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龙飘雪

41、愁云惨淡万里凝

　　愁云惨淡万里凝

　　守天的心情很轻松，至少他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看这些“上呈”是件轻松愉快的事。他一本一本的将它们一一拿起来，然后很小心像搭积木般搭成塔。他看起来很开心，以至于如约前来的刹那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眉稍眼角都含着笑的守护主天与印像中的不同，似乎特别有味道。像以前一样，刹那站在黑暗中默默欣赏他的“坏孩子”，在脑子里构思着该如何细细品尝这可口的美味。

　　空气中淡淡的甜腥气息泄露了刹那的形迹，守天咬着下唇笑了，眼神水样温柔。那暖暖的感觉仿佛是顺流而下的粉红花瓣，在清透的水流之上跳跃起伏，时而轻吻岸畦，时而抚挑微风，惬意悠然。他并没有和刹那打招呼，而是站起身转向窗外，挥挥手赶走闪着金翼的精灵。然后，抬手解开束在长发上的丝带，水蓝色的头发顺着他精致的脸庞滑下，他转过身来，美丽眼眸中流转的热情点点溢出，环绕在刹那周身。

　　空气凝固在彼此的视线中。“你怎么可能是天界人，迪亚……”刹那的喉结上下移动了几下，“你像个妖精……”

　　守护主天，迪亚·兰帝斯转过身倚在窗边，“我……”抬眸，目光中充满挑逗，“……就是……妖精……”

　　刹那躲开他灼人的目光，走过来随手拿起一本上呈翻开，“求你收回兵权的？看来进行得都很顺利……”

　　“全部都是……”守天走过来，双手环上刹那的脖颈，“包括你……全部都是……”后者眯起眼睛，突然很邪恶地勾起唇角，露出个奇怪的笑容。黑色的浓雾在守天祭起的结界中迅速漫延。

　　刹那回到修罗界，第一时间将天界方面的进展告知魅音。“下一步我们做什么？”刹那倦懒地摊在椅子里，“大姐，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困了。”

　　魅音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苹果向他丢去，扬手在空气中扇了扇，“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刹那接过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差点把整个苹果吞下去，然后嘟喃着：“大姐……这方面……不用你……管……” 魅音笑了笑，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我才懒得管你”。

　　“对了……”刹那消灭完一个苹果，又飘到桌边拿起另一个，“上面的让问问……咱们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南领的……阿……阿什么罗……”

　　“阿修罗。”

　　“嗯……对，阿修罗……”苹果很快变成果核，“我看还是用他换龙芷回来吧。要不然青岚那小子还得成天阴阳怪气地给咱们脸色看。你说是不是啊大姐？”

　　魅音笑了笑：“要放，就放所有的天界人回去。这样也显得我们有诚意，其他的事情，你的守天大人都同意了？”

　　“七七八八吧。”刹那拍拍手站起来，有些担心地问：“大姐，青岚还把那个阿修罗困在无间？”

　　“嗯。”魅音轻哼算作回答。

　　一团青蓝色的火焰凭空而起悬在两人中间，焰心处的深青色慢慢变淡，显露出影影绰绰的轮廓。随着轮廓一点点变得清晰，慢慢可以看清无间那道几乎看不到边界的黑色围墙。混杂着人类骨血和精灵魂魄，通身由玄天铁打造，占地方圆数百里，墙体奇高无比，站在底部根本看不到顶端。墙壁上成天累月地燃着地狱火，根本不可能攀爬。墙内的器具全部是玄天铁打制，脚下的路布遍尖锐的铁钉，身旁的看守不是顶着铁制头盔的双头巨雕，就是手持各类铁制刑具的鬼怪，吃的是铁丸，喝的是铁汁，睡的是铁板床，天界的俘虏就被囚禁在这里。俘虏们背着沉重的铁块，每天都要从墙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每走一步都会在铁钉路上留下深深的血痕。除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他们必须不停地将铁块搬来搬去，稍有停顿，就会有烧红的铁网或铁鞭落在身上，撕扯掉片片血红的皮肉！

　　阿修罗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被青岚锁在燃着火焰的墙壁上，每天看着自己的族人受尽非人的折磨，呼吸着沉在半空混杂着血肉腐烂味道的空气，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同族痛苦的□□，他却连根指头都动不了。青岚灌下去的药毁了他的灵力，沉重的锁链勒进皮肉，唯有与生俱来的火焰体质让他免受灼伤之苦。可这种无助的感觉，却比任何刑罚都来得真切，来得残酷！

　　他看见了天玑，自己最亲近的侍卫此时拖着条残腿，艰难地在铁钉路上蹒跚。身后是一串串浸满了血的脚印。锁链早已磨破他的皮肉，露出白惨惨的骨头，天玑已经感觉不到痛，白天被磨烂的皮肉在夜晚会愈合，然后再被磨破。在这个看不到日升月落的地方，皮肉的伤疼与愈合反倒成了时间的像征。天玑跛着脚向前蹭，身上背着的铁块又冷又重，肩头没有一块好肉，露出来的全是黑紫色的伤痕。他知道阿修罗就在上面，他不想抬头，不想让阿修罗看到自己痛苦的眼神，他也不想看到阿修罗无助的样子。他很怕，怕看到阿修罗的眼泪。要知道，如果阿修罗都哭了，那么自己，还有被困在这里的天界人该是怎样的嚎啕。

