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龙飘雪

11、剪不断理还乱

　　“一草一木，一滴水一块石头，任何一种生物。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只要静下心来仔细地观察，你就会发现一些独特的地方。你可以试试看，逝羽。”龙芷蹲在地上，一边小心侍弄着手里的兰花，一边对蹲在身边的逝羽说。逝羽是阿修罗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红色的头发和眼眸中有来自母亲的金黄。

　　“只要你真心对待它，它就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逝羽扬起阳光般的笑脸，金红色的眸子里透着兴奋，她认真地问：“真的吗？”

　　“真的。”龙芷笑着点头。

　　龙芷轻声指点着逝羽为兰花添土、施肥，享受着难得的宁静。逝羽很聪明，很快便掌握了要领。龙芷又看了一会儿便随意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发呆。清亮的天空中飘着几丝浮云，微凉的风偶尔抚过面颊带起几缕发丝。

　　天界的天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湛蓝，高远。

　　小逝羽摆弄完兰花，像只小鸟一样扑到龙芷身上。“龙芷，我们去玩儿吧？”她金红色的卷发顽皮地蹭着龙芷的下颌。龙芷微笑着坐起来，爱怜地抚平逝羽有些凌乱的留海儿。这孩子眼睛里的纯净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去玩儿嘛，去玩儿嘛。” 小逝羽拉着龙芷的手左甩右甩，嗲声嗲气地撒着娇。她净如泉水般的眼睛透着无邪，让龙芷无法拒绝，只好任凭小逝羽拉着自己的手跃上半空。

　　满天漫地般铺陈开来的太阳花张扬着金黄的笑脸，在风中摇曳。灿如碧波般的清空下，漫浸的金黄令人赏心悦目。龙芷惊讶地看着那一大片花海。

　　“这是我和阿修罗哥哥的秘密基地！现在是我们三个人的啦，龙芷！” 小逝羽兴奋地拉着龙芷在花丛间奔跑。龙芷一边笑，一边暗想，他也会有这种闲情逸志？

　　龙芷在花海后面的树林里发现了许多珍贵的药草。这里简直就是植物的宝库。天界的人真是不懂珍惜……也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些东西……龙芷随手采了几种药草藏在怀里，然后走回花海。她抚摸着太阳花高而直的枝干，在金黄间窥视蓝天。仿佛触手可及的天幕在她心里，却像是副无形的锁。

　　由于阿修罗的介入，大家虽然对身为修罗的龙芷心存芥蒂，却没有再发生打骂她的情况。龙芷可以相对自由地出入阿修罗的官邸。

　　有些事情，发生得很具有戏剧性。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龙芷在官邸外救下了被魔化植物休莱姆袭击受伤白色猎隼。在她的精心呵护下，猎隼很快振翅高飞。阿修罗这才发现原来龙芷精通医术。

　　“你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龙芷还记得当时阿修罗脸上的笑意。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开心，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宝藏似的。

　　初见小逝羽还是在她的病榻前，小姑娘烧得小脸通红，可就是说什么也不肯吃药。谁劝都不行，连平时最疼她的阿修罗也不成。平时逝羽最怕她父亲炎帝，可偏偏这个时候炎帝正陪同守护主天前往北领巡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逝羽的母后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阿修罗本来也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龙芷帮忙，没想到龙芷居然“药到病除”。

　　当时的龙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正在官邸的庭院里训练猎隼，被突然冲过来的阿修罗吓了一跳。阿修罗落地的方式很夸张，远没有往日的轻灵。他光洁的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浸出来，呼吸非常急促。发生什么事儿了，飞得这么急？龙芷防卫性地退后几步，盯着他红色的眸子。

　　“把它放下，你跟我走。”阿修罗向龙芷伸出手。

　　“去哪儿？”

　　“到了再解释。”

　　“我拒绝。”

　　“你……”阿修罗不再解释，抖出“捆仙索”将龙芷捆了个结实，不由分说地拽着她飞上天空。

　　龙芷吃痛却不吭声，任由阿修罗连拉带拽地急速飞行。风吹痛她的脸颊，在耳边呼啸而过。再这么飞下去，我要窒息了。龙芷有些纳闷，什么事会让阿修罗急成这个样子。

　　这里是……主殿？还没等龙芷站稳，阿修罗就拖着她直奔主殿。两个人几乎是冲进去的，沉重的大门撞得龙芷肩膀生疼。龙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前的阿修罗就落入一个女人的怀抱。龙芷怔怔地看着身上香气四溢的女人抱着阿修罗泣不成声。这位珠光宝气，浓妆艳抹金发金眸的女人，看起来比阿修罗大不了多少。

　　女人抓着阿修罗的衣领，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成一团，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阿修罗，你可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脸上的浓妆随着泪水汇成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小河，在精致的脸孔上肆意流淌。

　　阿修罗的表情是怪异，透着无奈，他紧皱着眉头，嘴唇甚至都有些抖，“母后，放开我……”

　　啊？！母……母后？！龙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看来看去，母后？我以为是他姐姐呢，这么年轻？后妈？这么小的妈妈？龙芷越看越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阿修罗突然回头，用责备的目光瞪着她。龙芷撇撇嘴，没说话，因为强忍着笑，她的脸憋得有些发红。

　　被叫做母后的女人这才发现被捆得结实的龙芷，她旋舞般冲过来，一把抱住龙芷，“你就是龙芷吧，阿修罗说你可以治逝羽的病！”由于女人抱得太紧，她脸上的妆蹭在龙芷衣服上。龙芷悲惨地看着自己衣服的前襟变成了黄黑色，眼皮直跳。她心生烦厌，可双手被缚住又推不开“母后”。

