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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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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终于迎来了它的夏天,我也已经攒够了去伊斯坦布尔的盘缠。我向老丹尼表示自己想去土耳其看看,他有些伤感。我问他要了电话和地址,他送我到机场的时候反反复复的叮嘱我,让我有机会一定再来瑞典找他。
本来我是想把阿卡留给老丹尼的,但是我每前进一步,那只大了两圈儿的牧羊犬不依不饶的缠着我,撵都撵不走。没办法,我只好托货运公司把它运到土耳其。
到了伊斯坦布尔,我才明白老丹尼说的多么正确。这里比起斯德哥尔摩来要热情欢快很多。地中海明媚的阳光在天上挂着,这里的人们也都笑得如沐春风。我花了很多时间等待阿卡,为了打发时间,我时常坐在山顶,远眺着半山腰五彩斑斓的小房子,像《□□保卫萨拉热窝》里的风景。
阿卡终于被送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也已经平静,波澜不兴。仿佛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早就离我远去,涂淡了伙伴们的面孔,卡妙却明晰的潜伏在我心底,牵扯隐隐的痛。
他是否已经放弃继续寻找我的踪迹?他的怀里是否已经另有其人?他是否已经实现了自己的心愿,有了自己的店铺?偶尔想着想着,我赌气一样想把戒指摘下来扔进海里,可是每次都狠不下心,只好不停的反反复复摩挲着那块小小的金属。我有时会抱着阿卡不断回忆和卡妙在一起的时光,从那个雨夜的蛋糕店,到耳鬓厮磨的缠绵,回忆着卡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回忆着他做出来的食物的芬芳,我发觉自己渐渐辨别不清到底什么是在现实什么是在回忆。
在伊斯坦布尔逗留了一段时间,我带着阿卡流浪。有阿卡陪伴,我心里安慰许多,它在地中海阳光的滋养下越长越壮,真难想象刚捡到时它还是那么一点点大的小东西。
那一天,我在伊兹密尔城外的小镇上看到一处老房子。那房子荒废了很久,外表看上去残破不堪,不算小的庭院也都杂草丛生,给人一种萧索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这座老房子才卖的如此便宜吧,我想都没想就把它买了下来,因为第一眼看到它,我就好像看到了卡妙为我描述的那个场景:
“我们要有一幢大房子,你在院子里种满花儿,郁金香,百合;我们会有一条拉布拉多牧羊犬,然后那幢大房子的一角可以让我用作蛋糕店。我不需要很大的店面,但是一定要由我亲自设计。”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头绪,要做的事情太多。好在邻居家的艾迪婶婶时不时过来看望我,还带来她自己烤的苹果派。晚上我抱着阿卡在院子里数星星,第一颗流星划落时,我对它说:
“明天我们重新翻修一下栅栏,好不好?”
阿卡懒洋洋的摇摇尾巴,算是表示同意。
第二天起,我开始了规模浩大的翻修老房子工程。我首先巡查了一下院子四周的木头栅栏,挑出那些已经腐朽的,换上艾迪婶婶帮我找到的新木头,顺便加固了一下栅栏的基座。之后我拿出白油漆,粉刷栅栏,阿卡在我身边跑来跑去,我总担心它甩来甩去的尾巴会蹭到未干的油漆。刷了足足有三天,我才把全部栅栏都刷成牛奶那样的白色。干净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然后我开始收拾房子。
我把里面破旧的家具统统都卖了,清空房子,开始大扫除,擦地板,擦玻璃,贴壁纸,每天我都忙的不亦乐乎,在这种工作中,我心中升起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忙完这些,我又买进几件家什,反正一个人住,不需要太多东西。
这个工作我干了能有一个多星期,另外又花了一个星期把房子的外墙粉刷成我喜欢的希腊蓝,这样从远处看去,就是希腊蓝的房子配上牛奶白的栅栏,阿卡好像很喜欢这种变化,每天它都绕着院子跑上几圈,仿佛国王在检查他的领土。
稍微花了几天整理了一下屋顶后,我开始耕种院子。这院子荒的太久,土壤都板结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拔除杂草,把院子里每一寸土地都翻松,又从外面运来新鲜肥沃的土壤覆盖在上面,接着又翻松一遍。
现在可以买花种了,其实这是我最期待的。花圃的善良老农对我不厌其烦的讲解着每种花应该怎样怎样种,怎样怎样浇水,怎样怎样除虫。我只想赶在冬天到来之前把种子播下去,郁金香,百合,勿忘我,都是卡妙喜欢的呢。
当然,我忘不了我最爱的红玫瑰,我把它们的种子洒在栅栏周围,等它们长出来开了花,就是红白相间的一片。我还在院子的栅栏门上挂上个小铃铛,这样有人开门的时候我就能听见了。日子过的飞快,我成天穿着背带工装裤满身泥土的照料这些娇弱的小生命,还要警告阿卡不要因为贪玩踩到它们。令人欣慰的是,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这些工作,剩下的,就等着这些花儿在春天里发芽生长开花了。
天冷起来,我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躺椅上借着壁炉的火光看书,阿卡就匍匐在我脚边,半眯着眼睛,傻傻的盯着火苗打呵欠。翻书的间隙我会莫名的担心睡在泥土里的那些花种,担心它们发不出芽,我把花农的提示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复述,确信自己没有遗忘什么,却依旧焦虑的围着它们的睡床转圈儿,幻想自己可以变成一粒种子,这样我就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发芽,什么时候会开花儿了。
冬天并不像老丹尼那里那样漫长,春天在我还没有作好思想准备的时候,就唤醒了沉睡的一切。某一个早上我看到阿卡在院子里欢快的叫着,仔细一瞧,黑色的泥土里有嫩绿的尖芽破土而出,它们看上去那么小,我不禁又开始盘算着它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可惜这一次我又猜错了,这片土地是有魔法的,一日不见,小尖芽就可以长上一对叶片。就连夜里也好像能听到它们呼吸的声音。我也跟着忙起来,按照花农的指点给它们浇水,培土。时间刻录在这些花儿的茎干上,看得它们长的多高多旺盛,就能衡量出时间流逝了多少。
六月初夏,我蹲在一小从勿忘我前用手背擦擦汗,到下个月,冰河就离开这个世界有整整两年的时间了。偏偏这个时候,对卡妙的思念几乎压垮我的神经。冬天的种子里有些性急的花儿已经结出蓓蕾,在和煦的风中摇曳着,每天看到它们,我就想卡妙,想得厉害的时候,几乎想扔下这里的一切飞回去找他,可终究没有履行,思念就像将将要愈合的伤口,痒的令人抓狂,伸手却无法触及。
阿卡是不知道我的烦恼,它成天趴在新生的花丛后面扑小鸟,尽管动作大的足以惊动一头牛,它还是很自娱自乐这种游戏。艾迪婶婶也成了我的常客,她现在除了带些苹果派,还会给阿卡带一些熏制的腊肠,通过艾迪婶婶,我也熟络了镇子上不多的居民。周末的时候也喜欢和他们一样,拖着一部带轮子的小手推车去集市上买些水果蔬菜。
我以为我的后半生就会这样在这个小镇子安静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