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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守护者”号降临(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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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儿,起床啦!夏儿,快醒醒!今天不是要出去吗?夏儿,夏儿,夏儿!”南辰哲在我的卧室门口猛烈地敲门大喊,而且带着一种不见到我不罢休的气势。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使劲用被子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打开房门,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也许是他感到了“杀气”,他连忙笑着向我解释:“呃,我只是想叫你起床,因为时候不早了。”
“多谢!”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睡眼惺忪中看见他“衣衫不整”,衬衫半开,露出雪白的肌肤,头发又湿又乱,仔细闻起来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清新的香味,竟然不由地羞涩了,连忙命令道:“大清早的这么性感干嘛呢?快把衣服穿好!好歹也是个贵公子,别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哦,不好意思,我刚跑完步回来洗了个澡,正准备去我房间,恰巧看到你还没起床就想叫你起床。”他一边扣上纽扣一边解释说,顺便还不忘笑话我一番,“怎么你害羞啦?以前更性感的你都看过,今天尺度这么小你还害羞?”
“谁害羞了?我这是在教导你,作为大家公子要衣冠端正、外表整洁,时时刻刻都要注意形象。你这样子要是被grandpa看见了,非得狠狠训斥你一顿。”我嘴硬死不承认,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再说。
“可是现在grandpa不在啊。夏儿你这么温柔善良不会训斥我的对不对?”他撒娇似得往我身上蹭,扮出无辜的眼神望着我。
“喂喂喂!”我立马敏感地移了几步,表示要与他保持距离,“我允许你靠我这么近了吗?不行,不能这么纵容你!我们要约法三章!”
“怎么约法三章?”他疑惑地问。
“第一,不可以对我做一些亲密的动作。”我说。
“怎么样算亲密的动作?”他关切地问道。
“就是那些有肢体接触的动作,比如亲吻、拥抱、牵手、抚摸脸颊。”我说。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因为……因为我不喜欢!”我一时脑袋短路,竟找了个这么违心的理由搪塞。
“我不相信!”显然被他一眼看穿了。
“信不信由你!”
“第二呢?”
“第二,第二的话,不能说一些露骨的话!”我想了想,说。
“又比如……?”
“比如,比如……哎呀我说不出口,你自己把握吧!”我的脑海里顿时涌现出无数辰哲对我说过的话,我知道那些并是“露骨”,只是一颗真诚的心。但是少一些这样的话语,是不是也就可以让他少一份对我的关心和在意了呢?
“还有第三吗?”
“第三,我想想,不准在我面前像刚才那样‘暴露’。”我想起刚才的情景,这种“香艳”的情景也应该越少越好。
“还有吗?”
“就这些吧。能不能接受?”我像做生意讨价还价一般。
“不能接受会怎样?”他小心地问。
“主人制定的规章制度都不能接受的话,当然是被没有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喽!”我一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
“那还有什么说的?只能接受喽!”他无奈道。
经过了和南辰哲的“约法三章”,我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地与他“友好相处”了。原本以为他肯定会拒绝,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看来我这一招果然是明智的决定。我在心里为自己热烈鼓掌!
吃完早饭,我们坐车去了红叶陵园——妈妈的陵墓所在地。我将昨晚剩下的几个饺子装在便当盒里带了过去,辰哲则捧着一束白菊走在我旁边。
“妈妈,我来看你了!女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你!”一见到妈妈的墓碑上那张笑容灿烂的遗照和“安舒兰”三个大字,我的眼泪就抑制不住地划过脸颊。
“阿姨,您一定没有见过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叫南辰哲,我是夏儿的好朋友,我与您的父亲母亲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南辰哲轻轻把花放在碑前,对墓碑柔声道。
“妈妈,很抱歉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你,你在天堂过得好吗?天堂里不会有让你伤心的人也不会有让你绝望的事了吧?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幸福很快乐,至少不会觉得累、不会觉得苦,对不对?可是妈妈,我好想你啊!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在想,为什么当初你把把我也一起带走呢?你知不知道,你一走了之,我在这世上将会是怎样孤单无助的处境?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面对的是怎样一个残忍冰冷的世界?”说完这段话,我泣不成声,眼泪仿佛席卷而来而来的狂风暴雨,怎么也止不住反而更加肆虐猖獗。
辰哲见我这样,又惊又慌,生怕我悲伤过度,于是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抱紧我,希望能给我温暖和安慰。我倒在他胸口声泪俱下,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来支撑自己。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失去理智,眼前浮现出十一年前那个夜晚的情景。
不知从何时起,安舒兰发现了夏其鸿这些年来一直出轨的事实。我依稀记得那段时间,他们几乎争吵不断,每天都要闹得不可开交才肯罢休。安舒兰本来就精神混乱,被夏其鸿这么一刺激则更是疯疯癫癫,常常气急败坏地扔东西、摔东西、砸东西。即使我哭着喊着抱着她阻止她,也无济于事。我的眼泪对她已经没有作用,她的愤怒和绝望超过了对我的同情和爱。幼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曾经温柔美丽的妈妈忽然变得如此暴躁憔悴,为什么曾经陪我玩、逗我笑、把我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妈妈如今却沉浸在无限的悲痛之中而无暇顾及我了?
