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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妲己中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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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吾殿。
云中子恭敬地站在帝王面前,帝辛冷峻的眼神盯着他的脸。
“道士,闻汝擅占卜推演,曾预言我王宫现出异兆。寡人本不信鬼神,如今灵犬金敖却无故暴毙,寡人心中郁结,你来给我开解开解。”
云中子听了大王的吩咐,先是抬眼看了看屋宇,接着在屋内踱了四步,转个方向再踱四步,最后走出个“回”字形,黯然摇了摇头。
帝辛看他如此这般,便问:“道长可是看出什么端倪?”
云中子揖了一礼,回禀说:“回大王,果然不出小道所料。大王宫中有妖物作祟,致使四处腐尸、阖宫不宁。若任妖物放肆,不久便会污染宫闱,侵蚀圣体,后果不堪设想。”
帝辛的心情变得烦乱:“道长可知这妖物附着何方?有无祛除之法?”
云中子进言:“小道素闻‘阳盛而阴衰,万物作;阴盛而阳弱,戾气生’。今见大王宫中现出妖物,必是阴气深厚。该妖物理应居于山之北水之南也。”
帝辛沉思:寡人后宫背靠骊山,有洛水环城。那么位于山之北水之南的居所是——
梨落宫。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就在此时,忽听门外来报:“启禀大王,妲妃娘娘受了重伤,情况不妙!”
云中子心头一喜:进展得刚刚好。
帝辛扔下手中的笔便问道:“受了什么伤?”来人结结巴巴地回答:“好像、好像是被狐狸咬伤了……”
梨落宫中,妲己本是要亲自给小狐狸喂食,却不想它突然发狂,在妲己手上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咬下去,妲己登时觉得一股烈气顺着伤口侵入,在体内迅速游走,须臾之间,便觉锥心般疼痛。随后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乱窜,整个人变得十分狂野。
她在焦灼疼痛中不住地呼叫,那声音听上去更像是某种动物的哀嚎。梨落宫中所有的奴才都被吓住了,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妲己在床上翻滚,汗水染透了衣衫。鲧捐不忍见她如此痛苦,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却不想被她拽过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就在这时,大王和云中子一同赶到。帝辛看到眼前的妲己面色青紫,眼睛血红,看见大王来到,露出凶光。
帝辛被这一吓,心头震颤不已。三个侍卫扑了上去将鲧捐从她口中救下,随后死死掐住她的胳膊,勉强压住了她的躁动。妲己被妖物袭击,血液翻腾,瘟毒在体内四散游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的身体就发生了骇人的变化:耳朵长出长毛,口中暴出利齿,连声音都充满了兽性。
帝辛缓步向前走去,难以相信眼前这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竟是自己的爱妃。云中子不失时机地挡在帝辛前面:“大王不可靠近!此乃六世妖狐现形,待臣逼她彻底现出原形。”
帝辛战战兢兢,退到一边,任由云中子施展法术,降服“妖物”。
躲在一旁的鲧捐看着眼前的景象,抱着血淋淋的手臂,悄悄离开了宫殿。
她一路小跑向馨庆宫奔去,那的杨妃曾是她的旧主,对待下人一向宽厚。如今为了妲己,只好硬着头皮去求她帮忙了。然而刚刚跑到升谖殿前便迎头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竟是太子殷郊!
时间紧迫,鲧捐来不及道明原委便拜在太子脚下,声泪俱下道:“求太子殿下速往梨落宫去,救我妲妃娘娘一命!”
殷郊吃了一惊,立刻扶起宫女来:“边走边说!”
梨落宫中,云中子正运功施法,只见他大袖一挥,一柄桃木剑随即浮现在空中,他身边突然刮起了细小的旋风,风势越来越大,剑气也越来越重。只听道士的声音在大殿回响:
“苏妲己实乃六世狐妖转世为人。大王请看仔细些:贫道一出剑,破其真气;二出符,断其筋骨;三洒血,收其精元。当大王看到贫道将狗血洒在她的身上时,不出须臾,这妖怪便可化为一张白皮。”
接着他默念道:“一出剑。”
话音未落,就见空中的桃木剑发出刺耳的轰鸣,一道剑波直刺向对面的妲己。妲己硬生生接住这道剑气,整个身体便如散沙般瘫软下去!
