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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格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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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征后,方宁宁一开始并无明显动作,但其实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身在封建社会最高位,方宁宁只是梳理了一番记忆,还没试,就先知道了一桩很有用的重要事实:对皇帝而言,调-教臣子,是很简单轻松的事。
就好似捏面团。
当然,只是调-教而已,不危及大批臣子的身家性命。
既然如此,方宁宁自然要用。
首当其冲,是这奏事的风格。
虽然因为接受了记忆,方宁宁懂得了古文,书写也自如,但本性使然,还是喜欢条理清楚、逻辑自洽的简要陈述。一二三四五,从重到次,清晰罗列,能用一百个字说清楚的,可以啰嗦到一百一十个字,但绝不能用一堆典故隐喻扩充到一百五十个字。
这样,工作效率才高。
是的,皇帝的位置,对方宁宁而言就是一份工作,一份十分重要,甚至关系到几十年寿命的工作——却还谈不上事业。毕竟,他对这个世界还没多少感情。
不过既然身在这个位置,就要承担责任。而任何动作,总要为了王朝延续的大计服务。有的臣子,论能力、性情,十分好用,论出身、姻亲、履历等事项,也较为恰当。这就不值得为了奏事风格而迁换,就要调-教。
调-教也很简单。方宁宁指了一些晋升必经的低品要职叫他们兼人换人。等到名单上来,如常挑选任用,只不过在搁置其中某个人选时,当着诸大臣的面,嘲笑了一句“能力平平,缛文上上”。
效果立竿见影:次日开始,这些大臣说话上折,就都变得简明扼要多了。
不过方宁宁还嫌不够。于是不出几天,吏部尚书的奏事折子被方宁宁扔了回去,批曰:两三百可矣,何必千字?重写!
次日吏部尚书把重写的折子递了上来,用了两百六十几个字。
方宁宁知道他熬夜了。不过,这些封建官员可不会害怕两天一夜不阖眼,他们怕的是失了圣眷。方宁宁要他们卖力干活,自然要按照他们这个心态来激励人,于是看完折子,在御书房赏了吏部尚书午饭以示恩宠,才放人回家。
如此种种,半年时光,方宁宁将肱骨大臣调-教得合自己心意,同时完成了全部的人事调整:从京都中枢、到全国各地,从禁军近卫、到封疆大吏。
接着,方宁宁着手正事。
农业社会中央集权的庞大王朝,会轰然倒塌,有走投无路的农民的缘故,有地主缘故,有贪官的缘故。
但这些,是九品知县的见识,是中枢大臣的见识,是皇帝的见识。
方宁宁所见,与他们不同。
格局不同。
这倒也不是方宁宁天纵奇才……
而是因为方宁宁——命好。
好在生得晚。
后代教育普及,人口众多,聪慧而有知识的人的数量前所未有,他们的智慧造就了许多结晶,其中就有对“封建王朝寿不过三百”这一规律的研究和解答。
方宁宁就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用买一份快餐的钱买了本书,兴致勃勃读了,从而知道了朝代更替的根本原因——人口繁衍日增,农耕用地有限。
所以每每改朝换代,天下因征伐而十室九空之后,新朝只要肯修生养息,总能顺利发展百十年。
此所谓,天下大势。
大魏走到眼下这个阶段,人口已经饱和。
农耕土地所能容纳的人口上限,是有限的。开荒对一户人家而言固然是喜事、是进益;但对一村一县而言,却不好说,要看具体地理情况;对行省全国而言,则已经到了毁坏植被、破坏水土的地步。
要想安稳顺当,必须控制人口,必须寻求新的土地——这土地,可以是农耕用地,也可以是其他能养活无地农民的“地”。
方宁宁做鬼时,看了五十年。其中前面十来年是原来那位皇帝如何夺位,后头十几年则是天下动荡。
掐头去尾,时间并不多。
因此……
大军出征后第七个月,宗亲来太后处给子孙求差事。
方宁宁听说了,去太后处坐了坐,借“太后仁慈”的名头,广为施恩,一口气给二十几个低等爵位的皇室子弟,派了差事。
去欧罗巴采风,密令是查证那儿南部靠海的小国能造什么样的船;去东瀛施予皇恩,密令则是查证那儿的白银黄金兑换比率;去南洋彰显天威,顺便采买宝石……
这些都是皇差。一般而言,要人办差,自然给人、给船、给银子。
不过这次不同。
这些皇室子弟,自小有俸禄,有特权。皇上派他们差事,倘若不给人不给银子,自然会有人双手给他们捧上来。
所以方宁宁基本上空手套白狼:给了他们特旨,给了他们办事需要的权力,给了他们建功回来晋封的承诺。
至于谁替他们出钱、谁给他们卖命,方宁宁并不在意——他是皇帝。到时候要收归己用,越过这些皇室子弟,给下面做事的人去一道褒封的圣旨就行。
封建人士,愿意巴结权贵的,只要能巴结皇帝,就不会去巴结皇室贵族。
朝臣们注意到了这件事。
武官们因为有不少子弟被选为随从卫官,辛苦几年,可以赚一个出身,大多支持;文官则试探着上奏了几句“靡费国力”。
方宁宁留中不发。
于是文官踟蹰了……
因为大魏一朝,中央的权利已经向皇帝集中到了相当的程度,官员们在皇帝跟前,早已没有了“坐而论道”的资格,只能站着说话,上奏的事项重大一点、对答紧张一点,还得下跪了说。
文官的踟蹰,很可能酝酿出联名上书。
对此,方宁宁只有四字评价——“闲得沽名”。
杀一批换一批没什么用处,因为换上来的还是会沽名。
既然如此,让他们忙碌就行了。
故而方宁宁直接用另外一件事转移了朝争的重心:
——开海禁。
东峻峰抵京这天的早朝上,臣子们正为此事吵得面红耳赤。
这当然不全是为了辩明国事,还有派别、私怨等缘故在里头。
方宁宁冷眼瞧着,权当看戏。
有御书房伺候的太监过来报信。不过因为皇帝正在上朝,到了大殿东小门外就等着不动了。
方宁宁瞥了一眼,知是东峻峰到了,依口谕在御书房的西厅候见,直接拂袖起身走人。
礼官连忙高唱:“退——朝——!”
臣子们顿时跪了满地。等他们行完大礼,方宁宁早已不见人影。
堂上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很有些惶惶。
皇帝日渐深沉,这官不好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