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穆彤·Joy

14、第十四章

　　我一定要娶陆月华吗？
　　当我退离大厅，就跌撞着逃至府后的花园，重重地将身子靠向水池边一棵歪脖柳树，心里一阵阵抽搐。
　　我抬头望天，不解老天爷为何把我的人生安排得如此悲怨？为什么愉悦的时光对我来说总如此短暂？
　　芷姗！芷姗，我怎么可以让自己失去她呢？
　　我与芷姗相识的天数虽不长久，却是朝朝暮暮相依相伴，子善也好，芷姗也罢，她的言行举止，都使我为之感动。
　　芷姗，是我成年以来，遇见的第一个让我觉得愿意跟她吐露心扉的人。
　　曾记得那一夜在树林中，我向‘子善’讲起了我的身世，那是我守口如瓶十二年不愿说出的秘密，却跟还不熟识的‘子善’全盘说出。
　　那一夜之后，我就非常明白，‘子善’是我命里注定的有缘人，我与‘他’之间没有陌生的存在，只有与日俱增的情义。
　　当得知‘子善’是女儿身后，这种无间的手足情义便在瞬间演化成亲密的儿女儿之情，天晓得我有多爱芷姗啊！

　　可是，陆月华...
　　这个我只在周岁时见过一面的女子，却先后两次受爹娘之命与我订婚，第一次许给的是‘穆子和’，是我，第二次许给的是‘文天佑’，还是我。
　　如此的巧合，谁能否定不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下的‘缘’？
　　十年前，由于我的下落不明，穆家向陆家提出退亲。
　　十年后，又由于我的‘逃离’，延误了文陆两家的婚期。
　　或许，我与陆月华两次订亲，又两次阴差阳错的离散，也是上天注定的‘无缘’。
　　直到今日我才得知，原来穆家与文家、陆家是多年的交情，如果我拒绝与陆月华的亲事，就当真不会伤了三家的和气吗？
　　如果早知道回乡会牵扯出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那我真该...
　　哦！不，如果不经过这一段路程，我又怎么可能认识芷姗？我不该怨，不该悔啊！

　　“子和？”芷姗悄无声息地走近我，以一块香帕拭去我脸上的泪痕，“子和，我去见过月华姑娘了。”
　　啊？！我惊疑地看向芷姗，见她眉间微蹙，神情里隐含着一丝忧怨。
　　我忙握住芷姗的手，急于向她表白自己内心的话语，可她仿佛却看清了我的心，抢先道：“子和，你别说话，先听我说。”
　　芷姗的语调显得很平静、沉着，似乎她要说的话早已‘成竹在胸’，我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却在突然之间想到了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她曾说：“子和，能与你相识、相知，对我来说，已是一生的幸福，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会笑着面对。”
　　天哪！难道芷姗当初说这句话时，就已经在心里有了安排？难道这安排真的会是...

　　芷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只听她道：“方才我与她谈了许多话，谈到你，谈到她如何看待你。”
　　我忙问：“她怎么说？”
　　芷姗正视着我的眼睛，微一摇头，轻言道：“她说，她与你两次订婚，无论如何，她生是你穆家的人，死是你穆家的鬼，即便你不娶她，她这一生也不会再另配他人了。”
　　闻言，我当即心颤不止，难道陆月华真的会对我如此‘执着’？
　　芷姗抬手轻抚着我的面颊，继续平静地道：“子和，月华姑娘是无辜的，十岁那年经历一次男方的退婚，二十岁那年经历一次新郎的逃婚。这样的两次打击，对她来说会是一生的羞愧。当看见她掩面而哭的样子，我的心好生不忍啊。”
　　我听得越发心怯，猛然搂住芷姗，紧紧拥她在怀，不住在她耳边喃喃言道：“不！芷姗，你不能离开我，你答应过会一生陪在我左右的。芷姗，别...”
　　芷姗也不顾一切地紧搂着我，将脸埋在我胸前，低声而泣，半天挣扎着仰起头，道：“子和，去娶月华姑娘，你娶了她，我才能安心。”

　　我疯狂地吼叫着，来发泄我心底的怨气与无奈，芷姗却早已从我怀里挣脱，只在跑开之前抛给我一句话。
　　“月华没有你，这一生都不会拥有快乐的，她本该是你的妻子。你，你忘记芷姗吧。”
　　芷姗！芷姗！我发狂地在花园里拼命喊着芷姗，寻着芷姗，可她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肯出现了。
　　我该怎么办？
　　十二年前与娘亲、妹妹失散时的恐惧再一次弥漫在我心上，为什么十二年来我还是如此脆弱，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
　　我喊得声嘶力竭，整个‘江南穆家’却没有一个人来理睬我，我冷笑着，又一次跌倒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

　　一只手按在我的肩头，我只当是芷姗又回来了，急忙跳起，转身一看，却是子玥。
　　子玥把一只手伸向我，双目怔怔着，对我道：“大水，子玥怕。”
　　子玥的言行让我一时回不过神，她见我不吭声，便又一次道：“哥哥，大水，子玥怕，子玥要找娘，子玥怕。”
　　子玥轻微且带着哭腔的声音向一把钟锤一样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头，顿时，我的心思一下子全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我一把拉住子玥伸给我的手，既紧张又惊喜地叫道：“子玥，你...你认出哥哥了？不怕！不怕！哥哥在这里，子玥不怕。”
　　子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弱软的身子扑在我怀里，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裳，嗫嚅着道：“子玥的头好疼，他们踩我，踢我，子玥好怕，哥哥。”

　　子玥醒了，在我陷入无助的境地时，她却莫名其妙地醒了。
　　当再一次听到子玥口齿清晰地喊我‘哥哥’时，当看见爹娘拥抱着子玥，喜极而泣时，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真正地回归到‘江南穆家’。
　　一切都仿佛不曾改变，钱塘江观潮只是‘昨天’的事，无论十二年来有过怎样的经历，最终我还是回到‘原点’，继续该走的‘路程’。
　　芷姗与我结伴一程，最终她选择了分离，即使叫破喉咙我也不能使她回头，那么我也只能顺从爹娘的安排。
　　虽然我的心很痛，但我还是决定了，去跟陆月华成亲。

　　2007.8.7 23：20 / 2007.8.8 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