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原画师》未夜晴岚

4、004

　　第四章

　　“你是原画师？”许宴问道。

　　若以陶思一贯的行事风格，她不会理会这样的陌生人。可是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力，让她无法就这样无视离去。陶思不禁腹语自嘲：难道自己也沦为了跟赵如如一样的，颜控？

　　陶思点了点头，“是。”

　　“上次的事情，是我太唐突，很抱歉。”那天回去后，许宴就对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了。实在是想要找到“冬扉”的念头太过强烈，让他失了分寸。

　　“你上次就说过抱歉了。”陶思原本的意思是，说过抱歉就不用再说了，但是听上去好像意思是，说抱歉有用吗？
　　陶思意识到这点，但是她也不想改口了。

　　有些昏暗的光线下，她白皙的肤色更显明亮姣好。虽然只有一瞬间，许宴的目光还是被她光洁修长的脖颈吸引过去了。

　　“哈喽！”唐正突然冒出来，他站在许宴身边，自我介绍道：“美女你好，我是唐正，许宴朋友。”

　　陶思知道自己算是个美女，但是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招呼方式。不过她也不想恶意揣测别人，毕竟现在美女也只是称呼女生的方式之一。

　　陶思礼貌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出自己名字。她本来就不认识他，就没必要认识他那朋友。

　　“美女你鞋带开了。”唐正已经将陶思从头至尾打量过了，他看到了这个细节。
　　陶思低头一扫，确实是。

　　唐正脑子很快，他看见陶思的手里拿着水瓶和证书，就立刻道：“我帮你拿。”
　　“谢谢。”陶思回应，却没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而是走到了一旁墙角。她蹲下身，将水瓶和证书稳稳放在了地上，而后将白色帆布鞋系了好。

　　唐正见这女孩完全不吃自己这套，有些失望，他对许宴道：“你这朋友也太冷淡了。美女就一定要高冷？”
　　许宴轻瞥了一眼唐正，悠悠道：“她不是我朋友啊，连名字都不知道。”

　　“什么？你都不认识人家，你就搭讪？”唐正眼前一黑，略觉尴尬，只好靠打趣许宴开脱，“你小子现在纡尊降贵，主动撩妹了。”

　　许宴没好气地回应：“是你一过来就把咱们两人的名字报了上去，你说谁撩？”末了，许宴又低声补了一句：“还撩得这么没水平。”
　　唐正哑口无言。

　　系好鞋带后，陶思站直身子，却因为动作太快，晕眩了片刻。

　　待她定神过后，竟听见会场前方，主持人念到了蒋黎的名字。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一直到现在，蒋黎都没提过自己也获奖的事情。

　　陶思纳罕，组长有这么低调？

　　带着好奇心，陶思转身看去，终于明白了原因。
　　那大屏幕上，赫然展示着陶思的作品，就是她上个周日独自加班加点修改出来的场景图。

　　陶思看着画面上自己细致勾勒的线条和精心挑选的配色，canary，bumblebee, tangerine…… 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活泼明亮的暖色也可以如此让人寒心。
　　再看蒋黎毫不惭愧、理所当然地走到会场正前方，在大家的赞赏中领到了一等奖，陶思实在是惊住了。

　　既然想偷自己的心血，为什么还要带自己来这里？

　　是了，陶思明白了，因为自己获奖了。如果今天她没来领奖，也迟早会收到获奖通知，到时候难免会好奇去看其他人的获奖情况。怪不得，自己刚领奖下来，蒋黎就忙不迭催促自己回去工作。自己竟然还接连向她道谢，谢什么呢，谢她给了自己作品曝光的机会，才能有幸拿了一等奖？陶思越想越觉得可笑。

　　前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脑，陶思真想冲上去，当场戳破蒋黎对自己作品的侵犯。

　　可是下一刻，陶思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分析。

　　如果贸然上前，当着这么多圈内知名画手，蒋黎一定不会承认犯错。这样两人拉扯下，事情就会闹大。一旦闹到公司，公司会保护自己么？这个问题很关键，因为只有公司系统里会有她作画的记录。

　　陶思才到彼岸公司工作两年，远不如蒋黎的经验和人脉。况且她只是普通员工，而蒋黎是场景组组长，她们是从属关系。蒋黎若坚定说这幅画里也有她的出力，陶思又能把她怎么样？

　　蒋黎这人虽然平时懒了些，但是总归是混到组长的人，绘画功底也不低。这画，若硬说是蒋黎设计的，肯定也会有人信。
　　最重要的是，这只是一个交流大会，并不涉及任何经济利益，公司会关心这件小事？

　　十秒的思索过后，陶思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视若不见。她的作品，版权属于公司，却是她的心血。公司可以随意用，但是蒋黎不可以。