一个寒冷的冬夜,黑暗中这个城市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我躺在床上听安舒兰给我讲睡前故事。
“好了,故事讲完了,睡吧夏儿!”安舒兰摸了摸我的脸颊,吻了我的额头。
“再讲一个故事吧,妈妈,我睡不着。”不知怎的,我精力充沛,没有睡意。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故事了。”她合上书说。
“那我们明天去买新的故事书吧。”我以为她指的是这本书的最后一个故事。
“不,我们明天不去买书。”她淡淡地说。
“为什么?我们明天不去买书,那我们明天堆雪人吧。”我望了望窗外。
“不,我们也不堆雪人。”她微微一笑。
“那我们干什么呢?”我睁大好奇的双眼盯着她。
“亦纯,妈妈明天可能就要离开了。”她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忧郁地望着我。
“离开?妈妈你要去哪里?”我问。
“妈妈也不知道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人们都说那是一个好地方——但是我实在无法再这么痛苦地活下去了。妈妈的身体不好,总是拖累所有的人,这些妈妈都知道。以前是妈妈太懦弱,现在妈妈已经鼓起勇气、下定决心,不再成为其他人的拖累。更重要的是,爸爸已经不爱妈妈了,妈妈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她的眼泪静静滑下。她就是这样一个单纯而脆弱的女人,爱是她生命全部的价值。无论失去哪一种爱,女儿的爱或是丈夫的爱,她活下去的信念也都土崩瓦解了。夏亦纯的死,她遭到致命一击而险中脱身。这次夏其鸿的背叛也许是她命中的在劫难逃。
“我不要离开妈妈!我要跟妈妈在一起!妈妈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见她这般,虽不能理解她的言外之意,却也感到一丝不祥。
“不,亦纯,我不能带你走。你要留在这里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以后,你虽然见不到妈妈,但其实妈妈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注视着你、保护着你。你要乖乖的,知道吗?不然妈妈看到了会很难过的。你不希望妈妈难过对不对?”她不停地抚摸着我的脸安慰我。
“我不希望。”我当然不希望妈妈难过。
“我的好孩子!你一定要记住,妈妈爱你!”她含着泪一连亲了我好几下,“睡吧,睡吧,我的亦纯!”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她轻轻地起身关了灯,留下一片黑暗。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我便听闻了她的死讯。她昨晚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身亡,早上被佣人在卧室发现时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夏其鸿一夜未归,早晨被家里佣人打电话叫回来才知道此事,否则的话还有还有阻止悲剧发生的可能。我被保姆抓着拦着,哭闹到自己累了没力气了,还在轻声哽咽地唤着“妈妈,妈妈”。从那时起,我开始懂得什么是悲伤,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死亡,什么是现实的残酷,什么是未知的路途。
“夏儿,如果哭出来好受一点,你就尽情地哭吧,只是不要太难过了!你不是孤单无助的,就算这个世界再怎么残忍冰冷,我和grandma、grandpa都会在你身边陪伴你、帮助你。”辰哲安慰道。
见我没有回应,他继续说道:“明明那么害怕,那么不安,为什么还要逞强,还要假装什么事都能你一个人解决的样子?我承认我不是单纯的乐于助人,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那个私心就是你。因为为了这个私心我也是付出代价的。我知道你总是为了别人更加幸福而宁愿自己背负一切痛苦,可是你却不知道,你的痛苦只会让真正在乎你的人更加痛苦。所以请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和关心!不要让我痛苦,好吗?有任何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天塌下来我们一起补上,补不上就一直托着直到我们俩都被压死。我也知道你不喜欢依赖别人,不过我只是希望你记着,我随时乐意被你依赖。”
我泪眼模糊地呆望着他。他朝我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地帮我拭去泪花,开玩笑似的说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然的话让我有一种自言自语的错觉的呢。想好了再说,我可不要听到不喜欢的话。”
“那我还是不说了吧,我哪知道什么是你喜欢的话?”我才不会正面回应呢,逃避才是我的作风。
“那你说句让我来听听,判断一下是不是我喜欢的话。”他倒是不愿让我逃开。
“有很多话想告诉你,但现在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辰哲!这是真心话。我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别人喜欢的话,只会说自己真实的想法。对不起。”兜兜转转,他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我也还是没有跨过心里的那道坎,似乎并没有一点进步。而我知道,其实主动权是在我手中的,无奈我却是个被动的人。所以直到现在,我对辰哲,似乎只存在了“谢谢你”和“对不起”。
“你是对的呀,说什么对不起?我喜欢听的话,就是你的真心话。”他总能找到各种说辞给我台阶下。可是如果我的一字一句都是真心话,他也不会如此苦恼了吧?
“我们走吧!”我望着妈妈的墓碑对辰哲说。
“不多呆一会儿吗?”辰哲惊讶地问。
“走吧!人不能沉湎于回忆,无论过去是美好还是痛苦,这不是你告诫我的吗?”我微笑道,“在这里呆久了,我只会更悲伤。”
“好吧,那我就带你去一个不会悲伤的地方。”他眼珠骨碌一转,神秘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