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修真》曦哥

4、4.救人

　　看到男子将他的尸骨收殓好时，老鬼终于下定决心：“去，把人带回来，死的我不要。如果死了，你们也可以不用回来了。”
　　身为得力助手的管家阿树立刻吩咐道：“小黑，你带着小草一起去，让小草给他吊着命，顺着我开的路，以最快的速度回来。阿娇，你去将后院的客房收拾出来，准备好热水和换洗衣物。”
　　小草在几个小伙伴里虽说年龄最小，开启灵智才三百多年的光景，却是这云极山中的草木精华所化，与其他三位本质是妖不同，小草属于灵物，对于修道者而言是大补之物。
　　因此小草只需要摘下本体上的一片叶子，让那名男子含在口里，就算生命垂危，也可保他一月不死。
　　男子说到底还只是个普通凡人。
　　只是不知道公子为何起了救他性命的心思，难道是因为那个坟冢（那个男子长得好看）？
　　显然括弧里是阿娇的想法。

　　毫无疑问，男性的思路才是符合逻辑的正常推测。
　　只是连老鬼都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展开。
　　他以为男子会大声呼救，或者奋力一搏，沿着掉落的山崖爬上去，或者因为见到地上的枯骨而惊慌失措。
　　和之前面对追杀者的镇定不同，男子从昏迷中醒来后，眼中一直保持平静，平静得完全不似正常人。
　　那种眼神，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毫无生机，充满死志。
　　所以老鬼才生出救人的心思。
　　一方面是因为男子的举动，让老鬼的上一世有了埋骨之处，另一方面，老鬼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男子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公子，人带回来了，还活着。”
　　沈尚安让阿树带自己去到男子所在的房间。
　　阿娇已脱去男子身上带血的外衣，动作麻利地取出了子弹，正将白色的绷带一圈圈往人身上缠。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果然近看更不错。
　　水镜术的像素不高，只能看清大概的轮廓和模糊的面容，饶是如此，阿娇觉得男子是除了公子之外见到的最英俊之人。
　　不过公子那张脸天天都能看到，都有些审美疲劳了。
　　男子留着一头利落的头发，鼻梁高挺，和沈尚安温润中带着仙气的外表不同，他就算闭着眼，也充满一种杀伐果断的气质，衬着恰到好处的五官，恍若战神转世。

　　“咦，这个胎记好特别。”处理腹部的伤口时，阿娇惊奇道。
　　她看到男子腹股沟处有一个六芒星的图案，上方尖角对准肚脐，下方尖角则指向男性特有的某个部位。
　　沈尚安闻言随意瞄了一眼，提醒阿娇道：“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阿娇拍拍男子缠好绷带的腹部，依然能感受到结实有劲的肌肉，无所谓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他什么时候能醒？”沈尚安不想再理处于花痴状态的女性生物，朝着兼职医生的小草问道。
　　“啊，公子，他刚刚不小心把我的叶子吞下去了。所以，大概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小草苦着一张脸，眼泪汪汪地道。
　　“辛苦了。”沈尚安摸摸小草的脑袋，递给他一颗绿色的珠子，“里面是青灵髓，拿去好好修炼。”
　　“谢谢公子。”小草顿时喜笑颜开。
　　没想到一向吝啬的公子居然这么大方，这次竟一下给了这么多青灵髓，要知道以前他向公子讨要的时候，都是十滴十滴的拿。
　　对于小草这样由草木精华化成的山精而言，由万年寒青玉中产出的青灵髓是最适合辅助修炼的至宝，一滴足以抵得上他修炼十年的功夫了。
　　当然小草也知道，欲速则不达，修真一途，充满无数艰难险阻，唯有每一步都走得脚踏实地，才能登上至高峰。公子知道他不是个急功近利之人，才放心把青灵髓交给自己吧。
　　看着床上将要醒来的男子，小草忍不住在脑海中发散思维，会不会这次醒来之后，又变了一个人呢？

　　男子睁开眼后，依旧是缓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好似一台生锈的机器，四肢显得极为迟钝。
　　离他最近的老鬼发现，和水镜术里见到的不同，男子的眼珠竟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泛着深蓝色的光芒，神秘而深邃，如同满天星辰。
　　似乎意识到身处的陌生环境，男子的眼中一瞬间闪过警惕的神色，转眼却又变得一片平静。
　　甚至连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若有若无。
　　如果不是老鬼见到男子就近在咫尺，他肯定会怀疑眼前是否真的存在一个人。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见男子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老鬼主动开口问道。
　　“喂，公子问你话呢。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小草性子急，张口噼里啪啦地道。
　　倒是没变成另一个人，而是直接变成一根木头了吧？

　　“小草，别吓着人了。这位先生刚醒，怕是还没缓过神来。”阿娇拍拍小草的手臂，然后对着男子温柔地道：“是我们公子救了你。”
　　“公子？”这下男子总算不再保持沉默，而是迟疑地开口道。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语调平淡，仿佛只是在简单重复阿娇话中的词语。
　　“不必谢我，只是投桃报李罢了。”老鬼不想在小伙伴面前多加解释，随口说道。
　　因为好奇男子前后变化的原因，老鬼以锻神诀中一招观魂术查看了一下男子的灵魂，倒还真让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人的神魂有些不稳，又并非是夺舍的缘故。
　　如果是夺舍的话，用观魂术看到的应该是灵魂与身体不符的情况，而不仅仅是轻微的神魂不稳。
　　这倒是有趣了。

　　“我叫沈尚安，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为了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老鬼继续问道。
　　男子这下反应倒是快了，迅速吐出两字，“阎铮。”
　　“也是阎铮？”老鬼试探着反问道，想要印证心中那个模糊的想法。
　　男子像是听明白老鬼所问何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点头。

