站在自己面前,却在侧耳倾听石弹声音,这稍纵即逝的良机哪能放过,当即伸掌慢慢拍向她肩头,这一次却是用了十成力,右掌力拍,左掌跟着一下,力道尤其沉猛。梅超风被这连续两掌打得翻了个筋斗,倒在地下,再也爬不起身。

      陆乘风听黄蓉叫那人做爹爹,悲喜交集,忘了自己腿上残废,突然站起,要想过去,也是一跤摔倒。

      那青衣怪客左手搂住了黄蓉,右手慢慢从脸上揭下一层皮来,原来他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是以看上去诡异古怪之极。这本来面目一露,但见他形相清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黄蓉眼泪未干,高声欢呼,抢过了面具罩在自己脸上,纵体入怀,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这青衣怪客,正是桃花岛岛主黄药师。

      黄蓉笑道:"爹,你怎么来啦?刚才那个姓裘的糟老头子咒你,你也不教训教训他。"黄药师沉着脸道:"我怎么来啦!来找你来着!"黄蓉喜道:"爹,你的心愿了啦?那好极啦,好极啦!"说着拍掌而呼。黄药师道:"了甚么心愿?为了找你这鬼丫头,还管甚么心愿不心愿。" 】

      说着便让蓉儿将倒地的梅超风扶了起来。这边父女师徒相认,完颜康已经冲破被封住的穴道,头也不回的想要离开此地。

      所有人都正关注黄药师和陆乘风这里,只有那个心中记挂事情的黄药师察觉到他的动作,竟然丢下众人飞身就去擒完颜康。“臭小子,哪里跑!”

      完颜康这次可没有放松警惕,全力闪躲,灵巧地对上黄药师的招式。

      刚刚看完梅超风和郭靖江南六怪的大战之后,陆冠英已经深觉自己是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不知江湖之大,天外有天。现在这个还要小上几岁的完颜康居然也能有这样一身精绝天下的武功,他再一次的骇然。

      曾经败在完颜康手下的江南六怪心中暗道:“那日完颜康将我们一招打败所用的武功,竟然还不如现在的三分功力。他年纪这么轻,武功居然能跟五绝媲美!”

      陆乘风不知道恩师为何要和完颜康相斗,但见完颜康年纪轻轻竟能和恩师在招式上势均力敌,而且还不时地展现出他们桃花岛一脉绝学和全真教的武学功底。心中揣度着完颜康的身份,但也最终无果。只能问向黄蓉:“小师妹,这完颜康可是恩师新收的弟子?”

      黄蓉闻言清灵笑出声,想周围不解的人第一次解释道:“这完颜康自幼是在我们桃花岛上长大的,他虽然名义上是全真教老顽童周伯通的弟子,但除了全真教的武功之外其他皆承自我爹爹。”

      这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

      眼见得自己在招式上已经不能轻易压制住完颜康,黄药师直接运气了体内浑厚的内力。

      这下换完颜康跳脚了,直接向后退了三步,席地而坐,连连挥手。“黄老邪!你够了没!仗着内力好就欺负人!我不打了!你要杀要剐随便!”

      完颜康突然转换的稚童样子让所有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的黄蓉也是盈盈笑起来。

      “好好给我站在那里,一会儿我在找你。”黄药师冷斥道。

      完颜康想走,但他也知道自己走了之后,下场会更惨,也就乖乖听话地走到黄蓉身边。

      黄药师先将陆乘风重新收回门下,给了他一门旋风扫叶腿的功夫,让他双腿恢复行走。然后在梅超风身上拍下三颗附骨针,安排她去做三件事情。一是将丢失的《九阴真经》寻回,而且要杀了看过的人;二是寻回黄药师旧徒曲灵风和冯默风;最后是让她自废九阴白骨爪这门功夫。

      自己徒弟的事情了结,黄药师的目光就转移到黄蓉身边的郭靖身上。黄药师向他招了招手,道:"你叫郭靖?"郭靖忙上前拜倒,说道:"弟子郭靖参见黄老前辈。"黄药师道:"我的弟子陈玄风是你杀的?你本事可不小哇!"郭靖听他语意不善,心中一凛,说道:"那时弟子年幼无知,给陈前辈擒住了,慌乱之中,失手伤了他。"

      黄药师哼了一声,冷冷的道:"陈玄风虽是我门叛徒,自有我门中人杀他。桃花岛的门人能教外人杀的么?"郭靖无言可答。

      黄蓉忙道:"爹爹,那时候他只有六岁,又懂得甚么了?"黄药师犹如不闻,又道:"洪老叫化素来不肯收弟子,却把最得意的降龙十八掌传给了你十五掌,你必有过人的长处了。要不然,总是你花言巧语,哄得老叫化欢喜了你。你用老叫化所传的本事,打败了我门下弟子,哼哼,下次老叫化见了我,还不有得他说嘴的么?"黄蓉笑道:"爹,花言巧语倒是有的,不过不是他,是我。他是老实头,你别凶霸霸的吓坏了他。"

      完颜康也在一旁却笑道:"外人也会变内人,黄老邪你未来女婿替你清理门户也不算为过。我这个郭世兄也真是未卜先知,年仅六岁就注定成为你东邪黄药师的乘龙快婿啊!"

