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倾城苏妲己》宁为郭襄

24、中了蛇毒

　　苏将军府。
　　李靖将二人擒获归来，太卜命令：“将二人禁于圜土，择日押解回朝。”
　　苏护看着爱女面临牢狱之灾，心痛不已。梨嫣知道，父亲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为了救自己，他牺牲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可他又是一个贤德的领主，如果为了救一人而赔上冀州的百姓，赔上有苏氏的宗庙社稷，他又是断然做不到的。
　　临走之前，她对父亲说了一句话：“父亲，放心。”

　　太卜口中的“圜土”即狱城，在地下挖成圆形的土牢，用来监禁罪犯，防止其逃跑。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圜土，紫鸢来看梨嫣，姐妹俩隔着铜窗对望，泪流满面。
　　紫鸢伸手擦干了梨嫣的眼泪，对她说：“天欲灭我，你何苦逆之？”
　　梨嫣含泪道：“我一直很奇怪，从当年右卿被大哥锁在花园里，到二娘他们为难阿佑，你在这些事中的表现，一言一行，字字句句，都好像暗藏珠玑。直到这次，大娘误会我偷了白玉圭，你挺身而出为我挡了二十藤鞭……我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你始终不露声色地帮我。我知道我是奴隶，姐姐肯这样待我，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般好……”
　　紫鸢听见这话，泣不成声：“嫣儿……你这浑身的血液里，就似有烈酒的成分一般……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太卜又占了一卦，说需要用一个月囚尽你身上的戾气，才可押解回朝。你若有机会，砸开这牢笼，逃命去吧！”
　　梨嫣却摇头：“我一走，你们就要为我的罪过付出代价。我怎么能走？”
　　这时，禁军进来说：“时间到了！你快走吧。”
　　紫鸢紧紧握住梨嫣的手：“嫣儿，千万保重。”
　　梨嫣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却只握到冰冷的围栏。一瞬间，那个夜夜出现在她梦境中的少女，那个在五龙山冲她粼粼一笑的少年，那身勇敢地挺身为她挨打的翩跹紫衣，那条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出重围护在她身边的红绫……一切的一切涌进她的脑海，在她的胸腔中翻滚，破裂。她受不了这涅槃般的痛苦，禁不住瘫在了地上。
　　身后的哪吒一直闭目养神。
　　许久，梨嫣轻声唤他：“哪吒。”
　　他睁开眼。
　　她说：“这么坚固的囚笼，你能逃出去吗？”
　　他一直一直盯着她的脸，好像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一样。直到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他才微微一笑，说：“小事而已。”
　　梨嫣放下心来：“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你砸开锁，逃走吧！”
　　他复闭眼，不愿理她。
　　“你说话呀。”
　　他睡着了。

　　半夜，哪吒被一声轻叫惊醒。
　　“梨嫣，你怎么了？”
　　只见梨嫣面色潮红，汗水淋淋：“蛇……我的脚好像被蛇咬了……”
　　哪吒一听，立刻站起身来，只见身后有一个极小的洞，并不见蛇的影子。梨嫣已脱下了鞋子，脚趾上有两个血孔，整只脚胀得发痛。
　　哪吒立刻唤出红缨，在石壁上旋转出了缤纷的火花。他将其变小拿在手里，对她说：“我必须要切开你的伤口把毒血放出来，这会很疼，你忍着些。”
　　梨嫣脸色已经发白，她闭着眼睛，点点头。
　　他用灼热的红缨一点点割开梨嫣中毒的伤口，梨嫣痛得汗水淋漓，死死咬住嘴唇。哪吒将毒血挤了出来，又用丝带绑住她的小腿延缓毒血上游。
　　他扶起梨嫣靠在自己肩头。“这里连清水都没有，更别说草药了。我打破牢门，带你出去治伤。”
　　“不要，”梨嫣微喘，“会惊动守卫……混天绫可不可以将铜栏掰弯？这样声音小些。”
　　“我试试。”
　　哪吒不敢太用力，半天才把栏杆掰出一个弧度。
　　“你先等我。”说着转身要走。
　　却不想手被梨嫣拉住，他回头，看见梨嫣盯着他的眼睛：“早点儿回来……我怕黑。”
　　过了一个多时辰，哪吒还没有回来。梨嫣只觉得周围越来越冷，呼吸之间都可隐隐看见淡淡的雾气。她把单薄的外衣裹得紧紧的，身体缩成一团侧躺在地上，不知不觉就陷入了迷蒙的梦境。

　　梦境是一片无穷无尽的绿色。
　　她赤脚走在这团绿色里，看不到边际，也找不到方向。
　　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
　　她静静地听着，好像这哭声就是她前世的心跳。
　　赫然听见一个凄厉的女声：“不要过来！”
　　她的心一阵揪紧：发生了什么？
　　耳边是纷乱的脚步声，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萱，不要跳。”
　　“……太晚了！我已一无所有……”
　　“不晚，你还有我，还有女儿不是吗？冬天要到了，我已经在别苑为你种满了离萱花，你还没有看见它们开放的样子。不要做傻事。站在那别动，我这就过去……”
　　……
　　“不可以！楚离萱在大典上公然摔碎玄鸟玉圭，若传入朝歌，将军定负不赦之罪！将军三思！”
　　身后众将士齐声高呼：“将军三思！”
　　梦中的梨嫣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并不知道玄鸟与商人的渊源，传说“五帝”之一帝喾的妃子简狄外出洗浴的时候，误吞玄鸟蛋而受孕，生下的孩子就是商朝的始祖契。所以后人就曾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在商人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离萱本不是商人，在祭祖大典上打碎刻有玄鸟图腾的玉圭乃是对商人祖先的大不敬，并被认为将会给家族带来灾祸。商法对侮蔑祖先苛罪甚严，奴隶莫说摔碎玄鸟玉圭，就是磕头磕少了一个，也要拉出去填坑。大典上发生这等异事，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护难逃干系。
　　眼前的绿色渐渐散去，梨嫣看到了她难以置信的画面。
　　那个女人怀抱一个婴儿站在悬崖边，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下去。她面前站了苏护和一干人等，都在紧张地看着她。
　　女人缓缓弯下身去，把怀中的婴儿放在悬崖旁边，解下右手腕上系着的白色丝巾塞进了婴儿的襁褓，对着孩子低声呢喃。梨嫣清楚地听见她说：“好孩子……不是娘亲不爱你……”
　　梦中的梨嫣忽然泪流满面。
　　忽见女人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

　　“不要！”
　　梨嫣大汗淋漓地从梦里挣扎着醒来，眼泪滚滚而下。她终于知道母亲的死因，终于知道父亲母亲生死爱恨的种种纠葛……没有人能够理解母亲心中的苦楚，那种痛苦，就好像父亲胸口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只要还活着，就会一直一直被这种痛苦折磨，也许死亡才是最大的解脱。
　　“吃了我的鬼葫芦草还这么久才醒，这小妞儿中毒不浅呐。”
　　一个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梨嫣睁眼，赫然看到一个浑身长毛的野人，正坐在离她不远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