　　十分钟后，散会了。蒋黎大受欢迎，与几个知名原画师攀聊了许久。

　　等到蒋黎离开会场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心满意足地踏着脚下的高跟鞋，享受着一等奖带来的荣光。

　　陶思从转角处迈出了一步，挡住了蒋黎的去路。

　　突然从转角处出来一个人，蒋黎吓了一跳，等她看清对方是陶思后，她更是心虚。
　　陶思没说话，只是看着蒋黎。
　　即便穿着平跟鞋，陶思还是高过穿着高跟鞋的蒋黎，不止一截。身高优势，让陶思心里更有底了。

　　“怎么了陶思，你没走么？”抱着侥幸心理，蒋黎心虚着问。
　　倚仗身高，陶思睥睨着她，冷冷问道：“这么希望我先走么？”

　　蒋黎看到陶思的目光下移，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玻璃奖杯。她装作自然地抬起手，将奖杯递到陶思面前，还装傻：“嗯，我也获奖了。”
　　陶思看着她如此泰然自若说谎的样子，不由得失笑。

　　“是啊，用我的作品获奖了。”陶思毫不留情，直接戳破。
　　蒋黎见陶思已经知道，索性也不瞒了，“哦。所以呢？”
　　陶思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自己，好像自己才是理亏的那方一样。
　　蒋黎见陶思吃惊，继续补充道：“还不是我让你修改的，你原来的作品可没这个好。”

　　陶思知道不能这样纠缠，必须搬出公司来压她，“这幅设计是公司未公布游戏的场景，你这是泄露公司机密。”
　　蒋黎不以为意，“哦。忘了跟你说，公司改了设置，这幅用不上了。”

　　“可是是你周一跟我说，主美和策划组都很满意我的设计——”陶思瞬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所以你早就知道公司改了策划，还是让我大周日的加班加点干活，就为了让你赶上投稿。”
　　“加班的时候，我居然还毫无怨言……”陶思失神苦笑，深觉自己的后知后觉实在愚蠢。

　　即便陶思猜中了蒋黎的所有行动，蒋黎还是毫无惧色，她定定道：“加班费照付，你能有什么怨言？”

　　“我来彼岸两年，七百多天，上交的大大小小完整画稿接近三百幅，是全组最多的。有时候我在家里还会继续设计，你觉得我是为了工资吗？算了——你不会懂。”
　　陶思一句话不想多说，蒋黎已经玷污了她对原画的执着和热爱。

　　下午回到公司后，陶思默默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递上了辞呈。

　　她知道，这样做很傻。
　　错的人是蒋黎，她却选择退出。很傻。可是她还是这样任性了，她迈不过心底的坎儿。

　　对自己作品的感情，对每一份心血的珍视，就是她的逆鳞，任谁也不能拂。

　　辞呈中，她写明了辞职原因和事情始末，却也并没指望蒋黎会得到任何处分。她不想、也无法再与蒋黎这样的人共事，她只想离开这里。

　　抱着纸箱，走出大楼的一瞬间，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陶思站在凉凉的秋风中，一时迷惘。下一步怎么办，她还没想好。
　　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年轻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劳累，她不禁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学会忍下这些因为工作关系所受的委屈。原画师的路如此难走，什么时候才能为了成功，克制自己的任性，磨掉自己的棱角？

　　深呼吸了几次后，陶思放下纸箱，掏出了包里的手机。

　　“喂。”
　　电话另一端传来严巧书那明显故作高傲的声音，陶思听了，却瞬间酸了鼻尖。

　　“干嘛不说话，有事求我不敢开口吗？”严巧书有机会就要压一压陶思。
　　若是换了平时，陶思听到严巧书如此挑衅的问话，一定也会抖一句狠话，怼回去。但这一刻，她什么都说不出。

　　她怀念大学时光，那时候和严巧书竞争班里的综合第一，也是她想画好画的动力之一。即便互相看不上，她和严巧书也绝对不会对彼此使坏使绊。

　　学生时代的竞争，现在看来，都是最好的鼓励。

　　陶思调整了情绪，又恢复到一贯对严巧书的冷淡：“喔，刚才看见一个同事，走了神。是这样，你把你们工作室待遇跟我说一下吧。”
　　“哟，想来了？上次不是说没兴趣。”严巧书得意了。
　　“嗯，看工资吧。不是你说待遇好么。”陶思也是个骄傲的妹子，才不会哭唧唧地跟她的死对头讲今天的事情。

　　听完严巧书的简单介绍后，陶思装作沉默思索，其实自己完全没得选。几秒后，她简单道：“那你内推我吧，我随时可以面试。这次人情你记上。”
　　电话那头严巧书也沉默了片刻，“我还真有一个忙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