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荣光（网游）》琥玉

8、窘迫

　　此刻正是午夜，穆宁帐篷的位置在村子广场一角，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漫无目的在广场周围闲逛，从村子房屋里出来的身影也不少，有人借着村里火炬的火光四处探索，穆宁下午还有课要上，叮嘱侍从们看管好马车和帐篷以后直接登出虚拟荣光。

　　虚拟荣光中下线后体验者的‘身体’会以睡眠状态存留在虚拟世界中，如果不在合适的位置下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

　　酒店离学校不远，穆宁算着时间出发，踩铃声进教室。

　　大概是因为穆宁最近的转变，课间休息的时候刘哲竟然过来坐到他前面的位子上：“你登陆虚拟世界了？”

　　“嗯，嘿嘿。”想起自己通过赌战，穆宁得意地笑，不过他倒没想到刘哲会过来这边的，毕竟在同学们眼中他俩并不熟。

　　“什么种族啊，降生在哪，叫什么名字？”刘哲说：“我好到里头找你。”

　　“给你写张纸条。”穆宁撕了张纸片把自己的信息写到上面交给刘哲。

　　刘哲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纸条，在眉侧一甩做了个“回头见”的动作，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

　　“真帅！”隔壁桌的女孩被迷得五迷三道。

　　“切……”牛蓉蓉抚着胸口吐舌头做反胃表情，斜眼瞧穆宁：“你真买登陆舱了？”她本想问‘你干嘛对他这么好’来的。

　　“对呀，中午已经体验了一把。”穆宁说：“偷偷告诉你个小秘密，我把房子卖了买的！”

　　“……假的吧？”牛蓉蓉愣神。

　　“真的。”

　　女同桌捂住了额头：“天呐……你这也是……”她知道穆宁任性，缺乏自制力，但万万没想到穆宁会做出这么‘有魄力’的事情。

　　连经济来源都没就摔好几万块钱专门打游戏，甚至卖掉房子……绝了！

　　“那个，刘哲他知道？”

　　“嗯啊。”穆宁点头。

　　“啧……”怎么也不劝劝穆宁，真他妈混账！

　　下午穆宁都顾不上等刘哲，连跑带跳往酒店蹿，飞奔回去，迫不及待登陆。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黎明，油灯已经熄灭，穆宁揭开帘子，墨蓝色天边隐约泛起鱼肚白，两个侍从在青蓝色的晨曦中忙碌，老太太坐在马车厢顶上收拾东西，小青年蹲在火堆边做饭，看到穆宁出来，都乐呵呵冲他点头行礼。

　　“饭就快好了。”褐色头发的男孩用勺子在小铁锅里慢慢搅，时不时用小碟子盛出来尝尝味道。

　　“早餐吃什么？”穆宁坐到火堆边的小凳子上，明明才刚跟两个侍从认识，但那种来自意识深处的灵魂链接却让他觉得熟悉而舒服，气氛和谐而舒适，仿佛相识多年的老友，甚至是家人。

　　“肉汤和面包。”绿华的声音很亮，是变声期前少年特有的清澈嗓音。

　　“我们还有多少钱？”穆宁问两个侍从。

　　“不知道。”侍从们摇头：“不过我们的食物大概还够五天左右。”

　　穆宁在腰间摸`摸，发现了自己腰间的小小`腰包，三格腰包里一格是空的，一格是本小小的日志，剩下一格是三枚银币，他把三枚银币全部都掏出来拿到手里。

　　“我们有三枚银币做启动资金，现在短期目标是先找好就职方向，然后赚钱充实口袋，”穆宁问两个侍从：“你们明白我说的话吧？”

　　“……”老太太和正煮汤的小伙子对看了一眼，迟疑了下才不自信地点头。

　　这真是种古怪的感觉。

　　“你，你过来。”穆宁冲煮汤的小男生招招手。

　　褐发男孩乖乖站在穆宁面前。

　　——“我是谁？”穆宁歪头问他。

　　——“你是……塞蒙·巴滋奥。”小男生声音并不高。

　　——“你是谁？”

　　——“我是……绿华。”

　　——“绿华又是谁？”

　　——“我……我不知道，”褐发男孩迟疑着组织语言：“他成为你的侍从，你给了他绿华这个名字。”男孩没有用‘我’，而是在仓促间使用了‘他’这个称呼。

　　——“那成为我的侍从之前呢，‘他’又是谁？”

　　——“……”男孩眼中一片茫然。

　　——“你的日志里有写么？”穆宁问呆若木鸡的男孩。

　　——“对，日志。”男孩想起重要东西似从腰包中掏出一本灰褐色兔皮封面的粗糙本子，小心翻开，里头是一行行歪扭的文字，他低头认真研究起来。

　　不光绿华，旁边听两个人对话的老太太也从腰间掏出自己小小的日志翻看起来。

　　穆宁耸耸肩膀，自己去用木勺搅动篝火上的汤锅，跟自己一起进入虚拟世界的侍从们显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

　　饭准备好了，红云盛饭，穆宁在帐篷里用餐，两个侍从坐在树荫下安静地吃东西。穆宁的汤盘里有大块肉和鲜嫩的玉米粒，佐餐有白面包和半盘仔细去皮切好的水果沙拉。两个侍从的肉汤比较清，吃的是有些发硬的褐面包。

　　穆宁透过帐篷口观察村里的其他人，降临者或者说‘玩家’们也在观察他，他们羡慕地看衣着光鲜的‘NPC’们优哉游哉喝汤吃肉，而自己饥肠辘辘，还要靠跑腿赚两个铜子买砖头一样的硬面包混饱肚子，真不公平！

　　吃完饭，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绿华才凑到穆宁身边开口：“我看日志了，上面有我的介绍。”

　　“嗯？”

