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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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凌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他在现实中的朋友也只有顾嵘劭一个。阿劭......也许在某些方面比他稍微好一些？不过骨子里还是一样的，顾嵘劭那家伙绝对和善良这种东西沾不上边。
至于那个算是半个熟人的谢清歌——尽管他们只见过几面，但托阿劭的福，谢清歌的确是郁凌除了顾嵘劭以外最熟悉、关系最“近”的人了，由此可见郁凌的朋友圈究竟小到了怎样的地步——就更算不得好了，一想到谢清歌，郁凌就有些忍不住想要扶额。
那时候他还很小，还很天真。郁凌记得，当他第一次在宴会里见到谢清歌时，结结实实的被那个面容精致神色冷淡的黑发少女惊艳到了。
谢清歌穿着一件修改过的交领直裾，珍珠白的丝绸上绣着祥云暗纹无数，长长的下摆拖曳在地上，仿佛孔雀的尾羽垂在身后。艳丽无匹的五官配上冰冷的表情，让她看起来仿佛一个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当然——那个时候的郁凌还没有真正理解“不食人间烟火”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本能的觉得那女孩实在很漂亮，实在很吸引人......
然后他发呆的样子被顾嵘劭看到了。
这位已经和他做了几年朋友的发小，用一种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沉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别看了，那是我表弟。”
“昂？”还是小少年的郁凌扭过头看向少年顾嵘劭，一脸茫然。
“我表弟谢清歌，就是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他老爹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的那个。”少年顾嵘劭撇了撇嘴，对着“黑长直少女”谢清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虽然是个男孩子，不过我姑姑......大概是喜欢女儿吧！反正谢清歌从小就被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怎么说呢......”
“咔擦”一声。
少年郁凌默默地捂住了胸口，扭头问少年顾嵘劭：“阿劭，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你心碎的声音吗？”少年顾嵘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别闹了，那家伙一直都怪怪的，我总觉得他......”
——打住。
心碎的声音什么的，才没有呢。
咳，总而言之，虽然那天之后他倒是忧郁了几天，但是不久之后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他再也没心思去纠结“小仙女原来是个男孩子”的事实，他发现了父亲母亲双双出轨、并各自有私生子的事情。
然后接踵而来的是家族里所有亲人都对他不抱善意的残酷现实。
比起这种三观尽碎的事情，谢清歌是男是女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之后他结结实实的堕落了一阵子，也是这个时候和京都圈子里的纨绔们有了关系——
直到顾嵘劭气势汹汹的带了人到他们集合的废旧仓库，让保镖清场之后在那个暗沉沉的旧仓库里把他揍了一顿。
一边揍还一边冲他吼着——
“你是白痴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以为除了我以外还会有人担心你吗？”
“郁家的那些人，甚至你父母，都恨不得你就这样堕落下去，然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踢下继承人的位置！”
“还是说你是逃避了？你是懦夫吗，是懦夫吗——”
那个时候顾嵘劭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长出些许棱角来。阴影笼在他脸上，郁凌并不能完全看清楚顾嵘劭的表情，只听到他充满怒气的、透着嘶哑的声音。
“阿凌，拜托，别这样......”顾嵘劭停下手上的动作，后退几步，凭着仓库里透过窗户超进来的那点暗淡的月光，郁凌可以依稀看见他的动作。
他捂住了嘴，低低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要不是我和你十几年的交情，要不是......”他顿了顿，放下捂着嘴巴的左手，抬起头，用一种堪称凶狠的眼神看着郁凌。
“我一定不会管你，更不会大半夜的跑到这种鬼地方来......”顾嵘劭皱着眉，目光嫌弃地在四周快速的掠过，“这种破旧肮脏的地方......”
友人那不合时宜发作的洁癖让郁凌忍不住有点儿想笑，不过嘴角才刚刚提起，就因为那裂开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下手还真狠啊......”郁凌苦笑着抬手摸了摸唇角，毫不意外的摸到了一堆血，“十几年的交情什么的，我可不记得我们有这么熟。”
十几年？
他们才十五岁好吗，记得初次见面是在六岁多的时候吧，只有九年好嘛，阿劭真是太夸张了，都把他说老了！
也许是郁凌的说辞比较引人误会，顾嵘劭显然没有领会到郁凌少年吐槽的内容，而是纠结在了“我可不记得我们有这么熟”这点上。
“啊嗯——忍耐，绝对要忍耐——”顾嵘劭异常烦躁地在仓库里走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自己说道，“已经打了好几下了，再打下去会打坏的——对，忍耐，忍耐......”
在一旁的郁凌听得囧囧有神。
那个暴力狂居然还！想！揍！他！
“喂，够了啊，再下去我会生气的！”郁凌默默地捂住了挨了几拳的脸，他还没有计较顾嵘劭把他英俊帅气的脸打肿了呢！自己都辣么宽容辣么体贴了，怎么阿劭还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生气？”顾嵘劭听到他的话，突然扭头看他，语气危险地低问道，“你生气？”
一时间被他恐怖的气场吓到了——虽然郁凌永远都不会承认，但是那一刻他的确是担心顾嵘劭会继续揍他——郁凌舔了舔嘴唇，往后退了几步，嘴上还逞强着：“对啊，我会生气的哦，真的会生气的哦！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啊，我......”
