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书》麦田里的懒汉

23、第二十二章 崔皓

　　跟着江心月的那缕神识在三界河渡口有一些有趣的发现。崔皓思忖片刻，便笑着问素和： “轮台寺那帮和尚最近似乎手头有些紧，咱们这回要付多少灵石？”

　　“三万上品灵石，他们在这上头开口可不算客气。”素和脸上留露出诧异的神情，“你怎么知道他们缺钱了？”

　　崔皓摸着下巴笑笑，说：“我神识跟着那江心月，刚刚在三界河那里看到轮台寺的僧人卖药，那人快结丹了。如果不是轮台寺财政出了问题，这样的弟子不至于不顾佛门戒律跑出来练摊吧？”又道，“还好，这笔灵石我还掏得出来，不用动用宗门的……”

　　没等他说完，便被素和狠狠瞪了一眼：“臭小子说的什么话，我已经告知微霖去准备了。除了灵石，他们还要二十五颗九转鹤天丸，你是不是想说这也由你包了？”

　　“这……唉，这丹药还要劳烦师叔费心了。”九转鹤天丸是玄玑门素和道君独家秘药，这是整个中洲人所共知的事情。崔皓虽然跟着素和长大，但并不曾学，他师父张素巍怕他重蹈素和覆辙，在这上头约束的紧。而这丹药崔皓本来有五颗，因为自己用不上，又都送了出去。

　　素和冷哼了一声，说：“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盘算着怎么凑足药材还我呢吧？放心吧，那九转鹤天丸，我最初练手的几炉积着不少，白囤着也是浪费药性，不用心疼。”又道，“知道你身家丰厚，又要强惯了，但这次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好好养你的伤就是了。”

　　虽听他这么说，但崔皓并不能放心，又问：“除了丹药、灵石，轮台寺还提了什么要求？”

　　素和听他抛出这个问题，不由叹气。

　　若说实物，轮台寺要的倒还有限，但接着的条件才有些麻烦——他们想要进入瀚海秘境的资格。本来顾念到陨落的明空上人，道庭即便不怎么不意，但也会捏着鼻子破例放三五名轮台寺的弟子入秘境，以此作为弥补。但现在这些和尚们却狮子大开口，索要的名额居然有十八个之多。

　　而按以往旧例，无论百年来轮值元婴出自哪家，那三百六十个名额中至少要给玄玑门留出一成，是以素和对轮台寺做出做出保证，倘若道庭当真不肯松口，轮台寺所需的名额就从玄玑门下的份额中划拨。不过想也知道，中洲道庭谁敢真的就把玄玑门的名额砍去一半呢？

　　“这件情我跟南阳提过了，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跟咱们玄玑门太为难。” 说完，素和又自嘲似的笑笑，道，“就像师兄曾说过的，好歹是堂堂昆仑第一大派，要是连这点儿特权都没有，那还占着那个惹眼的位置做什么……”

　　师父在世时是没少说过这样的话，崔皓如今想起不觉失笑。但轮台寺这几个要求颇有些不寻常。

　　佛修诫命中有一条是不蓄私财，但轮台寺是藏有佛骨舍利的古刹，香烟鼎盛，寺产颇丰，门人待遇虽不见得能跟道庭几大宗门相比，但也差不了很多，如今居然有半步金丹的弟子清苦到要摆摊换灵石。恐怕是轮台寺弟子们领到的供奉削减了不少……

　　和尚们嘴上固然说是无欲无求，但这次对瀚海秘境表示出的垂涎并非不可理解，只是一次索取这么多名额，态度又如此强硬，实在不像他们的风格。

　　崔皓眉头微微一皱，又问：“那咱们这次来了多少弟子？”

　　“这一次玄韵带了二十八个人过来，除了一个还在炼气期，其余都有筑基修为。这一次你不但代表玄玑门参与了道魔大战，更是诛杀夜魔君的主将，咱们玄玑门没要求名额翻一番，已经算很给道庭面子了，轮台寺那里未防不足，留出三个位置足够了。余下的空缺，一个给顾旸，再匀出三个给太乙归元门那三个小辈。” 说着，素和又苦笑着摇头，“南阳这几天因为秘境的事道心不稳，眼下总不能把他欺负得太狠。”

　　素和的意思崔皓当然明白。太乙归元门那三个小辈和顾旸将他从断灵峡救护回来，要还这个因果，只给灵石、丹药或法器这些东西是不够的。顾旸是此前驻守天关修士中唯一幸存的筑基期弟子，如今名额记在玄玑门上，那么原本照顾天关修士的三十六人名单，南阳再处理起来就自由多了。而多给归元门三个名额，这也算卖南阳和归元门一个好，至于剩下十五个给轮台寺的名额该从哪里出，就不是他们操心的事情了。