　　恩，这样应该就对了。
　　老鬼大约是弄清楚了那个叫做阎铮的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起初男子是有些神魂不稳的情况，但他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却是完美契合的，因此不会是夺舍一类，极有可能是不同时空的相同灵魂出现了同一具身体里，本源相同的灵魂在融合的过程中就出现了这种神魂不稳的情况。
　　这样看来，这个叫做阎铮的男子倒是与老鬼同病相怜了。
　　都是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了一个全新的人生。
　　老鬼犹豫片刻，转身同身后的树妖管家道：“阿树，你把库房里的安魂香取出来点上。”
　　阎铮身上发生的事可以用一个简单通俗的词语来描述，“穿越”。
　　只是不知道另一时空中的阎铮经历了何事，才会来到这个时空，老鬼推测应该是同那个位置奇葩的六芒星图案有关。

　　阿树是四个小伙伴当中修为最高的，虽说不像老鬼这般明白前因后果，但也明显看出男子的灵魂有异，只是不知道公子何时变得这么乐于助人？
　　当然他不认为公子是个性冷漠之人，最多就是怕麻烦不爱管闲事。
　　难道这大宅里将迎来一位新的主人，不对，一位新的小伙伴？

　　自男子醒来后，一直处于状况外的小黑，听了男子与公子的对话，眼睛都快变成蚊香眼了，又见公子吩咐阿树去取了安魂香，还以为是小草的药出了问题。
　　“喂，小草，你不是说你的，呃，药，包治百病，没有任何副作用吗？怎么我觉得他像是这里，”小黑的蛇信子在小草的头上点了点，“有点毛病？”
　　“别碰我的头，会长不高的。”小草一掌挥开鲜红的蛇信子，烦躁地道：“我怎么知道这男人是哪里有毛病？”
　　糟糕，公子该不会不高兴吧，要是他一个不高兴把我的青灵髓又收回去了怎么办？
　　阿娇一看小草那眼珠子直转的模样，就知道他在瞎想，赶紧将小伙伴抱到自己怀中，同老鬼道：“公子，既然这位阎先生已经无事，不如先让他自己休息一下吧。”
　　说着阿娇便带着小草小黑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老鬼和阎铮二人。

　　“你不该救我的。”
　　小伙伴们走了之后，房间一下安静下来，老鬼本来也是打算交代一句就走的，结果刚要跨出房门之时，忽然就听到男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救都救了，你还同我讲这些？”老鬼有些奇怪地道。
　　走到男子面前，摸摸他的头，老鬼自言自语道：“莫非真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你需要我做什么？”男子说话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如同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在等待命令。
　　“我管你做什么？伤好了就给我滚下山去。”老鬼十分不耐地道。
　　啊，果然就不该日行一善，看样子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男子好似没有听到老鬼的话一般，仍旧重复着那一句话。
　　“你需要我做什么？”
　　老鬼听得不高兴，正打算摔门走人，转身又看到男子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反倒是冷静下来。
　　他好整以暇地来到床边，名叫阎铮的男子直挺挺地坐在床上，若不是赤裸的胸膛上有着明显的起伏，还真会让人以为是一座栩栩如生的蜡像。
　　“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男子的眼睛动了动，聚焦到面前的老鬼身上。
　　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眼中的目光却不似寻常少年那般单纯，而像是历经时光沉淀后的佳酿，让人沉醉。
　　阎铮垂下眼睛，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不知怎的，老鬼从男子刚才的一眼中瞧出很多复杂的思绪，那是遭受过太多磨砺之后的灵魂才会具有的眼神。
　　有些倦怠，有些无望，有些期冀。
　　“听我的，好好活着便是。”老鬼长叹了一口气，才开口道。
　　男子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躺倒在床上。
　　他忽然觉得很困，于是就这么睡过去了。

　　足足睡了有三天三夜，阎铮才从一个漫长无梦的好眠中醒了过来。
　　醒来时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床头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自然地拿起一旁的衣服换上，是一套青色棉麻质地的单衣，穿在身上极为宽松，非常透气。
　　进来为阎铮换药的阿娇见他从床上下来了，十分惊喜。
　　“阎先生，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肚子饿不饿啊，我给你拿点吃的东西来。”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大概是表明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或者肚子并不饿。
　　“这样啊，你要是还不饿的话，就自己去逛逛吧，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咧，到时候我会来叫你的。”
　　阿娇说完便朝厨房的方向走去，看来今日得多加几个菜了。

　　阎铮沿着门外的走廊一直向外，发现这片建筑旁边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对面有一幢独栋的院子，以湖中的九曲回廊相连。
　　他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走完长长的回廊，穿过中间主楼的大堂，阎铮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周围摆放着一些兵器架，应当是练武修行之地。
　　再往前走，便来到悬崖边上。
　　这个悬崖同他之前掉下去那个不同，可是真正的万丈深渊。
　　悬崖向外延伸出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圆台，上面建有一栋八角凉亭，里面设有石桌石椅，此时沈家的小少爷正站在那儿挥毫泼墨，练习书法。
　　他见到平台中央的阎铮，就招招手，示意男子过去。

　　阎铮进入亭中后，就见少年重新取出一张宣纸，他便主动上前为其磨墨。等到墨汁浓郁的时候，才接过笔蘸上饱满的墨汁后递了过去。
　　老鬼几乎是毫不犹疑地，执笔一挥而就。
　　白色的纸面上，四个大字仿佛印入其中，一股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
　　正是：
　　铁、骨、铮、铮。

　　大抵是，同魂不同命，同名不同魂，因果不易解，乾坤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