　　余光里，阿修罗正抿着嘴在笑，一副兴灾乐祸的表情。

　　可恶的天界人。

　　一名待女急急奔来，大声说，“小殿下又把药给……”。话音未落，龙芷就被阿修罗从母后怀里拖出来，一路拉扯跑进房间。她被阿修罗像扔麻袋一样扔到小逝羽跟前。而他自己则冲上去，紧紧握着逝羽的手，目光中满是关切。

　　“逝羽，逝羽，不会有事的，有哥哥在。”

　　原来天界人也会因为身边的人紧张，还以为你们没有这根神经呢。龙芷淡淡地看着紧张地握着妹妹手的阿修罗，觉得非常好笑。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她看病！”阿修罗的脸因为着急而显出火一样的颜色，本就是一身火红的他更像是一团燃烧的烈焰。

　　“你至少要先放开我吧。”龙芷平淡的语气招来阿修罗的不满 ，他一挥手松开“捆仙索”，带起的劲风把旁边用来装饰的花束扫落在地，花瓶“呯”得一声碎成无数片。

　　这点小事儿也值得发脾气？龙芷没理他，揉着发麻的手腕走到逝羽跟前，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小家伙烧得滚烫，整个人显得昏昏沉沉的。龙芷的手很冰，小家伙睁开眼，动作很慢，让人感觉很辛苦。

　　“你是谁……”逝羽有气无力地问道。龙芷发现她的眼眸与阿修罗的不同，金红色，看来是遗传自母亲。

　　龙芷有意无意地对比了一下兄妹的容貌，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小女孩儿比较漂亮，听到逝羽发问，随口答道，“龙芷。”

　　“哥哥的女人？那个魔族？”

　　龙芷对这个称呼有些梗，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是你哥哥的女人，只是他的拥有物而已。”阿修罗闻言看了龙芷一眼，目光中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龙芷看到了，却不想理会，“你为什么不吃药？是药太苦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想吃药？” 逝羽天真地问。

　　龙芷微笑，房间里所有的人顿时觉得仿佛看到了一树桃花，夺目妖饶。“我就是知道，而且我还知道……”，龙芷伏下身，低声在逝羽耳边说了什么。小逝羽抿着小嘴点了点头。

　　“您们能出去一下吗？我跟逝羽有话说。”龙芷转头向阿修罗请求。阿修罗，还有逝羽的母亲互相对视了一眼，退出门去。等他们听到龙芷的召唤再次进入逝羽的房间时，小逝羽正乖乖地捧着一碗药喝。

　　没有人知道龙芷究竟跟小逝羽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都讳谟如深，保留着自己的小秘密。其实小家伙只是普通的着凉，她不吃药仅仅是想引起家人的关注。龙芷答应她以后有机会就会代替阿修罗陪她玩，逝羽这才答应喝药。从此以后，逝羽有机会就粘着龙芷。

　　在“治好”逝羽的病以后，人们对龙芷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的自由范围已经扩大到除了主殿以外的大半个南领。可龙芷每次的出现总是会伴随着人们的议论。

　　“看，就是她，殿下的养着的……”
　　“这么漂亮的魔族，怪不得阿修罗殿下会……”
　　“嘘，小声儿点儿，让殿下知道就不好了。”
　　传入耳鼓的窍窍私语引得龙芷苦笑。无论如何都只是被养着的“宠物”而已。

　　只不过，是放长了锁链而已。

　　“龙芷，这个是药材吗？”龙芷正对着天发呆的时候，小逝羽手里握着把草跑过来问她。龙芷瞥了眼，“那只是野草。”

　　小逝羽沮丧地撅着小嘴：“为什么你会知道哪些是药草呢？”

　　“呵呵，我之前学过一些……再说，你哥哥书房里的那些书难道都是摆设不成？”

　　“那么多书，你都看了？！” 小逝羽的嘴张得可以装下一整个苹果，她夸张地大叫着，“龙芷，你真聪明！怪不得哥哥喜欢你！”

　　他……喜欢我吗？仅仅是我的身体而已吧。

　　“修成人形的魔族都像你这么安静吗？” 玩累了的逝羽像只小猫似的趴在龙芷怀里。两个人躺在太阳花丛中，在枝叶中看天。

　　抚摸着逝羽的卷发，龙芷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见过的魔族，它们都长得像妖怪一样的。” 逝羽认真地说着，两只手比划着大小，“有这么大……长着好多根须，能把人卷进去……”

　　“那是休莱姆，只是一种魔化植物，或者说是会动的、有简单思想的植物。不是算是修罗。”

　　“修罗？”

　　“对，修罗。”

　　月朗星稀，夜风轻柔地抚过河面荡起阵阵微波。龙芷倚着树，看着蹲在小河边玩水的凝和疾风，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突然想起逝羽呢。

　　凝从来没有直接碰触过水，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整个人几乎都快进到水里，他玩得甚是开心。凝用两只小手拨弄着水波，一下下泼到疾风身上。而疾风在水面上忽而盘旋，忽而俯冲，跟凝打着“水仗”。凝半透明的身体晕着月光，像水晶一样闪亮。

　　“凝，不要太深入了。”龙芷出言提醒，轻笑。

　　凝点头应着，回头看着龙芷笑，漂亮的小脸上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一双闭合的眼睑。

　　群山间刚刚透出一抹金红，凝第一时间感觉到太阳的微光。凝惊慌地跑到龙芷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衣襟不肯松手。龙芷轻笑，温柔地掰开他的手，“没事儿的，你躲进来就可以了。”说着她张开自己的斗蓬，示意凝钻进去。看着龙芷将凝轻轻拥入怀中，一旁的疾风不满意地发出几声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