　　只是一想到“还恩”这件事，崔皓又忍不住暗暗头疼。唉，那江心月委实不好处理……他正默默考虑着对江心月的安排，素和已将两个白玉符递到他手中：“一个你交给顾旸，另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崔皓看着素和，心中有些愧疚，他是素和看着长大的，他心里有什么计较，素和这做师叔的怎么可能完全猜不到，眼下什么也没说，却帮他把一切安排好了，哪怕他要做的事情可能与素和平日准则相抵触。

　　“小子无能，拖累了师叔和宗门。”

　　话音未落，头上便挨了素和一记暴栗：“这是什么话？若是玄玑门的崔微尘都算无能，你还想让天下人活不活？你是我一手养大的，虽不是亲骨肉，可又有什么分别，为孩子考虑不正是为人父母的本分么？至于宗门，之前你为宗门做过那么多事，难道你有觉得是宗门拖累了你？”

　　崔皓摇摇头，说：“从不曾有。”

　　“这就是了。瀚海秘境之试炼虽然难得，但又不是大道必须，本门史上第一的天才不就没进去过么？况且这一回宗门只是少进去几个小辈，算不上什么大损失，再不要说这种话。”素和又叹息一声，“当然，我不敢说玄玑门上下都服气这样安排，毕竟人心和人心不一样。但那些疏远的小辈和外人的想法，需要理会吗？”

　　崔皓默然垂首。素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皓儿，别再说拖累不拖累这种话。你该知道，决定求轮台寺舍利为你治伤，动用宗门积蓄，裁减门下所选拔的弟子人数，做这些事微霖是心甘情愿的，微玉、微澜他们也没有二话。你再这样说，回头要是让他们知道，会伤心的。”说完他话题又一转，“这轮台寺也不是随便让你去的，想来你也察觉有些不对……”

　　崔皓点了点头。又听素和说： “若按我本来打算，是想将那佛骨舍利从轮台寺借出来，你在门中疗养总是更方便些。但那帮和尚开出的条件实在棘手，所以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让你去轮台寺借住，顺便探探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轮台寺之前提了什么要求，让您也觉得为难？”

　　素和长叹了一声：“唉，是兴云宗的地盘。倒是没直接说要断灵峡中的灵脉和秘境，只说想在峡谷中建一座下院供弟子修行。”

　　崔皓默不作声。中州道门都要遵循道庭的规章守则，无论是开山立派还是升降等阶，都要经道庭批准，而像地盘和灵脉归属划分、边境驻防轮守或调停门派间的冲突等事宜也统在道庭管辖。兴云宗本来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只为满足天关所需，才破格提升成三品。如今既然覆灭，那它原本占有的灵脉和秘境自然重归道庭之手，而三品道门有了一个空缺，其他的不入流自然也要趁此时机求道庭准许从品外进入品内。而轮台寺突然提出要在断灵峡建下院。纵然玄玑门是最初发起和创立道庭的五家仙门之一，被道庭仰赖的地方颇多，但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也万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帮和尚游说。

　　只是那断灵峡，怎么又是断灵峡……崔皓想了又想，方开口道：“这些和尚定然所图非小！断灵峡那里，可有派咱们的人仔细查过么？先是夜魔君，后又是轮台寺，这峡谷中必有蹊跷。”

　　素和摇摇头：“我让几个金丹弟子进去搜索过两次，并没什么特别发现。眼下天关人多眼杂，也不好大张旗鼓，免得惊动太多人。等你去轮台寺后，这里由玄韵等人看护，我亲自去那里走一遭。”

　　“师叔也不用那么费神，不如此事推给道庭。您刚突破，还是尽快回昆仑闭关稳定境界比较好。”

　　“那断灵峡走一趟又不用太多功夫……”素和稍稍停顿，又道，“虽然不是不能交个道庭处理，但总要等南阳正式成为道宗之后才行。”

　　崔皓闻言不禁笑出声来，说：“那只怕南阳真要道心不稳了。只是师叔确定我们要支持他当道宗？”

　　素和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不选他，那些烦人的差事难道你自己去打理？”

　　崔皓摸摸鼻子，但笑不语。当年创立道庭时，五家仙门的祖师们皆默认道宗不得从自家选拔，但实际上每代道宗要当选都离不开这五家的扶持。上代道宗铁崖辞世已经半年多，如果不是魔军入寇天关，新一任道宗早就该选出来的，如今瞄上那把椅子又有实力坐上去的不止一人。南阳虽然是个聪明人，但野心未免大了些……

　　素和似是看出他的念头，抬手又敲了他一记：“当年祖师爷之所以不让门人坐道宗那烫屁股的位置，就是怕弟子跟那些俗人一样陷进迷障，道心蒙尘，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是昆仑第一大派，无论是谁当道宗都动摇不了。你不要瞎操心，去轮台寺后也要给我以休养清修为要。不管那帮和尚在图谋些什么，现在都翻不出花来！”

　　崔皓摸摸鼻子，唯唯应下。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穿墙而过。是顾旸发来的传讯符。

　　崔皓对素和笑了笑：“算算时间，那小子也该传讯联系我了。”