　　贵为南领王子，手持“斩妖枪”所向披靡的阿修罗，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人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的牙齿咬碎了，唇角满是鲜血！他的眼眶中流下行行血泪！他在发抖，不停地抖，带动着束缚的锁链发出“咣啷啷”的阵阵脆响！他对自己感到绝望！这是种因为无助而产生的绝望！对越来越清晰的无助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他痛苦地抬起头，火红的眸子已变成灰白。他直勾勾地盯着站在远处的青岚。正是这个男人，让自己失去了足以自傲的全部！让他无法面对自己无助的灵魂！让他清醒着在无助中徘徊，让内心已近疯狂的绝望将自己仅有的一丝尊严撕得粉碎！ 他想大叫“杀了我！杀了我吧！”，可却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现在的他，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青岚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丝毫感情，好像被锁在对面铁壁上的根本不是个生命体，不过是具雕像，石头或者是别的什么不足以引起他兴趣的东西。

　　“三殿下。”一身素白的熏出现在青岚身侧，恭敬地低声道，“魅音殿下有令……”青岚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负手而立的姿势。熏停顿了下，接着说：“龙芷该回来了……”阵风骤起，烈烈鼓动衣角，青岚的眼角终于在不经意间漫过一丝暖意。青岚转身，目光却越过熏落在无法确定的某个角落，“比预想的要快……”

　　“是的，三殿下，二殿下那边进展得相当顺利。”青岚闻听冷冷的哼了声，“他们倒是对味儿……熏，你知道该做什么，去做吧。”环绕在周身的风越来越强劲，迅速将青岚的身影吞没。熏低低地答应着，等青岚完全消失在劲风之中，这才回转身。他冲下面的双头巨雕招了招手。巨雕展开直径超过四米的双翼，鼓起的劲风将附近的俘虏吹得东倒西歪，就连巨雕身边的鬼怪都逃了个无影无踪。熏皱了眉，避开巨雕旋起的气流纵身跳上雕背，拉了拉它脖子上的羽毛，“送我过去。”巨雕低哑地嘶鸣着，向阿修罗所在的地方飞过去。巨大的身体居然可以悬停在半空。

　　阿修罗瞪着双灰白的眼睛，像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死鱼。熏银黑相间的头发在火光的映照下闪动着暗红色的光晕，他站在巨雕背上，展颜一笑：“您不用瞪我，阿修罗殿下。您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阿修罗的眼睛亮了些许，突然又暗淡了下去。熏看在眼里，“放心，不是要您的命……魅音殿下有令，您、您的族人……全部放掉。”阿修罗不确定地看着熏，想从他黑沉的眸子里读出欺骗或者是戏谑的成份，可熏的眼睛里清亮得像是记忆中天界如洗的晴空。熏没有理会阿修罗的质询，仰头对着远处的鬼怪下令：“魅音殿下有令，放人！”他回头指了指阿修罗，“把这个人带到我房间去。“然后，他拉了拉巨雕的脖翎示意它离开。旋起的风一时窒了阿修罗的呼吸，晕了过去。

　　清凉的触感减退伤口的灼热，说不出的舒服；身下不再是铁板火热坚硬的触感，软软的；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甜香，阿修罗昏昏沉沉的一时之间差点儿以为已经回到了天界。手上有点儿痒，好像是什么人在轻抚着自己的身体，龙芷？他睁开眼，正好看见熏银黑相间的一缕长发抚过手臂。阿修罗触电般抖了一下，“你干什么？”他怔住了，失了声的嗓子居然又可以说话了？

　　熏把手里的小瓶子举起来给阿修罗看，“不干什么，给你治伤。”然后低下头，继续小心地在伤口附近擦拭。

　　“为什么？”阿修罗吞咽了下，喉咙处还是有些刺痛感。熏并没有回答他，继续着自己的工作。阿修罗猛得抽回手，发现自己居然又可以动了。瓶子里淡蓝色的药液有几滴溅到熏白色的衣衫上，他有些恼，皱了眉头偏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阿修罗，上上下下地审视，“天界的人……还真是不知感恩……”阿修罗怔住了，熏蹙眉微怒的样子与龙芷的神态有几分相像。龙芷那双金色眸子里的不屑与此时熏的黑色眼睛重叠在一起。

　　“……我不需要……怜悯……”阿修罗脱力地跌回床上，陷进软软的被单中。

　　“没有人怜悯你，也不会有人怜悯你。你们的守天殿下答应了和谈的条件，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要把你们这些人全部放回去。至于你的伤，是青岚殿下的慈悲。”

　　“他会那么好心？”

　　熏答非所问，“你的灵力也不是完全找不回来……”

　　“你说什么？”阿修罗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我说，你还可以再用‘斩妖枪’。”熏的神情狡黠而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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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好久没有在这里更文，因为一些个人原因离开国内一段时间，因为时间过长而无法找到晋江的密码，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回归。在此感谢晋江后台工作人员的努力，帮助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万分感谢。
不定期更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