　　“上面说我是……我是榕树村平民家的孩子，跟你一起长大，想追随你冒险，成了你的侍从。”绿华语速很慢。

　　“红云呢？”

　　“吾主，我`日志上说我是您的佣人，作为侍从跟随您旅行。”红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穆宁。

　　“你们对日志上说的东西有印象么？”穆宁问两个侍从。

　　两个侍从齐齐摇头，日志上写的东西他们没丝毫印象，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跟他们没半点关系。

　　“让我看看我的日志。”穆宁也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日志，他的日志比侍从们稍微规整点，巴掌大小的皮封面小册子，翻开以后是一小段汉字。

　　【我的名字是塞蒙·巴滋奥，我带两位侍从离开位于榕树村的家出来散心，现在正在白树村歇脚。】

　　“这么说咱们在榕树村还有房产。”穆宁从小段话里看出不少信息，不但知道自己原来也像平民玩家一样有落户地和房产，还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在村庄的名字——白树村。

　　将三枚银币交给红云保管，穆宁让她来负责自己的日常开支，或许在其他‘玩家’看来把钱交给自己‘宝宝’似的侍从保管简直匪夷所思，但在穆宁看来却没什么问题，魔法师都讨厌日常的琐碎小事，看管几枚银币对白色品阶的侍从来说不算难题。

　　这个名为“白树”的新手村环境相当雅致，热心的驿站老板说村子名字来源于附近盛产一种从秋季开始就通身雪白的奇妙树木，冬季大雪过后银装素裹的村庄被一棵棵洁白鹿角般的奇妙树木环绕，仿佛童话世界。

　　穆宁对这地区有点印象，优质白树的树芯是制作魔杖和木弓的好材料，白树林中还出产几种只有本地区才有的珍稀野兽，深受驯兽师们的喜爱，白树材制作的家具色泽亮眼结实耐用，同样是本地的拳头产品之一。

　　现在应该是夏季，一棵棵树干青灰色的大树舒展身躯为村庄带来大`片阴凉，村子村长就在广场中央指挥村民做事，前去交谈了解信息的降临者们络绎不绝。

　　穆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多降临者沦为难民，目之所及，小小村庄里至少有两三百衣衫褴褛的难民迈着细瘦的胳膊和腿慢吞吞探索村庄，他们的身体是如此虚弱，以致于想出村抓只兔子都有心无力。

　　之所以穆宁确定他们都是降临者，是因为艾瑞斯纳姆世界里的自然难民不会无端产生，一般都因为某处饥荒或者战乱而失去家园才开始成群迁徙，现在眼前的这些难民虽然面黄肌瘦，精神头却一个比一个足，显然都是兴致勃勃‘下凡’却意外沦为难民的倒霉‘玩家’。

　　“大`爷，行行好，打发口吃的吧……”一个‘玩家’实在是没力气去做跑腿任务，又饿得受不了，鼓起勇气凑过来，他关注这几个‘NPC’好一会儿了。

　　“你花几十上百万买游戏舱，就是为了进来乞讨？”穆宁让侍从递给那人小半块黑面包。

　　“你……你也是玩家？”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脸涨得通红，接过面包，掩面离开，一边嘟囔：“唉！斯文扫地，斯文扫地！”他哪会想到自己兴致勃勃进这虚拟世界，却沦落到这般光景？

　　阳光正明媚，婆娑树影下的小村充满夏日清晨特有的凉爽气息，微风吹拂，宽大叶片发出沙沙声响让鸟叫声也更加生动活泼，来来往往的身影让这个只有二十来间低矮房屋的小村庄忙碌而充满生趣。

　　两个侍从用燕麦和盐巴喂过小红马以后收拾帐篷，穆宁自己在村里闲逛。

　　“小伙子，过来过来！说你呢！”

　　穆宁寻着声音看过去，跟自己说话的是个瘦削的小老头，他佝偻着背，一身浅灰色布衣，八字眉底下两只小眼睛很有神：“我是白树村的村长，小伙子我看你像是新来我们村的生面孔，最近村子在想办法收容难民，人手不太够，你和你的伙伴身体倍棒，怎么样，愿不愿意给我们帮帮忙？”

　　穆宁自然从善如流，他早看过，村子里难民占了绝大多数，出生本村的平民降临者和选了特长或是侍从跟宠物的降临者怕连总数十分之一都不到，难民降临者基本没有生活自理能力，要养活起他们，全村健全NPC和平民降临者们还得好好努力。

　　“也不让你白忙活，你去把这封信交给村口的铁匠，先从他那挑选一件工具，唉！那些难民实在太虚弱，武器放他们手里发挥不了作用，也只能靠你们了。”老头说的是实话，不是他不愿意给难民们发武器，关键是难民们虚弱得一塌糊涂，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帮废人，村里没那么多武器给他们浪费。

　　穆宁点头接过信件就往铁匠铺走，路上随处能看到成群扎堆坐在树荫底下乘凉的难民，有的意志力坚强，顶着越来越热的太阳去跑腿送信，却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晕倒在半路，被其他难民火急火燎给拖回树荫底下，手忙脚乱灌水塞东西救回来：“还是先在树荫下躲着，等人道援助吧！”

　　“好。”意志坚强的降临者眼泪花直转，要不是删号以后好久不给建号，登陆舱又实在不便宜，他真想……唉！

　　穆宁从没见过这阵仗，他怎么都想不到，最初进游戏的先行者们会是这样的状况。

　　穆宁也见到几个平民降临者，他们算是村子里的中流砥柱，村子为他们配备了可靠的武器和装备，雄赳赳气昂昂地出村狩猎，带回猎物送去村子中间的小旅馆，旅馆外已经在搭建凉棚，难民降临者们都伸着脖子焦急地等，人群里还不时有人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