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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流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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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表姐!”
凌晨2点,我被闹钟叫醒,摇晃着床上正睡得酣畅淋漓的表姐,一边不住的叫嚷,“快醒醒啊表姐,哎呀,别睡了,快醒醒啊!”
表姐一直哼哼啊啊的嘟囔着模糊的字句,最后终于不堪我的摧残,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干什么啊你,大晚上的……”
“今天有流星雨啊,说是在2点10分左右,你快起来,我们一起下楼去看。”
“什么?流星雨?大晚上起来跟你去看流星雨?你别这么无聊好不好,我还睡觉呢!”表姐一把甩开我的手,侧过身子把被向上提了提。
“你知道这次流星雨有多不易吗?据说36年才来一次呢,36年啊!错过了这回,下次我们就都得50多岁了。我最最漂亮最最善良的表姐,你就陪我去看吧,这么晚,我自己多害怕啊……”无意间瞥了眼窗外,只见一颗流星划过天空,我兴奋得大叫起来,“哎你看!是流星!快点快点,流星雨开始了!”说着更加大了叫嚷的嗓门和摇晃的力度。
“哎哟我的姑奶奶……”表姐一边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坐起身来,“真是拿你没办法,姑父姑母不在家,你就这么胡闹,你等着,看我不在他们面前告你一状!”
我向她吐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就忙拉着她往楼下跑去。
到了楼下,发现外面黑影丛丛,显是站了不少人。
我看了眼表姐,“哼,你还说我无聊呢,你看有这么多人都来看了。”
表姐白了我一眼,“对啊,那是他们都跟你一样无聊。”
我不理她的话茬,只是说:“这里路灯太亮,得找个空旷背光的地方,咱们就去那边空地上好了。”
我家的楼群是新建成的,旁边就是一片拆迁不久的平房以泥沙碎石和残垣断壁组成的一大片空地,那里既开阔又没有灯光的照耀,确是个看流星雨的好地方。
我们从那群人中穿过,表姐拉拉我的衣袖,小声问了一句,“小言,你确定他们……都是看流星雨来的?”
“当然了,不然还是干什么来的?”其实虽然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一阵阵发毛。那些人的装束打扮绝非善类不说,我看到有人低声打着电话,不停咒骂,还有人走来走去,将未燃尽的烟蒂扔在已积了不少烟头的脚边,也有人安静的站在一边,可脸上的表情却阴森森的透着杀气,直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帮人当然不会像我们一样这么有闲情逸致,我似乎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来的,但刚想到这当,心中忽的一凛便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可是……我看见……有人手上拿着……拿着……”表姐的声音明显的发颤。
“嘘——小声点。”我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了看,确认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时,才低声说了句,“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快走吧!”说着拉着表姐的手快步走开。
表姐说的东西我当然也是看见了的,明晃晃的闪着阴冷光芒的,不是刀是什么。
我们还没走远,只听见有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伴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几辆面包车停在空地边上。车门拉动,车上的人跳了下来,手中也是各抄家伙,气势汹汹的往楼群里走去。站在楼下的一大帮人早就提着刀向这边冲了过来,不一会,我们身后的砖块堆里也蹿出几个人来,和前面的人来了个前后夹击。
表姐一时攥紧了我的手,我赶紧捂住她嘴,生怕她大叫出来,拽着她往旁边一个几近倒塌的院子里连奔而去。
我们一进院子就躲在左手边一间残破的房子后面,房子的门已不见了踪影,屋子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惨白的月光落处,依稀映着斑驳的墙壁上残留着的几张破旧神像,看起来凄厉骇人。整个房子只有直对房门的一扇大窗户,可是玻璃上落了厚厚的尘土,乌涂涂的,根本看不到外面。窗外即使再明亮,也只有一片被打散了的光朦胧的罩在窗户上。
表姐和我一左一右的蹲坐在房前一堵砖块砌成的已经断裂的垛子后面,我的左手和她的右手紧紧攥在一起。而耳边是我生平听过的最可怕的声音,粗暴的怒吼,恶毒的咒骂,悲凉的哀求,痛苦的呻吟杂陈在一起,还伴着棍棒击打的声音。那么近的声音,就近在耳边,那么恐怖的声音,却无法逃离。我甚至可以听见刀子划过,皮肤破裂的嘶嘶声。