“二出符。”
还未等妲己从痛苦中解脱,一道画满咒语的道符便紧随而来,瞬间钉入了她头上的神庭穴。这一符咒非同小可,它经过云中子七七四十九天的精心炼制,积累了成千上万亡灵的怨念,邪气甚重。它一旦侵入穴道,便无孔不入。所到之处,断骨裂筋。
“啊啊啊!”
符咒的巨大张力,将妲己从头到脚的筋骨尽数崩碎。碎裂的骨头戳着她的血肉,她受不了这等极致痛苦,伏在地上哀嚎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云中子微笑了一下,接着说:“三洒血。”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罐子,罐子里装的正是那五年前戌时出生的老狗之血。他一步步向妲己逼近,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苏妲己,今日就是你殒命之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高声传来“慢!”
太子殷郊从外面冲了进来,一眼看见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父、父王,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帝辛拉过他去:“王儿,不可打扰大师收妖。”
殷郊从震惊中醒来,对着父王下跪恳求道:“父王!妲妃娘娘入宫数月,深得父王倾心。如今她被妖怪附身,我们不想着如何救她脱离苦海,反倒要赶尽杀绝。此举上违天道下悖人伦,请父王三思!”
殷郊的一席话说得帝辛心乱如麻。他一方面不想看着心爱的女人受此折磨,另一方面却也害怕她是妖精转世,祸乱宫闱。
正当帝辛举棋不定之时,云中子再次发话:“王子此言差矣!妖妃妲己本是妖孽转世,并无附身之说。贫道手中的狗血乃是逼妖现形的良方,普通人沾染此血毫无反应,而妖怪却痛如油烹。只要将其洒在她身上,她究竟是人是妖,即刻便知。”
殷郊再无阻拦的理由,眼睁睁地看着腥气冲天的狗血淋了妲己一身。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不知是不是之前的痛苦太猛烈,此时的妲己竟没有再发出一丝声响。
云中子看着仍然躺在地上的妲己,暗暗起疑:“不对呀,按理她早该灰飞烟灭了才是。”他暗暗掐指算来,忽地发现了蹊跷:该死,这只狗竟然不是戌时出生,而是丑时的生辰!伏魔血出了偏差,怪不得难以将她消灭了。
其实,这几个时辰的误差,乃是金吒良心之下刻意为之。恐怕他也没有想到,这毫末的差池挽救了妲己的生命,也改变了整个大商的国运。
屏气凝神了许久,殷郊忽然发现云中子神色异样,猛地起身揪住他的衣领:“好个臭道士!蒙骗君王、诬陷娘娘,是你在妖言惑众,妲妃娘娘是无辜的,是不是?!”
云中子挣脱殷郊的束缚,跪在帝辛脚下说道:“大王恕罪,贫道低估了这妖孽的道行,看来需另想法子让她现形。”
殷郊据理力争:“父王!我们看得很清楚,妲妃并非妖孽之身,切莫再伤好人!”
帝辛思索再三,终于开口:“不管是妖孽附身还是妖孽转世,如今这梨落宫现出这等异象,必要将妲己收押地牢,以绝后患。姜令,把她带下去。”
此时的妲己尚没有完全昏迷,这一番话传入她耳中,如冬日梁上的冰水打在温热的头顶。她倒在血泊中,目睹帝辛决绝而去的背影,这么远,那么近。
她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侍卫拥了上去,被殷郊拦开:“且慢,让我跟妲妃娘娘说几句话。”
殷郊走过来,看着浑身是血的妲己,她的嘴唇嗡嗡地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殷郊心里很清楚,父王的命令实在是用另一种形式判了她的死刑。她如今危在旦夕,若不施救,恐怕命不久矣。他半跪下去,颤抖着将她抱起,她浑身的骨节都被击碎,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软绵绵地伏在他肩上。多年不动感情的殷郊,此时竟也流出了心疼的泪水。
妲己已然不能发声,她用迷离的眼神对殷郊说:“谢谢你。”
殷郊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侍卫长走上来请命:“殿下,请允许卑职将她带走。”
殷郊将她抱了起来,穿堂的风吹乱了二人的头发。殷郊的命令就在这风中传遍大殿:“这个人由本太子带走了,谁有异议,尽管去东寰殿要人。”
偌大宫殿中,无人敢阻拦太子的脚步。
风卷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