      黄药师一向对黄蓉宠爱无比,因之把她惯得甚是娇纵,毫无规矩,那日被父亲责骂几句,竟然便离家出走。黄药师本来料想爱女流落江湖,必定憔悴苦楚,哪知一见之下,却是娇艳犹胜往昔,见她与郭靖神态亲密,处处回护于他,似乎反而与老父生分了,心中颇有妒意,对郭靖更是有气,当下不理女儿。

      同时狠狠看了一眼煽风点火的完颜康,又对郭靖道:"老叫化教你本事,让你来打败梅超风,明明是笑我门下无人,我也不欺你年幼,康儿自幼便得我桃花岛真传,今日就让他替我和你斗上一斗,看看是老叫花的降龙十八掌厉害,还是我桃花岛的功夫厉害!"

      完颜康立刻站起来,喝道:"黄老邪!你们桃花岛的事情管我一个全真教人什么事!"

      完颜康自幼跟着黄药师和赵婧一起长大,心中却早已将黄药师当做父亲一样对待,也把自己当做桃花岛的一份子。对外他回护桃花岛的一切,但对着黄药师本人,从来都是嘴上倔强。

      黄药师也知道他的脾性和自己一样邪气,心中欢喜不已但也面上不露,厉声道:"你打不打!"

      完颜康根本就不甩他这一套,认真道:"黄老邪,你别没事找事!蓉儿还在这里,你要是能伤了郭靖一根汗毛,我就不姓完颜!"

      黄药师被他言语一激,出招就要打向郭靖,而黄蓉听到完颜康的话语,心思一转,就由着爹爹和靖哥哥打起来。

      郭靖拼尽全力使出降龙十八掌中的几掌不能伤黄药师分毫,而黄药师在几番试探他功底之后,一掌将他拍翻在地。郭靖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靖儿!"江南六怪一惊,赶忙上前阻挡黄药师赶尽杀绝。黄蓉也立即上前查看郭靖的伤势,将九花玉露丸给他服下。

      黄药师打伤郭靖之后,反而看向完颜康:"从今天起,你就姓黄。"

      完颜康铁青的脸看得黄蓉窃笑不已,小声对着郭靖说:"靖哥哥,你再装得厉害些。"原来黄药师听到完颜康的赌咒,特意将郭靖打伤,表面上虽然严重到吐血,实际却无大碍。

      完颜康哪里不知道是黄蓉和黄老邪故意算计自己,瞥了一眼黄蓉,让她给自己记住,总有一天他会讨回来。"要改姓,我也姓赵!跟你姓黄的没关系!"

      这种变故让众人都是疑惑不解。陆乘风和梅超风听闻恩师想要完颜康改姓黄的时候很是大惊不已。而江南六怪原以为是要完颜康改回杨姓,恢复汉人的身份,但没想到一个黄,一个赵,没一个跟杨铁心沾边的。
      “臭小子,我们的事情一会儿再说。”黄药师发现自己被完颜康给牵着鼻子走了,原来不是在说郭靖的事情。心知上当的他,直接转向郭靖和他身后的六位师父,直接一招袭向郭靖。
      黄蓉惊叫:"爹爹别打!"从旁窜过,伏在郭靖身上。黄药师变掌为抓,一把拿住女儿背心,提了起来,左掌却直劈下去。
      江南六怪知道这一掌打着,郭靖非死也必重伤,一齐抢过。全金发站得最近,秤杆上的铁锤径击他左手手腕。黄药师将女儿在身旁一放,双手任意挥洒,便将全金发的秤杆与韩小莹手中长剑夺下,平剑击秤,当啷一响,一剑一秤震为四截。
      陆乘风叫道:"师父!……"想出言劝阻,但于师父积威之下,再也不敢接下口去。
      黄蓉哭道:"爹,你杀他罢,我永不再见你了。"急步奔向太湖,波的一声,跃入了湖中。
      黄药师惊怒交集,虽知女儿深通水性,自小就常在东海波涛之中与鱼鳖为戏,整日不上岸也不算一回事,但她这一去却不知何日再能重见,飞身抢到湖边,黑沉沉之中,但见一条水线笔直的通向湖心。
      黄药师呆立半晌,回过头来,见朱聪已替郭靖接上了腕骨所脱的臼,当即迁怒于他,冷冷的道:"你们七个人快自杀罢,免得让我出手时多吃苦头。"】
      “黄老邪,陈玄风师兄是死在郭靖的手下,但也是为了自保,江南七怪中的张阿生也已经一命抵一命。”完颜康见黄蓉为了要挟黄药师,跳水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也就不能在让事态恶化下去。一旁的陆乘风和梅超风可没胆劝说自己的师父,他又说道:“蓉儿的样子已经是非郭靖不嫁了,你要是杀了郭靖的几位师父,她以后可要伤心死了。”
      【柯镇恶横过铁杖,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吃苦?"朱聪道:"江南六怪已归故乡,今日埋骨五湖,尚有何憾?"六人或执兵刃,或是空手,布成了迎敌的阵势。郭靖心想:"六位师父哪里是他的敌手,只不过是枉送了性命,岂能因我之故而害了师父?"急忙纵身上前,说道:"陈玄风是弟子杀的,与我众位师父无干,我一人给他抵命便了。"随又想到:"大师父、三师父、七师父都是性如烈火,倘若见我丧命,岂肯罢手?必定又起争斗,我须独自了结此事。"当下挺身向黄药师昂然说道:"只是弟子父仇未报,前辈可否宽限一个月,三十天之后,弟子亲来桃花岛领死?"
      黄药师这时怒气渐消,又是记挂着女儿,已无心思再去理他们,手一挥,】转身就拉着完颜康离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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