话没说完，就被大步朝他走来的顾嵘劭给一把按回了肚子里。
哦，不要误会，顾嵘劭并没有上手揍他——就像顾嵘劭劝说自己的那样，就郁凌少年那小身板，再打下去会坏掉的——顾嵘劭并不想把自己目前还挺喜欢的唯一一个朋友给弄坏掉，然而他心中的怒火不发泄出来他会很烦躁很烦躁很烦躁。
不，顾嵘劭不喜欢让自己憋着火，他不喜欢让自己很烦躁。
于是，他拽住了郁凌的肩，大力的摇晃起来：“你生气？你还生气？我才是那个应该生气的人！妈的，就因为那么点破事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跟这群小混蛋在一块儿玩有意思吗？明明跟我在一起才比较有趣吧，啊嗯？”
“你说脏话——”郁凌被摇得头晕，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绝对比平时慢了不止一拍，“对啊，跟阿劭在一起最好了，可是我......”
顾嵘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停顿了几秒钟，他放开了郁凌，撇过头去嫌弃地“嘁”了一声：“嘁，能认识到这一点，还算你有点眼光。”
被摇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意外的用一句话安抚了暴躁起来的史前凶兽的郁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在心里默默地将锻炼身体的计划提上日程，然后看向顾嵘劭，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起来，阿劭为什么要凶我啊，我明明说得没错啊，我和阿劭是六岁见面，现在十五岁——才九年吧？”
“诶？”顾嵘劭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郁凌是什么意思，感觉自己似乎错怪小伙伴的顾嵘劭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小伙伴那副无辜的模样仿佛在控诉他一般，白皙的脸庞此时已经完全红了起来，唇角也带着血迹......
啊呸呸呸！
明明就是那家伙的错！
“哼，谁让你这段时间都没来找我的！”顾嵘劭别扭得甚至转过身去，整个人背对着郁凌，“你应该感到庆幸，我才打了你这么几下！”
“是是，都是我的错。”郁凌有些无奈，从后面抱住了顾嵘劭，“那......阿劭你原谅我吗？”
实际上早就原谅对方但却不好意思开口的顾嵘劭再次“哼”了一声。
而郁凌......
虽然这时候还是凌宝宝，但郁先生的智商还在，和顾嵘劭又是这么多年的熟人了，哪里会不明白顾嵘劭不过是在嘴硬？
“说起来，我这么做，大概是想让父亲和母亲关注我一下吧......”腹黑的郁凌少年将脑袋垂在安静下来的史前凶兽的肩上，用一种悲伤的声音轻轻地说，“‘也许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们就会关注我’，是这么想的。就算是严厉地批评我，甚至打我都没关系，可是......”
顾嵘劭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样子的郁凌毫无抵抗力。
就算他心里清楚阿凌只是在装可怜罢了，但是......
作为一个被父母从小宠到大的幸福孩子，顾嵘劭决定还是体谅一下拥有一群糟心亲人的阿凌的心情比较好。
因为，纵然此时阿凌是在装可怜，但因为那些事情他所受到的伤害，绝对不是不存在的。
“不用在意他们。”顾嵘劭反手回抱住郁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不会抛弃你的。
——再次打住！
不，这些事情就不要再想下去了！
不知不觉回忆起和阿劭的那次互相“表白”心意的郁凌将脑中的画面悉数挥散，不过说起来，明明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话说，刚才是因为什么事情想到这个来着？啊，对了，是谢清歌......
咳，总之，在被顾嵘劭用拳头打醒了之后，郁凌很快投身到争权夺利的家族战争中去，终于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将郁家全部掌控。
三年间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家族战争上的郁凌坐在郁家主宅的家主书房中，双手交叉支在桌上，脸上的笑容无与伦比的傲慢。
一个月前刚满十八岁的郁凌，在完全掌控郁家的第一时间，将那些族人全部放逐了出去，包括他的父亲和母亲。
他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完全的孤家寡人——
“阿凌？”
哦，或许还不是。
“嗯？”看着推门进来的顾嵘劭，郁凌眼中带上了温度，“阿劭，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在法国吗？”
“听到消息特意赶回来的。”顾嵘劭从身后拿出一瓶红葡萄酒，“从法国带回来的满分拉菲，庆祝你终于得偿所愿。”
“谢谢。”郁凌忍不住笑了。
“说起来，最近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都是这样？”顾嵘劭在郁凌对面坐下，将红酒放在了桌上，“难道这段时间比较特别？”
“什么？”正打开酒柜在拿高脚杯的郁凌闻言回过头，疑惑地向顾嵘劭看去。
“我是说，你不是刚刚拿到了郁家嘛！”顾嵘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清歌也是，半个月前把姑姑送进了精神病院，现在谢家是他做主了。”
“清歌......？”郁凌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他是谁，阿劭的朋友吗？”
其实听到这个的时候郁凌心里是有点儿不大高兴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原因，也不想去深究。
“我表弟，差不多三年半之前你还见过他的，在宴会上？”见郁凌还是没有想起来，顾嵘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非必要他是不想说起这个的，“就是那个，穿得跟只白孔雀似的‘黑发少女’啊！”
或许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小仙女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着实不浅，郁凌立刻记起了谢清歌：“啊，他啊......他现在几岁来着？你的表弟的话，应该比我们小吧？”
“才十六岁。”顾嵘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拔下来的橡木瓶塞，“动作真快，我总感觉两个月前见到他的时候还安静地跟在姑姑身后呢，转眼间就......”
以雷霆手段完成了权利更迭，他的这个表弟，还真是不简单呢！
而且，这次见到清歌，总觉得他变得更加......
“啊......”郁凌无意义地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个一眼惊艳的黑发少女，最终还是淡去了身影。
作者有话说第102章 6-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