我只觉得心脏跳得利害,全身的血液都好像静止不动了,手脚凉的像进了冰窖,脑袋也突突的疼。本来是夏天的夜晚,我却浑身抖个不停。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一个人撞上了房子的窗户,我抬眼望去,看见他模糊的轮廓在玻璃上晃动,这时他向右侧忽的一闪,耳听得猛然巨响,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就是一阵“啪啦啪啦”的清脆响声。待睁开眼看时,只见玻璃完全被打碎了,窗框上的碎片还在一个劲的往下掉。
而窗户外面是一个身穿藏蓝色上衣的男子,鼻子上架着一副蓝色边框的眼镜,镜片上白光遮住了眼镜,他的嘴边不住叫骂着,手中的一把□□向下挥落。
我静静地听着刀子刺进人身体里的声音,霎时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被阴冷的水汽徐徐送进,一股一股,直弄得我头昏脑胀。
我就这样怔怔的呆在那里,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我的世界就只有眼前的这一场杀戮。那一刻,我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我自己。就只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着窗外的一切,看着刀子起落时溅起的红色,看着窗外那人眼镜上闪动的白光,看着我的世界被黑暗占据,被鲜血淋满。
外面的车灯一闪一闪的,有时会照进院子来,照在我们旁边,有时会照在那人身上,在他的周身镶上一圈金边。
忽然,一根钢管从那人的后面击落,他侧身一避,挥刀砍了过去,袭击的人举起钢管挡住,那人顺势一踢把他踢在地上,只听到钢管滚落的声音。
打架的时候摔在地上就已经基本丧失了抵抗能力,况且还掉了武器。窗外那人很快就举起了刀,落下时却和墙壁碰撞在一起,我不知道那袭击人的死活,却见窗外的人微一抬头,随即离开了窗边。
我稍稍吁了口气,心想袭击的人定是逃跑了,而那人也就跑走去追了。
然而我还没动完这个念头,就看见一个人连滚带爬的冲进院子,原来这人在危急的情况下竟慌不择路钻进了这个院子里。院子虽然破,毕竟还没拆掉,进来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跑到里面发现没有退路,就又跑向出口,却见追击者不慌不忙的踱进来,他一路后退,直退到我们所在的垛子旁边才靠着墙停下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因紧张和害怕而不住的颤抖。
猎人的刀提在左手,一道道冷光在阴森的月光下更显阴森。
猎物跪在地下连连求饶,猎人的眼镜遮住了半张脸,除了反射的冷光兀自跳动,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血痕斜斜的溅到猎人的脸上,院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那人眼镜上的血迹缓缓滴落,于镜框下晕开,在白光的包围之中,闪着暗红色的光芒。
我只盼望这一切都是梦,然而所有发生的事都是这样真实,眼前的这个人更是活生生的,没有半点虚假。他紧抿着的嘴唇,蓝色边框的眼镜,包括眼镜上的血迹都如此的真实,连他左脸颊上的痣我都看得这样一清二楚。这种真实残忍的不留给我任何欺骗自己的希望。
胜利者握着他鲜血淋淋的刀,从容镇定的向院子外面走去,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将要走出院子时,迎面撞见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人,那人一见他登时兴奋之情写满脸上,“老大,原来你在这儿啊,可让我找着了,大家都撇了,咱也快点走吧,雷子来了。”
听到他这句话我才如梦初醒,果然外面响着刺耳的警鸣声。我看看表姐,她伏在断墙上,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面色苍白,手更是冰冷。
刚进来的人话音未落,外面一阵橐橐的脚步声,进来几个一身警服的人,领头的人大喝,“警察!都不许动!”几个警员跟着进来带走了院子里的两个人,年龄稍小的嘴上骂骂咧咧的,被后面一个警察重重推了一把。
领头的警官走进院子,往里面继续查看。
我想叫表姐一起出去,可我的牙齿咯咯的响个不停,根本没办法说出整句话来。我又想起身,可身体就像钉在地上,一点也移动不了。我只好乖乖的呆在原地,由着全身像触电一般瑟瑟发抖。
“小言,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觉得这声音熟悉极了,忙抬起头看去,迎着月光,面前正是明叔叔一张慈爱关切的脸。一看到明叔叔,我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了下来,他的脸和声音溶化了所有梦魇,我觉得我的恶梦终于醒了,我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我望着他,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我大叫一声“明叔叔!”刚要站起,只觉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